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魁格打破了這死寂。
    “如果不能逃離，”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命運的咽喉裏硬生生擠出來的，“那就是未來。”
    這並非一個疑問，而是一個冰冷的宣判。
    “哭個不停，殺個不停。”
    她接著補充著，語調平鋪直敘，卻描繪出一幅地獄般的畫卷。
    “我們會被困在這裏，直到……”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然後融化，很慢地之後……被稀釋、分解，直到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她最後說著，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卻重如千鈞
    “漂走，就像我們從未存在過，別想做人魚。”
    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要用這瞬間的刺痛來喚醒自己全部的意誌。
    她似乎堅定了想法。
    “白鯨，必須殺死它，”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決絕的瘋狂，“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出去。隻有它的死。”
    ——
    她詢問著關於異想體的部分事情，如異想體的渴望之類的。
    浮士德倒是回答了幾句。
    海拉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
    魁魁格在詢問的間隙，開始神經質地抓撓著自己的手臂。
    那不是簡單的瘙癢，而是一種近乎自殘的、深入皮肉的抓撓。
    舊傷被撕開，新的血痕迅速浮現，一股新鮮而微弱的血腥味，在這片混雜著腐朽與鹹腥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誘人。
    海拉的頭以一個非人的角度轉了過來，她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那是一種掠食者嗅到獵物時的本能反應。
    她的目光落在魁魁格因抓撓而暴露出的皮膚上，那裏布滿了錯綜複雜的深色紋身。
    “中指……？”
    海拉的聲音輕飄飄的，不帶任何感情，卻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了魁魁格的腦海。
    雖然是複活了，但是被她吞下、吸收的記憶，並不會從她腦內消失。
    ——
    就在這時，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亞哈船長那標誌性的、壓抑著狂怒的喘息。
    看著趕來的亞哈，海拉甚至不用去“看”，她就能“感受”到。
    她能感受到他那被仇恨燒灼的靈魂，能感受到他帶來的、那股混雜著死亡與瘋狂的氣息。
    不出預料，又是一次失敗的追擊，船員們又死了一大部分。
    亞哈的每一次衝鋒，都是在用船員的生命作為燃料，來點燃她那永不熄滅的複仇之火。
    “回來吧……”
    海拉輕聲說著，聲音不大。
    她的話語並非對著亞哈，而是對著她身後的一小塊黑色的東西，
    而後，那當初在混亂中被她丟過去的那黑色的身體組織，便開始蠕動著爬了過來。
    它像一隻沒有眼睛的蛞蝓，憑借某種本能的牽引，迅速而精準地穿過障礙，蠕動著，翻滾著，最終到達了海拉的腳邊。
    海拉蹲下身子，那雙曾吞噬過無數生命的手，她將那團尚有餘溫的血肉一點點捧起，
    那血肉沒有掙紮，反而像是找到了歸宿，迅速地與她融為一體，被她的身體吸收、同化，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
    而後便是，先前的那艘“船”此刻，它仿佛接收到了主人的召喚。
    它長出無數條滑膩而有力的觸手，在地麵上痛苦而興奮地蠕動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咕嘰”聲。
    它也爬向了海拉，將龐大的身軀蜷縮起來，任由海拉將它一同吸收。
    海拉緩緩站起身，閉上了眼睛。
    “快結束了對吧？”
    海拉能察覺到，被她打上印記的家夥就剩五個了。
    魁魁格卻是詢問著
    “其他船員不在這，隻有五個人了，這是怎麽回事？”
    亞哈似乎是不滿的反問著
    “你現在竟敢質疑我？
    亞哈繼續說著
    “你現在的同伴一定是影響到你了。
    “剩下的人足夠了，其餘的都是……”
    她頓了頓
    “消耗品。”
    “他們一定給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吧，魁魁格。”
    魁魁格聲音顫抖地追問著
    “告訴我，為什麽？”
    亞哈則繼續平靜的答複
    “在我將之前……”
    她反過來問著
    “魁魁格，你對你的船長的禮節呢？
    “你不向你幸存的同胞問個好嗎？”
    亞哈一瞬間便更加激動
    “尤其是當……心髒就呈現在我們麵前！
    “我們就差這麽一點兒就能殺死這條鯨魚了！”
    海拉靜靜地佇立著，觀察著。
    白化，那種如同瘟疫般蔓延的蒼白，再次出現了。
    而後，在這片令人心悸的寂靜中，亞哈身後僅剩的其中一人——那個名叫皮普的少年，突然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呐喊。
    他的聲音尖銳而破碎，像是一根繃緊到極限的琴弦終於斷裂
    “皮普討厭人魚！！！”
    他繼續喊著，語無倫次，充滿了純粹的恐懼
    “我現在！現在！就想離開這裏！！！”
    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雙手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手臂和臉頰，仿佛要撕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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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裏映照的不是周圍的景象，而是某種隻有他能看見的恐怖幻象。
    “但白色一直想吃掉皮普，這個地方，啊，啊，洗不掉啊。”
    亞哈船長，這位被複仇之火燃燒得隻剩下執念的領袖，緩緩轉過身。
    她的臉上沒有安慰，沒有斥責她開口了
    “白化已經開始了，我們離心髒越近，它就變得……更嚴重。”
    她的目光掃過皮普，掃過她身邊僅存的、同樣臉色蒼白的船員，最後，落在了但丁一行人身上。
    那雙眼睛裏，除了瘋狂的火焰，此刻又燃起了另一種東西——嫉妒與不解。
    “但你們，你們所有人都完全不受影響。”
    她似乎被這種思緒攪得更加煩躁，眉頭緊鎖，用力地甩了甩頭。
    她繼續說著，聲音裏帶上了一絲被逼到極限的暴躁
    “並且……這滴答聲！真是煩死我了！”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但丁身上，準確地說，是鎖定在但丁的頭部。
    亞哈朝著但丁一步步走來，她的步伐堅定而沉重。
    她停在但丁麵前，仰起頭，用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盯著他，然後，她問出了一個問題
    “告訴我，我如果把你這鍾表腦殼打開能找到什麽？”
    空氣瞬間凝固，緊張的氣息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海拉抬起了頭，看著她。
    而亞哈，在與海拉目光交匯的瞬間，似乎有那麽一瞬間清醒了。
    “好多廢話……”海拉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輕易地打斷了亞哈和但丁之間劍拔弩張的對峙。“總之，你們來打一架吧。”
    她這麽說著，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隨後，她轉身，走到了一邊，拉開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嗯……以現在的情況，不需要出手吧？
    她看了看浮士德，用眼神確認了一下，對方似乎也理解了她的意圖，微微點了點頭。
    “還有……”海拉再次開口，這一次，她的目光轉向了亞哈，精準地打斷了對方正在醞釀的話語“那些話沒用，就不用說了。”
    她的聲音平靜而冰冷，像一把手術刀，剖開了亞哈可能利用的軟肋。
    “我打穿了這鯨魚的組織帶他們進來的，如果快失敗了，我會再來一次，帶他們出去。”
    海拉平靜地說完了這句話。
    這句話裏沒有絲毫的炫耀，隻有一種陳述事實的淡然。
    她不是這支隊伍的附庸，也不是來拯救世界的聖人。
    即便是她也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底線。
    她帶人進來，就有能力帶人出去。
    說完，她便徹底站到了邊上，將自己置於一個純粹的觀察者位置。
    隨後她似乎向誰詢問著雖然那裏空無一人
    ‘是這樣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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