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的表情平靜冷漠。
    “這位兄台，有什麽事？”
    “你……”慕容瑞臉色紅了又黑，黑了又紅，和調色盤似的。
    讀書人也有愛八卦的，那幾名學子回家不走這個方向，卻還是朝著這邊悄悄的聚攏過來，一個個腳步走的非常慢，豎起耳朵，偷聽兩人的談話。
    慕容瑞問道：“你最近為什麽不來找我？”
    白玉反問：“我找你幹什麽？”
    慕容瑞被噎的無話可說，他一下子被問懵了，腦袋裏想：是啊，白玉找我幹什麽？
    緊接著，白玉又說：“你不是討厭我嗎？我這人臉皮薄，也做不出那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事，以後啊，咱倆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白玉抬腳就走。
    慕容瑞臉色蒼白，他做夢也想不到，白玉竟然會用這種態度對他，他餘光看到周圍幾個書生看熱鬧的表情，咬咬牙，起身追了過去。
    慕容瑞低聲道：“咱倆找個地方談一談。”
    白玉回答：“我們之間，沒什麽可談的。”
    “白玉！”
    慕容瑞生氣了，他怒道：“你一定要這樣，讓旁人看笑話嗎？”
    白玉無動於衷。
    他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旁人對他的認知，不需要再給慕容瑞好臉色。
    慕容瑞發現自己的話起不到絲毫效果，徹底慌了。
    過去，那個傻少爺白玉，總是用仰慕、愛戀的眼神看著他，事事遷就他，以他為先，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白玉看他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慕容瑞想不起來。
    他的腦袋亂糟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挽留。
    慕容瑞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白玉不在乎他時，他連個屁都不是。
    “白玉，你以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們之間肯定有什麽誤會。”
    慕容瑞的語氣軟了下來。
    他真的很需要白玉……
    的銀子。
    還有白玉贈予的雞鴨魚肉。
    錢氏的手裏，其實攢了一些銀錢，但那是給慕容瑞考試路上用的，家裏人根本不敢花，隻能省吃儉用。
    白玉的語氣毫無波瀾，“什麽誤會？你討厭我，我也討厭你，咱倆就是陌生人，能有什麽誤會？”
    慕容瑞說：“我……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白玉笑了起來。
    他笑的很美，精致的五官好似春風拂過，生動靈秀。
    慕容瑞被這張漂亮的臉蛋蠱惑，連聲音都變得溫柔，他顧不上周圍看熱鬧的人，眼中隻剩了白玉。
    慕容瑞心想，白玉肯定還喜歡他，所以他稍微這麽哄了幾句，白玉就被哄好了，還朝他笑的這麽美，白玉肯定是在乎他的。
    慕容瑞趁熱打鐵，繼續道：“如果以前我和我家裏人做的有哪裏不對，我今天向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白玉依然在笑，但這笑意不達眼底，他一臉無辜地問：“慕容瑞，你今天到底什麽意思？我以前給你送書、給你送銀子、送吃食，你說我在侮辱你，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我這人知錯能改，以後再也不會侮辱你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慕容瑞道：“我……我……”
    白玉又說：“我仔細想了想，咱們都是同村人，沒必要鬧得太僵，既然你覺得侮辱，那就麻煩你把我以前送給你的東西，都還回來吧，銀子我給過你二十兩，書送過三本，一本四五兩，雞鴨魚肉……那些倒是不值錢，你不還也行。”
    “你……那些都是你自願給的！”
    慕容瑞急忙辯駁，“我從來沒有主動要過。”
    白玉道：“那你收下幹什麽？你直接扔地上啊。”
    慕容瑞道：“扔……扔地上浪費！”
    這時，旁邊有書生笑道：“哎呀，原來這樣是侮辱呀？那請白玉少爺以後換個人侮辱行不行？我這人臉皮厚，就喜歡受辱。”
    另一名書生也調笑道：“巧了，我也是。扔地上確實浪費，但你們可以扔我身上……扔我臉上也行，我一定好好接著。”
    “哈哈哈……”
    這幾名讀書人早就看慕容瑞不爽了，大家都是童生，就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站在窗外偷聽，卻眼高於頂，心安理得的接受白玉的饋贈，憑什麽？
    以前，大家在村子裏聽過一些閑言碎語，意思是白玉小少爺又讓人給慕容瑞送好吃的了，眾人眼饞不已，隻能感慨慕容瑞命好，生來長了一張好臉，得到小少爺青睞，卻不知道慕容瑞竟然覺得這是侮辱？
    真是可笑。
    如果你不稀罕小少爺給的東西，每天眼巴巴地站在窗外樹下幹什麽？
    夫子一說散學，你倒是趕緊跑啊，這樣小少爺不就看不見你了嗎？
    幾個讀書人嘴裏說什麽“無恥”、“把別人當傻子”、“怪不得小少爺不理他”、“以前他還有臉說自己被白少爺纏上，現在人家白少爺不理他，他又湊過來”、“嗬嗬，也許慕容瑞就是故意用那種清高姿態吸引白少爺的注意，現在白少爺不吃他這套，他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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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瑞聽著耳邊的說話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怒道：“你們胡說八道什麽？那些東西都是白玉強行塞給我的，否則我才不稀罕！”
    “不稀罕你就還給人家，東西不吃會壞，但是銀子和書本，在家放著總不會變少吧？”
    “是呀，難不成你想賴賬？”
    這邊的動靜引來了更多的村民圍觀。
    慕容瑞羞憤交加。
    慕容吉祥幹完農活，遠遠的看到村民們幾乎圍成一個圈，他本來不路過這裏，心中好奇，便專門拐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麽，結果發現是自家大哥被圍觀，慕容吉祥頭腦一熱，衝進人群中，把大哥護在身後。
    “你們這群人想幹什麽？仗著人多都欺負我大哥，是嗎？”
    眾人連忙否認：
    “沒有，我們哪敢欺負他，他可是童生。”
    “是啊，我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好心過來，看能不能幫上忙。”
    “白家小少爺要問慕容瑞把以前的書本和銀子要回來。”
    “慕容吉祥，你來的正好，當著我們的麵，把銀子還回去吧。”
    “銀子？”
    聽到這兩個字，慕容吉祥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為什麽要還？又不是借的，是白小少爺送給我大哥的！”
    慕容瑞的手放在他肩膀上，低聲道：“別說了。”
    慕容吉祥道：“大哥，我們走。”
    村民們指指點點：
    “天啊，本來我們還不敢相信，沒想到你大哥竟然收了白少爺二十兩？”
    “我攢了這麽多年的銀子，才攢了十幾兩，好不容易給兒子娶了媳婦，日子過得緊巴巴，真羨慕你們啊，啥也不用幹，二十兩就到手了，還能理直氣壯地收下不還。”
    “就算娶媳婦，都花不了這麽多，彩禮給個八兩、十兩就夠了，白少爺給了二十兩，你們還在背後說他壞話，說白少爺欺壓你們，做人不能太缺德……”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在人群後麵喊了一聲，“二十兩是不是聘禮啊？你們慕容家的人金貴值錢，不知是誰要嫁到白家啊？”
    慕容吉祥怒火衝天，口不擇言道：
    “胡說！白少爺人緣不好，身邊連個朋友都沒有，我大哥好心好意陪他說話，給他當朋友，他給我家送點錢怎麽了？”
    慕容瑞自己心裏也是這麽感覺的，但是有些話說出來就變了味兒，他連忙伸手，捂住了慕容吉祥的嘴，不讓他說話。
    可是已經遲了。
    村民們被這無恥言論驚到了。
    “誰說白少爺人緣不好？”
    “少爺人美心善，我們早就想跟他交朋友了，是他不給我們這個機會。”
    “是啊，白少爺願意搭理你們，是給你們的恩賜！你們倒好，反過來覺得自己了不起？”
    “而且，當朋友還要給你錢？多大的臉啊，我們可交不起你們這種朋友。”
    “別說了，他家人喜歡占便宜，占習慣了，覺得別人給他們銀子都是應該的，慕容瑞還是童生呢，像咱們這種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沒讀過書，可不敢平白無故收下別人的二十兩……”
    旁邊幾個學子不樂意了，“你們別瞎說，我們讀過書的，也要臉麵，白少爺若是給點吃的還行，若是給銀子，我們可不敢收。”
    “哈哈，你不敢收，我敢收，收下以後就給白少爺磕幾個響頭，求他讓我給他當隨從。”
    “慕容瑞也敢收。”
    “散了吧，繼續待下去，我怕慕容瑞找我們收錢。”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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