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圖書館到底是？”
    海拉的聲音清脆而平穩，仿佛不是在五名司書的圍攻下，而是在午後花園裏閑聊。
    她的身形如同一片在狂風中搖曳的羽毛，輕盈而詭異。
    羅蘭那勢大力沉的一劍擦著她的麵頰劃過，帶起的勁風隻吹動了她額前幾縷銀絲。
    她甚至沒有眨眼，紫羅蘭色的眼眸裏倒映著羅蘭因憤怒而微微扭曲的臉。
    “什麽都不知道你就簽名了嗎？”
    羅蘭的詢問伴隨著金屬的嗡鳴，他手中的長劍不斷揮舞試圖將海拉所有可能的退路盡數封死。
    另外四位司書也心領神會，兩人從兩側以奇詭的角度刺出匕首，試圖限製她的閃避；另外兩人則拿著個法杖之類的東西。
    “嗯……”
    海拉微微歪頭，做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同時腳尖在地麵輕點，身體以一個違反物理常識的角度後仰，躲過了兩柄匕首的合擊。
    她的動作看起來毫無章法，卻總能以毫厘之差避開致命的攻擊。
    “有個聲音讓我簽名來著。”
    她輕描淡寫地補充道，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卡門的聲音……溫柔、空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誘惑力。
    “哐當！”
    機會終於來了。
    趁著海拉看似被羅蘭的猛攻逼得手忙腳亂，一位司書抓住了她身形一個極小的停頓，將手中的戰錘狠狠砸向她的後心。
    這一擊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然而，錘子結結實實地砸中了，發出的卻不是血肉破碎的悶響，而是一種類似於敲擊在鍾鼎上的、沉悶而悠長的金屬回音。
    下一刻，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那位司書臉上的猙獰瞬間被驚愕取代，他感覺自己傾盡全力的一擊，仿佛砸進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彈性海洋。
    一股無法抗拒的、沛然莫禦的反震之力從海拉身上爆發出來。
    “噗——”
    他如同被投石機拋出的石塊，口中噴出一道血箭，身體倒飛出去。
    而圖書館的地板也因此被破壞了些許。
    “玩的差不多了啊。”
    海拉直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喃喃自語。
    她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孩童玩膩了玩具般的慵懶。
    戰鬥的餘韻尚未散去，空氣中還殘留著金屬的寒意，但氣氛已經徹底改變。
    她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抹漆黑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物質在她手中凝聚、延展，沒有固定的形態，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
    那正是她先前所使用過多次的笑靨。
    此刻，它被她塑造成了一柄狹長、優雅的黑色長條，像是一柄沒有開刃的儀式用劍，又像是一根丈量命運的標尺。
    圍攻的四位司書，包括羅蘭在內，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他們想後退，想防禦，但身體卻仿佛被凍結在了原地。
    海拉的身影在他們眼中變得模糊、重疊，仿佛無處不在。
    她隻是隨意地一揮。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沒有炫目的光芒。
    那黑色的長條以一種超越了他們感知速度的軌跡，輕柔地劃過他們的身體。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羅蘭驚恐地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分解，無數細密的光點從他的輪廓中剝離出來。
    緊接著，他的身體，連同其他三位司書一起，徹底化為了紛飛的紙張。
    一張張古樸、泛黃的書頁，在空中盤旋片刻，然後輕輕地飄落下來，每一張都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哦，這裏的人死掉會變成這樣嗎？”
    海拉好奇地看著腳邊那五本屬於“羅蘭”和其同伴的書，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撥弄了一下。
    書頁的質感很奇特，既像紙張，又像某種生物的皮膚。
    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瞬間在她腦海中成型。
    她站起身，閉上眼睛，一絲意念從核心中分離。
    她將自己從誕生至今的大部分無關緊要的記憶完美地複製了一份。
    隨後，她身邊的空氣開始扭曲，一個與她外貌、衣著、甚至氣息都別無二致的分身被創造了出來。
    分身睜開眼，眼神空洞，沒有自我意識，隻是一個完美的容器。
    海拉沒有絲毫猶豫，伸手將那份複製的記憶“灌”入了分身的腦海。
    分身的眼神瞬間有了一絲靈光，但隨即又歸於沉寂，它存在的意義已經完成了。
    “抱歉了，‘我’。”
    海拉輕聲說，然後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分身的眉心。
    這一次，過程更加清晰。
    分身的身體從指尖接觸點開始，分解成無數發光的字符和符號，這些字符和符號又自動排列、組合，最終凝聚成了一本厚度適中的書籍，穩穩地落在她手中。
    書的封麵上，浮現出標題——《不完整的海拉之書》。
    “果然如此。”
    海拉的眼中閃爍著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光芒。她迫不及待地翻開書頁。
    書頁上的內容並非文字，而是一幅幅流動的畫麵，一段段鮮活的感官體驗。
    她灌輸進去的記憶都以最直觀、最完整的方式呈現在眼前。
    她甚至能“回憶”起當時感受到的宇宙輻射和時空的漣漪。
    “原來如此……‘書’是存在的容器，是記憶的固化形態，是靈魂的墓誌銘。”
    海拉合上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抬起頭，望向圖書館那深邃無垠、仿佛連接著無數世界的穹頂。
    血紅色的眼眸裏，流露出真正的、熾熱的興趣。
    “這個圖書館……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好玩得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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