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藍血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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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四點二十三分,康民診所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餘小麥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字,眼睛發酸。那些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指標,她一個都看不懂,但紅色加粗的“超標104倍”像刀子一樣紮進眼裏。
    孫大夫從離心機裏取出試管,藍汪汪的液體在燈光下像融化的劣質玻璃。"這是從你指甲縫裏提取的,"她聲音發沉,"跟李小雯屍檢報告裏的成分一樣。"
    餘小麥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的老繭。她當然看不懂血鉈含量、神經元青銅化指數這些玩意兒,但她認得李小雯的名字,認得後麵跟著的“猝死”兩個大字。
    診所後巷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有人踢翻了鐵桶。餘小麥抄起桌上的剪刀,孫大夫卻按住她的手:"是陳默。"
    門被撞開,陳默拖著那條廢腿跌進來,工裝褲上全是泥水。他從懷裏掏出個塑料袋,裏麵裹著個沾血的筆記本:"檔案室……鎖著的……鄭工他們沒發現……"
    本子扉頁是父親歪歪扭扭的字跡:“實驗組排班表”。餘小麥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畫著個簡易地圖,標注著“八角水塔→第三實驗室”,旁邊密密麻麻全是正字。
    "這是……"
    "人數。"陳默的嗓子像砂紙摩擦,"你爸每周末偷偷記錄的——被叫去‘體檢’的工人次數。"
    正字排了整整三頁,最後一行寫著:“0179餘衛國,48次”。
    紅星廠的晨霧帶著鐵鏽味。
    餘小麥蹲在酸洗車間的排水溝旁,從兜裏掏出個塑料袋——這是李小雯生前留在更衣櫃的私人物品。裏麵除了半包沒吃完的減肥藥,還有張皺巴巴的便利店小票,背麵用圓珠筆寫著:
    “鄭工說打針能治手抖,但打完更嚴重了。王姐讓我別聲張。”
    日期是李小雯死前三天。
    陳默的假肢卡在鐵絲網缺口,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餘小麥回頭瞪他,他卻指向遠處的八角水塔:"看見沒?保安換崗了。"
    兩個穿製服的人正靠在水塔陰影裏抽煙,其中一人從兜裏掏出個小藥瓶,倒出兩粒藍色藥片。
    "那是啥?"
    "‘夜班精神劑’。"陳默冷笑,"廠裏發給保安隊的,吃了能24小時不睡覺。"他掀起左袖,露出手臂內側的針眼,"跟給我們打的‘營養針’一個倉庫出的。"
    第三實驗室的排風扇嗡嗡作響。
    餘小麥趴在通風管道裏,鼻尖全是苦杏仁味。透過生鏽的百葉窗,她看見鄭工正在訓斥一個穿白大褂的:"……市監局的人九點就到,趕緊把‘那個房間’清幹淨!"
    白大褂唯唯諾諾地推開側門,餘小麥的瞳孔驟然收縮——門後是間淋浴室,牆上掛著二十多套工裝,每件左胸都繡著工號。
    全是死人的工號。
    李小雯那件還沾著酸洗車間的汙漬,口袋鼓鼓囊囊的。餘小麥趁他們轉身,從通風管縫隙伸進鐵絲,一點點把那件工裝勾過來。
    口袋裏是半板吃剩的藍色藥片,背麵印著“xy09”。
    焚化爐的火光映紅了鄭工的金絲眼鏡。
    餘小麥看著他把一摞文件扔進火裏,最上麵那張露出半截照片——是父親和幾個工友的合影,背後寫著“實驗組留念 1998.10”。
    "走!"陳默突然拽她後退。
    但已經晚了。鄭工抬頭看向通風口,眼鏡片反射著冷光:"我當是誰呢。"他從白大褂手裏接過對講機,"保安部,第三實驗室有老鼠,上‘藍色消毒劑’。"
    天花板突然噴出藍霧,陳默的假肢“劈啪”爆出火花。餘小麥扯下圍巾捂住口鼻,摸到管道拐角時發現牆上有刻痕——
    “0179→”,箭頭指向通風管分支處用螺絲刀撬開的缺口。
    缺口後麵是間密室。
    生鏽的鐵架上擺滿玻璃罐,每個罐子裏泡著顆心髒,標簽寫著工號和日期。餘小麥腿一軟跪在地上,正對上父親那個罐子——“0179 餘衛國 1998.11.3”。
    心髒表麵覆滿藍色結晶,像發了黴。
    背後傳來腳步聲,鄭工的聲音帶著笑:"你爸的心髒可是珍貴樣本,xy09第一代實驗體裏唯一撐過48次注射的。"
    餘小麥抓起鐵架上的福爾馬林瓶子砸過去。鄭工躲開時撞翻了架子,玻璃罐“嘩啦”碎了一地。
    "你以為拍幾張照片就能怎樣?"鄭工踩住她手腕,"二十年前電視台就來拍過……"
    餘小麥突然笑了。她舉起手機,屏幕上正在直播——三萬人同時看著滿地的心髒標本,看著鄭工鞋底沾著的藍色結晶。
    "這次不一樣,"她咳著血沫,"我爸他們……留了證人。"
    密室暗門被撞開,陳默拖著燃燒的假肢撲向鄭工。混亂中餘小麥摸到牆上的消防斧,劈開了最後那個上鎖的櫃子——
    裏麵整整齊齊碼著三百多份遺書,最上麵是父親的筆跡:
    “我餘衛國自願參加新藥實驗,一切後果自行承擔。但若有不測,請把心髒留給女兒——她鎖骨下有藍斑,隻有我的心髒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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