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疑雲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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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手電光瞬間熄滅,世界陷入更深的黑暗。三人屏住呼吸,借著雪地微弱的反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循著腳印向上攀爬。寒風刮過光禿禿的樹枝,發出嗚咽般的怪響,更添幾分陰森。
終於,他們爬上了祖墳地邊緣的一處高坎,借著遠處村莊零星的微弱燈火和慘淡的月光,可以勉強看清下方的景象。
餘小麥母親那座才下葬五個多月、被水泥砂漿覆蓋的墳塋,此刻清晰地暴露在視野中。靠近背陰麵的位置,一大片灰黑色的水泥被粗暴地鑿開、撬碎!碎裂的水泥塊散落在雪地裏,像一塊塊醜陋的傷疤。被翻出的、帶著冰碴的濕冷黃土裸露在外,形成一個刺眼的豁口!豁口邊緣,還殘留著清晰的鐵鍬和鋼釺撬動的痕跡!
而在旁邊,陸遠山那座同樣被水泥封固、才壘起三個月的新墳,靠近基座的位置,也被挖開了一個臉盆大小的坑洞!雖然不如母親墳上的豁口那麽大,但翻出的新土同樣刺眼,水泥的斷茬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白。
兩座本該安息的墳塋,此刻如同被開膛破肚,暴露在除夕夜的寒風之中。一股濃重的、混合著水泥粉塵和泥土腥氣的味道,被寒風卷著,直撲三人的口鼻!
“畜生!”建國目眥欲裂,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握著的手電筒幾乎要被他捏碎。李宏偉也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煞白。
餘小麥死死地盯著那兩個被破壞的墳塋豁口,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微微顫抖。冰冷的空氣吸進肺裏,帶著尖銳的刺痛。她看到母親墳上那個巨大的豁口,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瞬間蔓延全身。那枚真正的u盤…被翻出來了嗎?她強迫自己將目光移向陸遠山墳上那個較小的坑洞——他們挖那裏做什麽?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刻意壓低的說話聲,順著風斷斷續續地飄了過來!
“頭兒…東西…沒找到…”
“確定…都翻遍了?”
“媽的墳裏…水泥層下…隻有骨灰盒…空的…”
“…遠山的…骨灰壇…拿到了?”
“拿到了…就在車上…”
“撤!快!”
聲音來自下方不遠處,靠近機耕道岔口的方向!幾個模糊的黑影正在快速移動,其中一個身材格外高大挺拔,穿著一件深色的長款大衣,即使在黑暗中,那輪廓也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和壓迫感!
李局長!果然是他!
餘小麥瞳孔驟然收縮!他們沒找到母親墳裏的u盤!但他們挖開了遠山的墳,拿走了…拿走了遠山的骨灰壇?!
一股混雜著驚愕、悲憤和巨大疑惑的洪流猛地衝上頭頂!他們要遠山的骨灰做什麽?!這比挖墳找東西更讓她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荒謬!
“姐!是他們!他們拿了姐夫的骨灰!”李宏偉也聽清了,聲音帶著極度的震驚和憤怒。
“狗雜種!”建國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打開了強光手電筒,刺眼的光柱如同憤怒的利劍,瞬間撕裂黑暗,直直地射向那幾個正準備撤離的黑影!“站住!把骨灰放下!”
光柱掃過,清晰地照出了那幾個人的身形和瞬間驚愕、戒備的臉!為首一人,正是李局長!他那張平日裏深沉莫測的臉,在強光下顯得有些蒼白,鷹隼般的眼睛瞬間鎖定了高坎上的三人,尤其是光束源頭、一臉狂暴的餘建國!他身邊兩個手下反應極快,立刻擋在他身前,手已經按在了腰間!
“建國!關燈!”餘小麥厲聲喝道,但已經晚了。
“放下我姐夫的骨灰!”建國怒吼著,不管不顧地就要往下衝!
“別動!”李局長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穿透了寒風。他沒有看暴怒的建國,目光越過擋在前麵的手下,直直地投向高坎上那個沉默的、抱著大衣的身影——餘小麥。他的眼神極其複雜,有審視,有戒備,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餘小麥,”李局長的聲音在寒風中顯得異常清晰,“讓你弟弟冷靜點。你誤會了。”
“誤會?!”餘小麥的聲音冷得像冰渣,她向前一步,站到光柱的邊緣,讓李局長能看清她臉上冰冷的憤怒和質問,“除夕夜,挖開我丈夫和我母親的新墳,撬開水泥,翻動黃土,拿走我丈夫的骨灰!李局長,你告訴我,這是什麽誤會?!”
李局長沉默了幾秒。寒風吹動他深色大衣的下擺,獵獵作響。他臉上沒有任何被質問的慌亂,隻有一種深沉的凝重。他緩緩抬起手,示意擋在身前的兩個手下退開半步。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李局長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目光緊緊鎖住餘小麥的眼睛,“我拿陸遠山的骨灰,有大用處。不是為了我自己。”
餘小麥的心猛地一跳。她死死盯著他,沒有打斷。
李局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和距離,帶著一種沉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意味,一字一句地說道:“是為了你兒子,陳小川。”
“小川?”餘小麥渾身一震,攥著u盤的手猛地收緊!
“是為了他以後,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在這個世界上,自由地活著。”李局長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狠狠砸在餘小麥的心上!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
自由地活著?!
和小川有關?!
用遠山的骨灰?!
巨大的信息衝擊如同驚濤駭浪,瞬間淹沒了餘小麥!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震驚甚至暫時壓過了憤怒和悲傷。遠山的骨灰…和小川的自由…這中間到底有什麽聯係?李局長在說什麽?他到底知道多少?遠山和他之間,究竟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安排?!
“你…你什麽意思?”餘小麥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顫抖,她死死盯著李局長,試圖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欺騙或破綻。但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隻有一片沉甸甸的、讓她無法看透的凝重。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李局長看了一眼暴怒邊緣、隨時可能撲下來的餘建國,又掃了一眼遠處村莊方向,語氣急促而果斷,“信不信由你。但我必須帶走它。這是遠山…最後的安排之一。”
遠山最後的安排?!
這幾個字像電流一樣擊中了餘小麥。她想起了心口那枚深淵u盤,想起了陸遠山臨死前那複雜的眼神,想起了他留下的一切線索和這枚給兒子的新u盤……難道…難道這骨灰,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一個連她都不知道的環節?為了小川?
巨大的疑惑如同濃霧般籠罩了她。理智告訴她這荒謬絕倫,情感卻在瘋狂撕扯。李局長的眼神,那句“為了小川能自由地活著”,還有“遠山最後的安排”……像幾根冰冷的絲線,在她混亂的思緒中若隱若現地纏繞。
“姐!別信他的鬼話!他搶了姐夫的骨灰!”建國怒吼著,手電光柱死死鎖定李局長。
李局長不再看建國,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餘小麥臉上,帶著一種無聲的催促和壓力。他身邊的兩個手下也繃緊了身體,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衝突。
時間仿佛凝固了。寒風在耳邊呼嘯,祖墳地上被破壞的墳塋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猙獰的傷口。一邊是弟弟狂暴的怒火和未知的危險,一邊是李局長拋出的、關於兒子未來的沉重謎題和陸遠山可能的遺願。
餘小麥站在那裏,身體僵硬。心口的u盤冰冷,掌心的u盤堅硬。她看著李局長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看著被手下小心護在身後的那個看不清形狀的包裹骨灰壇),腦海中閃過兒子在隔離艙裏努力向她揮手的樣子,閃過陸遠山溫柔的笑容……
幾秒鍾的漫長死寂。
最終,餘小麥緊抿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她沒有說話,隻是極其緩慢地、幅度極小地…點了一下頭。那雙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眼睛裏,翻湧著巨大的痛苦、掙紮,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絕望的、孤注一擲的信任…或者說,是對陸遠山安排的最後一次盲從。
李局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似乎有一絲如釋重負,又似乎帶著更深的沉重。他不再猶豫,猛地一揮手:“走!”
三個黑影迅速轉身,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沿著機耕道向下疾奔,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姐!!”建國難以置信地嘶吼著,手電光柱徒勞地在空蕩蕩的機耕道上掃射,“你就這麽讓他走了?!他把姐夫的骨灰搶走了啊!”
餘小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一下。她緩緩轉過身,背對著弟弟和李宏偉,麵對著那兩座被破壞的墳塋。月光下,她的背影單薄而僵硬,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她沒有回答建國,隻是抬起手,用冰冷的手指,死死按住了心口的位置。那裏,深淵u盤的存在感從未如此強烈,像一顆冰冷的心髒,又像一把開啟未知地獄的鑰匙。
李宏偉看著餘小麥的背影,又看看下方消失的車轍印,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隻剩下滿眼的驚懼和茫然。
回到餘家那死寂冰冷的院子,已是後半夜。餘老栓枯坐在火塘邊,像一尊失去靈魂的泥塑。建國憤怒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不時用拳頭狠狠砸著牆壁。春桃抱著被驚醒後哇哇大哭的孩子,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餘小麥徑直走進裏屋,反手關上了門,將所有的悲憤、質問和混亂隔絕在外。她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身體才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起來。遠山的骨灰…被拿走了…為了小川?這巨大的謎團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讓她喘不過氣。
她走到炕邊,顫抖著手,拿起那件深駝色的羊絨大衣。指尖探入內袋,緊緊握住了那枚屬於兒子的新u盤——陸遠山留下的“給陽陽的照片和錄像”。
她需要一個答案。哪怕隻是一個碎片。
房間裏沒有電腦。她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了角落裏那個蒙著灰塵的舊電視櫃上。櫃子下麵,似乎放著一台更舊的、幾乎被遺忘的dvd播放器,那是很多年前家裏買的,後來有了網絡電視就閑置了。餘小麥記得,這種老式播放器,有些型號是帶usb接口的。
她幾乎是撲了過去,用力拉開櫃門,灰塵撲麵而來。果然!一台落滿厚厚灰塵的、笨重的雜牌dvd播放器躺在裏麵,機身側麵,赫然有一個小小的usb接口!
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她顧不上灰塵,一把將播放器拖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找到電源線插上。又衝到堂屋,在建國和春桃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扯下了連接電視的av線紅白黃三色線),抱著衝回裏屋。
接通電源,連接電視,將紅白黃三根線胡亂地插在電視機和播放器後麵對應的顏色孔洞裏。老舊電視屏幕閃爍了幾下,跳出了刺眼的藍屏和“無信號”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