第196章 密信驚雷,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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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硯的拇指在信紙上反複摩挲,煤油燈的光在紙紋裏浮浮沉沉。
這不是尋常的土紙或洋紙,纖維細密得近乎透明,對著光源能看見隱約的水波紋——是德國外交部特供的“柏林之羽”,他在現代研究民國外交檔案時見過實物照片。
“沈先生。”他喉結動了動,將信紙重新折起時指節微微發緊,“陳次長的信,用的是德國外交部的紙。”
沈清瀾正將油紙包重新係成蝴蝶結,聞言抬眼。
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像淬過冰的刀刃“顧少東家倒是好眼力。”
“您如何能接觸到這樣的人?”顧承硯將信收進內袋,指尖隔著布料壓住“保存工業火種”那行字。
他需要確認,這個突然出現的“白鴉”指揮官,究竟是盟友還是更深的局。
沈清瀾沒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倉庫窗邊,推開半扇木窗,黃浦江的風卷著腥氣灌進來,吹得她月白立領獵獵作響。
“顧先生,你是想查‘白鴉’,還是想查這封信背後的棋局?”
她轉身時,懷裏的地圖“刷”地展開。
牛皮紙邊角泛著舊黃,上麵用紅筆圈了七八個點法租界霞飛路裁縫鋪、公共租界百老匯大廈頂樓、虹口日僑區的味噌湯店……每個標記旁都有極小的蠅頭小字,“藥材行”“航運票”“學生讀書會”。
“這些地方,每一個都藏著一個未被曝光的秘密。”她的指尖點在虹口那個紅圈上,“比如這家湯店,表麵賣味噌,後廚地窖堆著的是日商從東北偷運的柞蠶絲——他們用這些換我們的鎢礦石。”
顧承硯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他想起前月顧氏綢莊在閘北的生絲收購點被砸,當時巡捕房說是“意外”,此刻再看地圖上“閘北紡織廠”那個若隱若現的藍點,突然明白所謂“意外”不過是棋局裏的棄子。
與此同時,黃浦江另一頭的十六鋪碼頭正飄著濕冷的霧。
蘇若雪縮在裝鹹魚的木箱後麵,睫毛上凝著水珠。
她盯著五十步外的穿灰布長衫的男人——他每隔三分鍾就摸一次懷表,剛才借著點煙的動作,用銅煙杆在橋墩上敲了三下。
摩斯密碼。
蘇若雪屏住呼吸。
她曾在顧承硯的書房見過《實用密碼學》,裏麵夾著用綢莊賬本做的摩斯密碼對照表。
那敲擊聲她聽得真切s o s,接著是一串數字——2 8 4 7,法租界的區域代碼。
男人突然轉身,蘇若雪迅速低頭,裝作整理木箱上的麻繩。
鹹腥的魚味湧進鼻腔,她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浪濤。
等那道灰影消失在貨棧拐角,她貓著腰摸過去,在石縫裏撿起個鼓囊囊的牛皮包。
搭扣是銅製的,刻著“德國商會駐滬辦事處”(deutsche handelskar的中文意思)——德國商會駐滬辦事處的縮寫。
她掀開包蓋,最上麵是張皺巴巴的信紙,抬頭印著同樣的德文,內容卻用中文寫著“霍夫曼計劃第二階段需配合閘北動靜,資金已匯至華俄道勝銀行137號賬戶……”
“霍夫曼。”蘇若雪的指甲掐進掌心。
顧承硯昨夜還提過這個名字,說沈清瀾提過馮·霍夫曼的銀行藏過密檔。
她迅速將信紙塞回包,又原樣放回石縫,轉身時裙擺掃過潮濕的青石板,留下一串淡青的水痕。
倉庫裏的煤油燈芯“劈啪”爆了個火花。
顧承硯看著沈清瀾將地圖收進暗格裏,金屬扣合的輕響讓他回神“這些信息,需要我做什麽?”
“等。”沈清瀾重新戴上麵紗,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她肩頭,“等蘇小姐帶回的消息。”
顧承硯一怔。
他這才注意到,沈清瀾說話時,窗外的風裏飄來若有若無的茉莉香——那是蘇若雪常用的香粉味。
半小時後,顧氏綢莊後巷的青磚牆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閃進地窖。
蘇若雪的手還沾著碼頭的潮氣,她將那張德國商會的信紙攤在密室的檀木桌上,與顧承硯懷裏的密信並排。
煤油燈被撥亮的瞬間,兩張不同質地的紙在暖光裏輕輕相觸。
密室裏的檀香混著油墨味在鼻尖縈繞。
顧承硯的食指重重地敲了敲兩張信紙的德文落款,指節都被壓得泛出青白的痕跡“德國外交部的‘柏林之羽’,德國商會的專用信箋——沈清瀾說‘白鴉’背後有國際棋局,原來下棋的是日本和德國。”
蘇若雪正把從碼頭帶回來的牛皮包倒空,半卷油布地圖“唰”地展開,與沈清瀾給的標記圖完全吻合。
她的指尖拂過虹口味噌湯店的紅圈,又移到閘北紡織廠的藍點,突然停住了“前個月收購點被砸的時候,我查過賬——損失的生絲量,恰好夠換三船鎢礦石。”
顧承硯的後頸湧起一股涼意。
他抓起桌上的算盤,銅珠碰撞的聲音仿佛敲在神經上“鎢是製造武器的關鍵,日本商人用東北的柞蠶絲換我們的戰略資源……霍夫曼計劃,根本不是商業合作。”他突然掀開窗邊的舊綢布,月光透進來,照見地圖角落極小的鉛筆字——“工業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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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工業火種。”蘇若雪輕聲念出顧承硯懷裏那封密信的最後一句,眼尾微微顫動,“沈清瀾給的地圖標記,全是日本和德國試圖控製的工業節點。他們要的不隻是資源,是要讓上海的工廠變成戰爭機器的零件。”
顧承硯突然握住她的手。
蘇若雪的指尖還沾著牛皮包的銅鏽味,他卻覺得那溫度燙得驚人“若雪,明天我要去會會華俄道勝銀行的代表。”
清晨的法租界還籠罩在薄霧中,顧承硯的呢子大衣下擺掃過銀行台階的水漬。
他盯著玻璃門內懸掛的“德意誌銀行”銅牌,喉結動了動——這是德國在遠東最重要的金融樞紐,也是密信裏提到的137號賬戶所在之處。
“顧少東家大駕光臨。”穿西裝的中年男人從旋轉門裏走出來,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顧承硯袖扣上的顧氏家紋,“聽說顧氏綢莊要開拓歐洲市場?”
顧承硯跟著他走進大理石大廳,皮鞋跟敲出清脆的回響“正是。上個月在倫敦的展銷會上,英國貴族對我們的蘇繡讚不絕口,可船運成本……”他突然停住,視線落在對方胸袋裏露出一角的信箋——和碼頭牛皮包裏的德國商會信箋紋路一模一樣。
銀行代表的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胸袋“顧先生是想談低息貸款?我們針對華資企業有特別條款……”
“霍夫曼先生最近還好嗎?”顧承硯突然轉換了話題。
他注意到對方端咖啡的手一抖,褐色液體在骨瓷杯沿晃出細微的痕跡。
“霍夫曼經理?”代表的笑容僵了一瞬,“他前天說要去北平考察礦業,臨行前還說上海的絲綢生意……”
“礦業?”顧承硯挑了挑眉,“可霍夫曼先生上個月還和我說,對我們的蠶絲加工技術很感興趣。”
代表的喉結上下滾動。
他低頭喝咖啡時,鏡片後的瞳孔縮成了針尖——這個顧少東家,怎麽會知道霍夫曼私下接觸過綢莊?
顧承硯看著他耳尖泛起的紅,心裏的弦“錚”地繃緊了。
他想起昨夜蘇若雪在地圖上圈出的“北平礦務局”標記,突然明白了霍夫曼“考察”的真正目的。
晚間的綢莊密室點著兩盞防風燈。
蘇若雪把白天抄下的銀行流水推到顧承硯麵前“137號賬戶這個月進賬三筆,都是東京‘大和物產’匯來的,備注是‘生絲采購’。”
“可他們根本不需要采購生絲。”顧承硯翻開沈清瀾給的情報本,“東北的柞蠶絲產量足夠日本紡織廠用十年。這些錢,是買鎢礦的幌子。”
他突然抓起兩張信紙對著燈光,水波紋與暗紋在燈影裏重疊成某種圖案。
蘇若雪湊近,發梢掃過他的手背“像不像日本和德國兩國的國徽?”
顧承硯的呼吸陡然一滯。
他想起現代教材裏的照片——1936年日本和德國簽訂《反共產國際協定》,表麵上是意識形態聯盟,實際上是資源與技術的交換。
而上海,正是遠東資源流轉的樞紐。
“白鴉的真正任務……”他聲音沙啞,“不是刺探軍情,是截斷這條資源鏈。沈清瀾說‘保存工業火種’,是要讓這些工廠不被日本和德國控製,成為將來抗戰的資本。”
蘇若雪的手指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她的掌心還帶著白天整理賬本的溫度“阿硯,我們已經身處局中了。”
窗外的蟬鳴忽然停了。
蘇若雪的耳尖微微一動。
她按住顧承硯欲言的嘴唇,眼神陡然變得鋒利——那是從前在賬房抓偷銀夥計的模樣。
“有人在門外。”她的聲音輕得像落在宣紙上的墨點。
顧承硯瞬間屏住呼吸。
密室的木門是雙層厚橡木板,可就在這時,一聲極輕的“叮”傳入耳中,像細針掉在青石板上。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撲向門口。
門縫裏,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金屬片正緩緩滑入,在地麵投下細長的陰影——是枚微型竊聽器,外殼還沾著潮濕的夜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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