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交通，伯，隔壁，班級，編輯，編程，對題，錯題，大題，電梯，答題，代替，抽屜，出題，抄題 抽題，重題，查題，此題，猜題，車梯
    錯題電梯
    父親死後留給我一張麵目全非的答題卡。
    伯父警告我“別查那道題”，卻在抽屜深處藏著一張陌阡中學的班級合照。
    我追蹤線索來到廢棄學校，當電梯下降時，按鍵竟變成選擇題界麵。
    選錯答案，轎廂裏便出現模糊人影，用粉筆在我背上抄寫那道詛咒之題。
    抄題者越來越多，嘶啞呐喊：“替我們答題！”
    最後出現的身影赫然是父親，他指著屏幕：“重提舊事，你伯才是出題人。”
    父親把那張答題卡交給我的時候，喉嚨裏像是堵滿鐵鏽。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將那團被汗水、血跡和不知名暗黃汙漬浸透的硬紙條塞進我手裏，那張卡扭曲得如同揉皺的噩夢，邊緣撕裂，印刷的字跡一片模糊。我甚至認不出那究竟屬於哪一門學科的答題卡，隻有右上角用鉛筆深深劃下的一個巨大叉號，像傷口般刺目。他嘴唇翕動，吐出的字眼夾雜著氣流撕裂般的雜音，破碎不堪：“…題…別查…那道…題…” 每一個字都像是耗盡了他殘存的全部生命。話音未落，那支撐著他的最後一口氣驟然消散，身體猛地一沉，攥著我的手也鬆開了，那張汙穢的答題卡無聲地滑落在地板上。
    父親的葬禮簡單得近乎潦草。伯父，父親唯一的兄長，自始至終站在我身邊，粗壯的手臂卻虛虛搭著我的肩膀，沒有帶來一絲真實的暖意。他臉龐浮腫，眼袋墜著沉重的陰影。“人各有命，別太鑽牛角尖，”他聲音低沉，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我的臉，“你爸最後那話，記住了？別查那道題，沒好處。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那團汙穢的答題卡成了我心中無法拔除的刺。午夜夢回，父親臨終前扭曲的臉和那巨大叉號總在眼前晃動。伯父那幾句警告，非但沒有壓下我的疑心，反而像在幹柴上澆了油。一種近乎偏執的衝動攫住了我：那道題，那道禁忌的題，究竟是什麽？它為何能吸幹父親的生命？
    借著幫伯父整理父親遺物的機會，我溜進了他書房。空氣裏彌漫著舊書、塵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黴味。書桌的抽屜，最底下那個，鎖著。那小小的黃銅掛鎖在昏暗光線下冷冷地拒絕著我。沒費多少力氣，我找到了藏在旁邊筆筒深處的那枚小巧鑰匙。鎖舌“哢噠”一聲彈開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裏格外突兀。
    抽屜深處，除了幾本泛黃的賬簿，別無他物。我幾乎要失望了，手指不甘心地探向最深處，觸到一個硬硬的角。抽出來，是一張照片。色彩早已黯淡，帶著歲月的黃漬。背景是幾棟陳舊的磚砌教學樓，操場荒蕪，角落鐵鏽斑駁的校牌上，勉強能辨認出“陌阡中學”的字樣。照片中央，一群穿著早已過時校服的少年男女擠在一起，對著鏡頭露出拘謹或僵硬的笑容。我的目光凝固在第二排中央那個戴著眼鏡、神情略顯嚴肅的少年身上——正是年輕時的伯父。而在他身邊，緊挨著他的另一個少年，笑容明朗，眉眼間依稀可辨父親的輪廓。
    父親和伯父，竟在同一所中學？陌阡中學…這個名字像一個晦暗的旋渦，瞬間卷住了我。指尖拂過照片上父親年輕的臉，那笑容幹淨得讓我心痛。為什麽？為什麽伯父從未提過他們曾是校友？為什麽他要藏起這張照片？父親臨終指出的那道題，是否就源於這陌阡中學，源於他們共同的過去？伯父倉促的警告、抽屜深處的秘密照片…碎片指向一個共同的核心：陌阡中學。我按捺住擂鼓般的心跳，指尖劃過手機屏幕冰冷的玻璃。搜索框裏，“陌阡中學”幾個字敲下去，跳出的信息寥寥無幾，隻有幾條零星的、早已沉底的本地舊聞鏈接暗示著什麽：“陌阡中學舊址驚現不明廢棄物”、“廢棄教學樓深夜怪聲引居民擔憂”——觸目驚心的標題都指向同一個地點：城市西北角的遠郊工業區邊緣。
    交通擁擠不堪，通往郊區的公交車像一條虛弱的老狗，喘息著在擁堵的城市街頭爬行。窗外景象逐漸荒涼，密集的樓房被低矮破敗的廠房和空曠待開發的野地取代。終點站到了，司機粗聲吆喝著下車。站牌孤零零地杵在馬路牙子上，對麵，一道高高的鐵絲網圍欄後麵，就是我的目的地。鏽蝕斑駁的鐵絲網豁開了一個足以容人鑽過的破口，布滿塵土和枯草的荒地深處，幾棟灰暗頹敗的樓房輪廓隱現其中，如同巨獸死去的骨架。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鐵鏽、腐爛的木頭和濃重塵埃混合的氣息，死寂得讓人心悸。這裏就是陌阡中學的殘骸。
    穿過鐵絲網的缺口，腳下是沒踝的枯草和碎磚礫。主教學樓就在眼前，巨大的破窗如同空洞的眼窩，窺視著闖入者。樓門歪斜著，露出漆黑的門洞。我深吸一口帶著濃重黴味的空氣，打開了強光手電。光柱劈開厚重的黑暗，照亮飛舞的塵埃和腳下碎裂剝落的水磨石地麵。走廊兩側的教室門大多破損或消失，裏麵堆滿垃圾和坍塌的桌椅。牆皮大片脫落，露出底下灰黑的磚體，偶爾能看到一些模糊褪色的字跡或塗鴉痕跡。隻有走廊盡頭那部老式電梯，像個突兀的金屬方塊嵌在牆壁裏。隱約可見樓層按鈕上方模糊的“車梯”二字銘牌，殘留著那個時代特有的工業氣息。我按下了向下的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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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舊的電梯發出沉悶的“嗡嗡”啟動聲，隨即猛地向下一沉。頭頂那盞昏黃的頂燈劇烈地閃爍起來，發出滋滋啦啦的電流噪音。就在燈光明滅的間隙，我驚駭地發現，原本標示著“b1”、“b2”的樓層按鈕區域，忽然扭曲、模糊，如同水麵被投入石子蕩起的漣漪。幾秒鍾後，漣漪散去，一排清晰無比的、帶著打印質感的黑色選項赫然出現在原本的按鈕位置上：
    【a. 伯父篡改成績】
    【b. 火災是意外】
    【c. 父親害死全班】
    【d. 他們自願獻祭】
    這根本不是電梯按鈕！這分明是一道殘酷的選擇題題幹！冰冷的金屬麵板映著我驚恐扭曲的臉。空氣瞬間凝固。電梯“嘎吱”一聲，停住了。不知停在何處，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狹小的空間。
    我的心髒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冰冷的恐懼像蛇一樣纏繞上來。這根本不是什麽選擇題！這是詛咒！是父親留下的那道禁忌之題的猙獰化身！我死死盯著那四個散發著惡意的選項，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手指懸在半空，劇烈地顫抖著。選哪個？我該怎麽選？父親臨終的警告、伯父那張藏在抽屜深處照片上詭異的平靜、考場、答題卡、巨大的叉號…混亂的畫麵在腦中炸開。直覺瘋狂尖叫著“a”！伯父那張照片上的神情，他那遮掩的警告，抽屜的鎖…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他！對題？錯題？在這地獄電梯裏，答題就是一場豪賭！冷汗順著額角滑下，指尖終於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狠狠戳向那個冰冷的【a】。
    “哢噠。”清晰的按鍵聲在死寂中異常刺耳。
    “呲啦——呲啦——”
    就在指尖觸碰到冰冷【a】鍵的瞬間，一種尖銳、濕滑、如同粉筆頭在黑板上用力劃過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我背後的空氣中響起。一股冰寒刺骨的氣息猛然貼上我的後背，直透脊椎！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僵硬地、一寸寸地扭過頭。
    身後原本空無一物的轎廂壁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水霧凝結而成的水汽人形，邊緣在電梯頂燈慘白的光線下微微顫動、暈染。沒有五官，隻有一團混沌的陰影。它緊貼著我，一隻由扭曲光線構成的、近乎透明的手，正懸在我的後背上方。那令人牙酸的“呲啦—呲啦—”聲，正是某種無形的尖銳之物劃破我外套布料發出的聲音！它在我的背上用力刻畫著！
    劇烈的疼痛並非來自物理的撕裂，而是一種更深層的、灼燒靈魂的冰冷印記！滾燙的淚無法控製地湧出。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無形的筆畫在我皮肉上勾勒出的字跡：
    已知：班級平均分低於60，全員淘汰。唯一解法：獻祭一人，滿分替換。誰？
    每一個無形的筆畫落下，都像冰冷的刀子在靈魂上雕刻。那恐怖的字句在我背上成形的同時，也如同燒紅的鐵烙印般刻進了我的腦海深處。
    “呲啦——呲啦——”
    就在我因背上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書寫而痛苦痙攣時，第二陣令人頭皮發麻的粉筆刮擦聲，緊貼著我的左耳響了起來！又一隻近乎透明的、邊緣模糊扭曲的手臂憑空出現，懸在我左肩後方，無形的尖銳物狠狠刺入布料！
    “呃啊——！”劇痛讓我弓起了背，喉嚨裏擠出破碎的嘶鳴。第二個模糊的水汽人形輪廓赫然出現在左側轎廂壁上！它同樣沒有麵孔，隻有一團混沌的惡意和絕望。新的、冰冷的筆畫強行覆蓋在剛才的字跡上，灼燒著我的神經：
    抽題決定獻祭者。抽中者，答題卡汙毀，成績歸零。其他人滿分。公平？
    “公平”二字被刻得尤其深重，帶著無盡的怨毒。
    “呲啦！呲啦！呲啦！”
    第三道、第四道…刺耳的刮擦聲如同地獄的序曲，驟然從四麵八方同時炸響！密密麻麻的、散發著寒氣的模糊人影，如同沸騰的水汽，爭先恐後地從冰冷的金屬轎廂壁裏“滲”了出來！它們瞬間擠滿了狹小的空間，將我團團圍在冰冷的中央！無數隻扭曲透明的手臂高高舉起，帶著濃烈的粉筆灰氣息和令人窒息的怨恨，朝著我的後背、肩膀、甚至後頸，狠狠劃下！電梯頂燈瘋狂閃爍，在明滅的慘白光線中，映照著這些無聲浮現又瘋狂舞動的鬼影，如同來自地獄的亡靈畫筆！
    無數冰冷無形的“筆尖”瘋狂地撕裂著我的衣服、皮膚，甚至更深層的東西。劇痛不再是單一的灼燒，而是成千上萬把冰錐同時在骨髓裏攪動、雕刻！那些冰冷蝕骨的字句，疊加著、覆蓋著、撕扯著我背上的皮肉和腦海中的記憶：
    他調換了抽題紙！他害怕自己被選中！
    大火！鎖死的門窗！答題卡在燒！他們在燒！
    喊啊！再大聲點！沒人聽得見陌阡的哭聲！
    答題！替我們答題！答案呢？！
    最後那句“替我們答題！答案呢？！”並非書寫，而是直接在我耳蝸深處炸響！那不是單一的聲音，而是幾十個、上百個嘶啞絕望的聲線強行擰成一股的、非人的慘烈呐喊！尖銳到足以刺穿鼓膜，飽含著無盡的痛苦、怨毒和被背叛的狂怒。狹小的電梯轎廂瞬間變成了一個被怨靈塞滿的、無形的、震耳欲聾的音箱！我的耳膜劇痛，眼前發黑，整個人被這恐怖的聲浪擠壓得幾乎要爆開，雙膝一軟，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轎廂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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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望淹沒了我。我蜷縮在冰冷肮髒的地板上，那些無形的人影如同附骨之蛆，擠壓著、纏繞著。無數冰冷的“筆尖”並未停止，它們像饑餓的蛆蟲，依然在我的皮膚和骨骼上鑽鑿、刻寫，帶來永無止境的冰冷劇痛。背上疊加的字跡早已模糊一片，唯有最初那道父親留下的禁忌之題的冰冷輪廓，如同烙印般清晰：“獻祭一人…” 淚水混著冷汗流進嘴角，又鹹又澀。太遲了。選錯了！那道殘酷的選擇題…我選錯了！【a】是錯的！伯父篡改成績？這隻是冰山一角？還是根本就是誤導？他們還在寫…還在喊…在灼燒！這地獄般的書寫和呐喊，難道真的要持續到我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嗎？
    就在這時，所有瘋狂的書寫聲和扭曲的呐喊，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掐斷。
    死寂。
    一種比之前的喧囂恐怖千百倍的死寂驟然降臨。擁擠在轎廂裏的那些模糊人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固不動了。它們的“身體”微微向內收縮，仿佛在恐懼著什麽更可怕的存在。
    正對著我的那麵金屬轎廂壁，原本覆蓋著密密麻麻的劃痕和塵埃，此刻如同水麵波動般扭曲起來。一個更高大、更凝實的身影，緩緩從那金屬深處“浮”了出來。不再是模糊的水汽輪廓，而是帶著近乎實質的質感，如同褪色的舊膠片投影。
    深藍色的工裝外套，袖口磨損得很厲害。頭發有些蓬亂，微微佝僂著背——那是他常年伏案編寫代碼、編輯文檔落下的職業病。透過那近乎透明的身影，我甚至能看到他口袋裏隱約露出的半截眼鏡腿。
    父親！
    我喉嚨裏發出一聲破碎的嗚咽，身體猛地繃緊。他…他不是…死了嗎？那張麵目全非的答題卡還塞在我貼身的口袋裏，此刻隔著布料散發出一種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觸感。
    父親那張由光影構成的、有些憔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沒有看我，而是緩緩抬起一隻同樣帶著淡淡透明感的手臂。那手臂越過凝固的怨靈身影，指向了我前方——那麵已經恢複成普通電梯按鍵的麵板。
    不，麵板並沒有恢複！
    就在父親手指的方向，那排原本寫著abcd選擇題選項的區域，此刻不再是選擇題，而是變成了一片血紅！如同用淋漓的鮮血塗抹上去的三個大字：
    【出題人】
    這三個字的衝擊力，比之前所有的書寫和呐喊加起來都要恐怖！鮮紅欲滴，帶著一種令人眩暈的詛咒氣息。
    父親的身影微微動了。他終於緩緩轉過頭，那張透明的、帶著生前憔悴輪廓的臉，正對著我。他的眼睛睜開了，那裏麵沒有怨恨，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悲哀和一種近乎憐憫的凝重。他殘留著編程工作者執拗的食指，再次抬起，指向那血淋淋的【出題人】三個字，同時，一種極其微弱、如同老舊收音機信號不良般混雜著電流噪音的嘶啞聲音，直接穿透我的顱骨，在我的腦子裏震顫：
    “重…提…舊…事…”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齒輪碾過我的神經。
    父親那透明的手指沒有收回，而是異常堅定地向上抬起，指向電梯頂部——那是電梯井道通往樓上的方向，那是…我闖進來的方向，更是…伯父所在的方向！
    “……看……清……他……”
    嘶啞的聲音在腦子裏留下最後的震顫餘波。
    話音落下的瞬間，父親那凝實了許多的身影猛然潰散，如同被打碎的鏡麵，化作無數細微的光點，在空氣中瞬間黯淡、消失。
    “替我們答題——！”
    凝固的怨靈們驟然爆發出比之前狂烈十倍的、混合了無盡怨毒和一絲詭異亢奮的尖嘯！這聲音不再是刺耳的音波，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衝擊！轎廂頂燈“啪”地一聲徹底熄滅，濃重的黑暗和刺骨的陰寒瞬間將我吞沒！無數冰冷、僵硬、帶著腐朽塵埃和粉筆灰氣息的“手”，不再是書寫，而是如同鐵鉗般從四麵八方狠狠抓住我的手臂、肩膀、頭發！巨大的力量拖拽著我，狠狠撞向那扇冰冷的電梯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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