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曙光未死,真相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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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將整個顧公館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書房內,唯有一盞孤燈,光線將顧承硯的影子拉得修長而凝重。
    他的指尖摩挲著那塊從林芷蘭遺物中找到的絲綢布條,粗糙的質感與上麵那行秀麗卻決絕的字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深深紮進他思緒的迷霧裏。
    “曙光……”他低聲呢喃,這個詞仿佛帶著某種魔力,既是希望,也是一道深不見底的謎題。
    究竟是誰,或者是什麽,能讓林芷蘭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依然執著於此?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書桌上那疊泛黃的信件上。
    那是林芷蘭留下的最後筆墨,他曾逐字逐句地看過,試圖從中找出“織光會”的蛛絲馬跡,卻始終一無所獲。
    然而此刻,被那布條上的留言所觸動,一種強烈的直覺驅使著他再次翻開了那封最長的信。
    借著台燈昏黃的光,顧承硯的視線一寸寸地掃過紙頁。
    他的手指忽然停住了,停在信紙的末頁,一個幾乎與紙張紋路融為一體的角落。
    那裏,有一行用極細的筆尖寫下的小字,若非此刻心神高度集中,幾乎不可能被發現。
    “曙光非一人之名,乃群火之始。”
    短短十一個字,猶如一道驚雷在顧承硯的腦海中炸響!
    他猛地站起身,雙眼死死地盯著那行字,心髒狂跳不止。
    原來如此!
    原來他一直都想錯了!
    “曙光”不是一個代號,不是某個隱藏在幕後的神秘人物,它是一種象征,一個起點!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蘇若雪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進來。
    “承硯,夜深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看到他凝重的神色,不由得放下了茶杯,走到他身邊。
    “若雪,你看。”顧承硯將信紙遞給她,指著那行小字。
    蘇若雪湊近一看,清麗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震驚。
    她反複念著那句話,腦海中一道塵封的記憶碎片被猛然激活。
    她臉色微變,急切地說道:“我想起來了!有一次,我和芷音姐姐聊天時,她無意中提起過,芷蘭生前常常對她說一句話。”
    “什麽話?”顧承硯追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蘇若雪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緩緩說道:“芷蘭說,‘一個人可以倒下,但思想不會死亡’。當時芷音隻當是姐姐在感懷時事,並未深思。現在想來,這句話和信上的留言,說的是同一個意思!”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份豁然開朗的震撼。
    “我明白了,”蘇若雪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所謂的‘曙光行動’,或許根本不是什麽險惡的陰謀,而是一種理念的傳承!它不是要摧毀什麽,而是要點燃什麽!”
    “點燃……”顧承硯重複著這個詞,眼中的迷霧徹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銳利如鷹隼的光芒。
    他將所有的線索在腦中飛速串聯——林芷蘭的犧牲,那些民族企業家或被脅迫或被蒙蔽的合作,以及“織光會”那看似無孔不入卻又始終無法完全掌控局麵的行事風格。
    一個大膽的推論在他心中成型。
    “織光會……‘織光’,編織光明。”顧承硯踱步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低沉而有力,“我們一直以為‘織光會’是一個組織嚴密的實體,就像青幫洪門那樣的存在。但現在看來,我們都錯了。它更像是一個思想體係,一種試圖通過極端甚至隱秘的手段,強行引導民族資本走向統一,以對抗外辱的理念集合體!”
    這個結論,讓蘇若雪也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敵人不是一個組織,而是一種思想,那要如何對抗?
    思想是無形的,殺不死,也抓不著。
    “這……這豈不是更難對付?”她憂心忡忡地問。
    顧承硯卻緩緩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鬥誌:“不。恰恰相反,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機會。”
    他的眼神讓蘇若雪一怔。
    “既然它是一種思想,那就意味著,信奉它的人,未必都是十惡不赦之輩。”顧承探的語速越來越快,思路也愈發清晰,“他們中的許多人,可能和我們一樣,都懷著實業救國的熱情,隻是被那套激進、暴力的手段蒙蔽了雙眼。他們以為自己在追尋光明,卻不知早已走進了更深的黑暗。”
    蘇若雪冰雪聰明,立刻領悟了他的意圖,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利用這種理念,反過來影響‘織光會’內部的成員,讓他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動搖?”
    “沒錯!”顧承硯重重一點頭,“用光明,去驅散他們心中的陰霾!用真正的‘曙光’,去取代他們所信奉的‘織光’!”
    這不僅僅是一場商業上的博弈,更是一場思想上的戰爭!
    勝負的關鍵,在於誰能搶占道義的製高點,誰能真正喚醒那些在迷途中掙紮的靈魂。
    第二日清晨,顧承硯雷厲風行,立刻召集了華商商會所有核心骨幹。
    會議室裏,氣氛肅殺,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顧承硯站在主位,目光如電,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沒有多餘的廢話,開門見山地將自己對“織光會”和“曙光精神”的全新剖析全盤托出。
    “諸位,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是某個人,也不是某個幫派,而是一種被扭曲了的愛國思想!”他的聲音擲地有聲,在寂靜的會議室裏回蕩,“‘織光會’想要用恐懼和暴力捆綁我們,那我們就用理想和信念來喚醒他們!他們想做民族資本的掌控者,而我們要做的,是這個時代真正的引路人!”
    一番話,說得在場眾人熱血沸騰,原先的恐懼和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高昂的使命感。
    會議結束後,顧承硯把自己關在書房,親自執筆。
    他要寫的,不是檄文,不是戰書,而是一篇《致民族企業家書》。
    他下筆如飛,將林芷蘭的遺誌、曙光的真諦、實業救國的正途,以及“織光會”暴力手段對民族工商業的真正危害,一一闡述。
    他的文字,沒有空洞的口號,沒有激烈的謾罵,卻充滿了真摯的情感和振聾發聵的力量。
    他寫道:“……資本無罪,實業興邦。我輩之責任,非以同胞之血築高台,乃以眾人之智鋪長路。所謂曙光,非一人獨攬之權柄,乃萬眾同心之炬火。若以黑暗手段追尋光明,所得必非光明,而是更深之煉獄……”
    這封信,沒有署上顧承硯的名字,而是落款“一個願與諸君共赴國難的同路人”。
    短短數日之內,這封信通過顧承硯建立的地下渠道,如雪片般飛入了上海、天津、漢口、廣州等地無數企業家的書房。
    一場無聲的思想風暴,就此席卷了整個中國的商界。
    效果立竿見影。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北平的一位棉紗大王,他曾因家人被脅迫而被迫為“織光會”提供資金。
    在看到信後,他連夜召開家族會議,第二天便公開宣布,與任何試圖以暴力操控市場的勢力劃清界限。
    緊接著,漢口的船運公會會長,一位在長江航線上舉足輕重的人物,也公開發表聲明,譴責一切破壞商業秩序的非法行徑,並呼籲所有會員團結一致,共同抵製。
    一石激起千層浪。
    那些原本在“織光會”的威逼利誘下搖擺不定的商人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他們發現,自己並不孤單。
    那封信點燃了他們心中早已存在的疑慮和不甘,給了他們挺直腰杆的勇氣。
    短短一周內,多個原本暗中支持“織光會”的企業主紛紛倒戈,公開表態反對暴力操控。
    “織光會”苦心經營的聯盟,開始出現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與此同時,顧承硯命人將林芷蘭的遺物,包括她的日記、信件以及生前發表過的關於實業救國的文章,全部整理成冊,準備在最合適的時機,公之於眾。
    他要讓世人知道,這位奇女子真正的理想是什麽,她所追尋的“曙光”,又是何等光明磊落。
    清晨,一縷金色的陽光刺破雲層,灑在黃浦江上,波光粼粼。
    顧承硯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手中端著一杯已經涼透的咖啡,目光深邃地望著江麵上緩緩升起的朝陽。
    那場景,像極了“曙光”二字。
    他的身後,是上海灘的風起雲湧;他的心中,是一個正在徐徐展開的宏大計劃。
    “如果她是想喚醒這個時代,”他望著那片晨曦,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那我就替她完成這個使命。”
    他不僅僅是在為林芷蘭複仇,更是在繼承她的遺誌,完成一場未竟的救贖。
    就在這時,管家老陳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神色異常嚴肅。
    他手中拿著一份剛剛譯好的電報,恭敬地遞了上來。
    “先生,南京來的加急密電。”
    顧承硯接過電報,目光落在紙上。
    電文很短,卻字字千鈞,仿佛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發報方,是國民政府經濟委員會。
    內容隻有一句話:“滬上顧承硯先生,鑒於君在商界之卓越聲望及愛國熱忱,特邀速赴寧,共商實業救國大計。”
    電報紙的一角,被他的手指無聲地捏緊,微微卷曲。
    窗外的朝陽愈發熾烈,將整個上海鍍上了一層金色,然而顧承硯的眼中,卻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冰冷。
    南京……那座權力的漩渦中心,是比上海灘這片江湖,更加深不可測的龍潭虎穴。
    這封突如其來的密電,是認可,是機遇,還是一場早已布置好的鴻門宴?
    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已在金陵城的上空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