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汁，潑灑在冰封的凍原上，寒風嗚咽著，卷起細碎的雪粒，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
    篝火劈啪作響，跳躍的火光映照著兩張截然不同的臉。
    阿麗娜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懷裏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小家夥——海拉。
    她低下頭，指尖輕輕撓著海拉的下巴，惹得她舒服得喉嚨裏發出貓咪般的輕柔呼嚕聲。
    海拉的眼睛眯成兩道細線，濕漉漉的眼珠半睜半閉，尾巴在阿麗娜的臂彎裏不安分地小幅度晃動著，仿佛在做一個溫暖而甜美的夢。
    “所以呢，”阿麗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語氣卻異常平靜，“這孩子……殺了他們，是嗎？”
    塔露拉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背靠著另一塊冰岩，雙手攏在嘴邊嗬了口氣，試圖驅散一些寒意。
    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著篝火，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這無盡的黑暗。
    “是啊，”她最終開口，聲音低沉而平靜“隻是接觸就……”
    她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裏的殘酷意味已經足夠清晰。
    阿麗娜沒有追問，隻是繼續溫柔地撫摸著海拉“隻是接觸……”她喃喃重複，指尖的動作卻頓了頓，“有點可怕的力量呢……”
    塔露拉的目光轉向她，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阿麗娜，別勉強自己。”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關懷。
    阿麗娜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眼神卻依舊看著懷裏的海拉。
    “以前是我自己要跟著你走的。”她的聲音裏沒有後悔，隻有一種認命的平靜，“我早就知道，這條路不會鋪滿鮮花。”
    “所以，”塔露拉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我也會保護你們這些感染者。我們是一起的，阿麗娜。”她強調著“我們”，試圖傳遞一種歸屬感。
    “不，”阿麗娜輕輕搖頭，打斷了她，“我不是在求你——”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奇異的倔強。
    “那當然不是。阿麗娜，沒有你我就沒時間去搜集資源和信息。”塔露拉頓了頓，似乎想換個話題。
    阿麗娜隨後追問著∶“和你通信的人是誰，方便告訴我嗎？”
    塔露拉沉默了，那沉默像一塊投入湖麵的石頭，激起阿麗娜心中的漣漪。
    她看著塔露拉側臉的輪廓，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懷疑我是烏薩斯的間諜嗎？”
    “你想多了。”塔露拉立刻否認，語氣卻有些生硬，“是在想，該不該把你卷進這些事。”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
    “安穩？”阿麗娜嗤笑一聲，“在身為感染者的時候，我們的生活就沒法更壞了。一個角落換另一個角落，有什麽區別？”
    她撫摸海拉的動作又恢複了之前的節奏，仿佛在尋找某種慰藉。
    “所以，”塔露拉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我去聯係的是其他城市的感染者。我在嚐試從他們那裏更快地了解城市的動向，好盡可能地幫上在凍原上生存的感染者。”
    她的語氣裏充滿了行動力和決心，“我們需要信息，需要知道哪裏還有同類，哪裏還有希望。”
    阿麗娜沉默了片刻，看著塔露拉被火光映照的側臉，那堅定的神情讓她心中一動。
    “你是在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她由衷地說，“你這麽強的正義感是從哪來的？是因為以前有人這麽教過你嗎？像你這樣，在那種環境下……”
    “不。”塔露拉斬釘截鐵地回答，眼神變得有些幽暗，“我受到的教育，既惡毒又瘋癲，充滿了統治的傲慢和權力的恐怖。他們教我如何用最優雅的方式踐踏生命，如何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維持不公。”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著一種刻骨的恨意，“我決定反著走。我要剝掉他們彬彬有禮的皮囊，拆開他們引以為豪的一層接一層的貴族城市，把真相告訴所有人，雪原上的所有人……”
    火光在她眼中跳躍，映出兩簇小小的、燃燒的火焰。
    “然後我們決定自己的命運。”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執著，“我們去開墾這片大地。我們建立自己的家園，誰不讓我們這麽做，我們就推翻他們！”
    她伸手指向遠方無垠的雪原，仿佛那片冰封的土地已經不再是死寂的象征，而是充滿了無限可能。
    “這片大地本就有一部分是屬於感染者的……就像這片大地的許多地方，本來就屬於所有人，而不是那些坐在高塔裏發號施令的寄生蟲。”
    阿麗娜被她的氣勢所感染，但理智很快又拉回了她。
    “……現實點，塔露拉。”她輕輕歎了口氣，“這有點太遙遠了。烏薩斯，甚至那些更小的勢力，他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塔露拉，你這樣做，這個村子就徹底毀了。”阿麗娜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憂慮，“他們將無處可歸，糾察隊會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像陰魂不散的鬼魅。”
    “我 不這麽做，那個村子也會逐漸荒廢。”塔露拉的聲音裏沒有絲毫動搖，“資源枯竭，年輕力壯的都走了，留下的隻有老人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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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戰士。”阿麗娜打斷她，語氣裏充滿了無奈，“老人、孩子、傷病的人，讓他們放棄自己賴以生存的，哪怕是貧瘠的土地，他們也是活不下去的。這裏冷，但至少……他們熟悉這裏。”
    塔露拉沉默了，她當然知道這些。她不是不近人情的戰爭機器，她隻是……選擇了更艱難，也更徹底的道路。
    “我知道，阿麗娜。”她輕聲說，聲音裏少了幾分之前的銳利，多了幾分沉重，“所以我們要去找新的地方。更好的地方。”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屑，然後伸出手，遞向還坐在岩石上的阿麗娜。
    “來，跟我走，阿麗娜。今晚我們有地方可住。一個……暫時安全的地方。”
    阿麗娜看著她伸出的手，又看了看懷裏已經蜷成一團、發出滿足呼嚕聲的海拉。
    她沒有立刻伸出手，隻是輕輕撫摸著海拉柔軟的頭發，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混合著疲憊、無奈，或許還有一絲期待的低笑。“哈……”
    那笑聲在寂靜的雪夜裏顯得有些孤單，又有些決絕。她最終抬起了頭，目光與塔露拉堅定而充滿力量的眼睛對上。
    在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兩條不同的路，一條是眼前的苟安，一條是遠方未知的、卻可能充滿火與血，也充滿希望的道路。
    她不知道自己最終會選擇哪條，但至少，現在，她可以選擇……再走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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