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晨光與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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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二十分,縣醫院住院部的走廊還籠罩在淡藍色的晨光裏。餘小麥用冷水拍了拍臉,指尖殘留著消毒水的氣味。她整夜守在陳叔病床前,直到淩晨四點家屬從村裏趕來才在走廊長椅上眯了一會兒。
推開307病房門時,陳叔的女兒春燕正用濕毛巾給父親擦臉。老人左腿打著石膏懸吊,臉色比昨晚好了許多。
"餘醫生,您怎麽還沒回去?"春燕急忙起身,把唯一一張凳子讓給她,"多虧您處理得及時,醫生說再晚點就要截肢了。"
餘小麥搖搖頭沒接凳子,走到床邊檢查輸液速度。陳叔的指尖溫暖幹燥,脈搏平穩有力。她彎腰調整石膏托的位置,突然聽見老人含混地說:"昨夜裏...看見老槐樹開花了..."
春燕臉色一變:"爸又說起胡話了。"
餘小麥動作一頓。陳叔說的老槐樹在村口,樹齡至少兩百年,但今年開春遭了雷劈,半邊樹幹都焦黑了。
"不是胡話。"陳叔突然抓住餘小麥的手腕,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指異常有力,"樹底下...你爹知道的..."
監護儀突然發出短促的警報。餘小麥迅速檢查各條管路,發現是血氧探頭脫落。重新夾好探頭時,陳叔已經閉上眼睛,呼吸恢複平穩。
"從昨晚就這樣。"春燕壓低聲音,"一會兒說明朝將軍找他下棋,一會兒說後山水庫裏有龍。"她抹了抹眼角,"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引起的譫妄。"
餘小麥望向窗外。晨霧中的遠山輪廓模糊,像浸了水的墨畫。她想起昨晚陳叔摔傷的地方——就在老槐樹往北三百米的羊腸小道上,那裏根本不該有采藥人去的。
護士來換藥時,餘小麥悄悄退到走廊。手機上有三個未接來電,都是衛生室座機的號碼。她正要回撥,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一夜沒睡?"陸遠山白大褂口袋裏插著神經錘,手裏拿著兩杯豆漿。他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顯然也是通宵值班。"我剛查完房,陳叔的顱腦ct沒問題。"
餘小麥接過豆漿,溫熱透過紙杯傳到掌心。她簡單說了陳叔的異常言語,陸遠山眉頭漸漸皺起:"典型的譫妄症狀,不過..."他忽然壓低聲音,"你們村那棵老槐樹,是不是挨著明代的烽火台?"
"你怎麽知道?"
在文物局資料中記載過。"陸遠山推了推眼鏡,"那附近出過幾起怪事。采藥人說聽見金戈聲,還有人發誓看見穿盔甲的人影。"他忽然笑了,"後來發現是地下鐵礦幹擾了指南針,加上地形特殊產生的回聲。"
餘小麥小口啜著豆漿。甜度剛好,是她喜歡的口味。她想起昨晚陸遠山說的"每周三坐診",耳根又開始發熱。
"對了。"陸遠山從白大褂口袋掏出個藥盒,"這是我托同學從上海帶的促紅細胞生成素,給叔叔用的。"他手指在盒子上輕輕一點,"冷鏈運輸的,記得放衛生室冰箱。"
餘小麥剛要道謝,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村長老餘,嗓門大得不用開免提也能聽見:"小麥啊!衛生室門口排了七八個人了!王嬸家孫子高燒抽筋,你啥時候能回來?"
掛掉電話,餘小麥發現陸遠山已經摘了聽診器:"我送你。"
"你上午還有門診..."
"調班了。"陸遠山解開白大褂紐扣,裏麵是昨晚那件深藍襯衫,"正好去拿落在你們村的聽診器。"他嘴角揚起熟悉的弧度,"順便嚐嚐阿姨做的醃蘿卜。"
二十分鍾後,當陸遠山借來的白色轎車駛過縣醫院門口的梧桐樹時,餘小麥忽然按住他換擋的手:"等等!"
後視鏡裏,一個穿病號服的瘦小身影正踉踉蹌蹌追著車子跑。陳叔光腳踩在柏油路上,石膏腿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老人揮舞著輸液架,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合。
餘小麥跳下車時,聽見老人嘶啞的喊聲:
"別回村!井水...井水不能喝!"
第二章:異常之水
衛生室門前的歪脖子棗樹下果然排著長隊。王嬸抱著抽筋的孫子來回踱步,看見餘小麥從轎車下來,眼睛瞪得溜圓:"哎呦!這不是縣醫院的陸..."
"孩子給我。"餘小麥一把接過滾燙的小身體,三步並作兩步衝進處置室。身後陸遠山已經自動進入工作狀態,邊挽袖子邊問排在第二個的趙阿婆:"血壓又高了?"
衛生室裏,餘小麥把哭鬧的幼兒平放在檢查床上。體溫39.8度,喉頭紅腫,典型的皰疹性咽峽炎。她正準備配藥,突然發現治療生理鹽水所剩無幾。
最後三瓶生理鹽水靜靜立在置物架上。餘小麥記得上周才剛補過貨,按理說應該還有二十多瓶。她抱起鹽水瓶,注意到瓶身標簽有些發皺,像是被水浸過。
"餘醫生!"小玲慌慌張張衝進來,"陸醫生問有沒有多巴酚丁胺,李爺爺喘不上氣了!"
餘小麥手一抖,差點摔了鹽水瓶。李爺爺的慢性心衰應該控製得很好,上周複查時各項指標都正常。她抓起急救箱衝出去,看見陸遠山已經讓老人半臥在觀察床上,正在撕開腎上腺素筆的包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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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陸遠山快速聽診後低聲道,"肺部囉音比病曆記載的嚴重得多。"老人體質弱。必須到縣醫院。
處置持續到正午。當最後一個病人拿藥離開時,餘小麥發現不僅生理鹽水,連速效救心丸和利尿劑都見了底。更蹊蹺的是,今天接診的八個病人裏,五個都是急性胃腸炎。
"你們村的自來水係統出問題了?"陸遠山邊洗手邊問。他白襯衫袖口沾了點滴碘伏,像一朵小小的紫雲。
餘小麥搖頭:"都是喝自家井水的。"她突然想起陳叔的警告,心頭一緊,"我去打桶水檢測。"
後院的老井旁,餘小麥放下水桶時注意到井台邊緣有新添的刮痕,像是被什麽重物反複摩擦過。打上來的水看似清澈,卻隱約泛著不正常的藍光。她舀了半杯嚐了嚐,舌尖立刻感到詭異的麻木。
"別喝!"陸遠山一把打翻水杯,"水裏有問題。"
檢測結果令人毛骨悚然:井水ph值高達9.3,還含有超標的銅離子和某種未鑒定的有機化合物。餘小麥翻遍衛生室記錄,發現近兩周類似症狀患者數量是往常的三倍。
"得通知全村停用井水。"陸遠山掏出手機,"我聯係縣疾控..."
"等等。"餘小麥按住他的手,"先去老槐樹看看。"
第三章:樹底秘密
暮色四合時,兩人來到村口的老槐樹下。被雷劈焦的樹幹在夕陽下像一道猙獰的傷疤,樹根處裸露的泥土有明顯翻動痕跡。
陸遠山用樹枝撥開浮土,突然"鐺"地碰到金屬物。刨開半尺深的坑,露出個生鏽的鐵匣子,匣體上刻著模糊的"萬曆三年製"字樣。
"這是..."
"礦監文書。"餘小麥認出了匣子上的紋樣,"我們村後山在明代是官銀礦,縣誌記載萬曆年間發生過礦難。"
鐵匣裏是幾份泛黃的絹布,記錄著某年礦井"出怪事","有綠煙冒出,觸者皆狂"。最後一份文書下令封井,落款處蓋著個特殊的印——圖案與餘小麥衛生室公章上的古村地形驚人相似。
陸遠山用手機光照著絹布:"這描述像重金屬中毒混合致幻氣體..."他突然抬頭,"最近有人在後山動土嗎?"
餘小麥想起上周村長老餘開會說要修蓄水池。她掏出手機要給老餘打電話,卻發現沒有信號。就在這時,老槐樹的枯枝突然無風自動,樹根處的土坑裏傳出詭異的"咕嘟"聲。
兩人同時後退一步。土坑底部滲出藍綠色的液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散發出刺鼻的硫磺味。陸遠山一把拉起餘小麥:"走!這氣體有毒!"
跑出百米遠後,餘小麥突然刹住腳步。她望著遠處炊煙嫋嫋的村落,想起今早陳叔的警告和井水的異常,一個可怕的聯想浮現在腦海:
"修蓄水池...該不會打通了古礦井吧?"
陸遠山已經撥通了縣環保局的電話。掛斷後,他神色凝重:"明天上午專家組就到。今晚必須讓村民撤離。"
"不可能。"餘小麥苦笑,"除非..."
她話沒說完,手機突然響起。衛生室座機號碼閃爍著,聽筒裏傳來小玲帶著哭腔的聲音:
"餘醫生!陳爺爺被送回來了!他說...說看見穿盔甲的鬼魂把毒藥倒進每口井!"
遠處,第一縷月光照在老槐樹焦黑的樹冠上,那些看似枯死的枝條間,竟冒出幾點嫩綠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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