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被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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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向明的聲音在清晨的薄霧中顯得格外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重重地砸在餘小麥的心上。她機械地彎腰撿起掉落的記錄本,手指觸碰到硬皮封麵時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冰涼得可怕。
    "我我沒事。"餘小麥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人的喉嚨裏擠出來的,"陳工怎麽來得這麽早?"
    陳向明沒有立即回答。他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那片長勢良好的解毒藤上。晨光透過薄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與陸遠山溫潤的圓臉不同,陳向明的麵部線條更加硬朗,下顎線條如刀削般鋒利。
    "習慣了早起。"陳向明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如同無風的湖麵,"這批解毒藤的長勢不錯,比上周又長高了3厘米左右。"
    餘小麥下意識地看向他剛才撫摸過的那株解毒藤。葉片肥厚,脈絡清晰,邊緣泛著健康的紫紅色光澤。這是陸遠山生前培育出的特殊品種,具有極強的重金屬吸附能力。她記得陸遠山說過,這種紫紅色的邊緣是活性成分積累的標誌。
    "您您也懂解毒藤的培育?"餘小麥小心翼翼地問,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
    陳向明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略懂一二。以前在西南農科院參與過類似項目。"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整片試驗田,"陸工的技術確實很出色,這批解毒藤的基因穩定性比常規品種高出至少30。"
    餘小麥的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記錄本的邊緣。西南農科院陸遠山確實在那裏進修過半年。但陳向明怎麽會對解毒藤的特性如此了解?
    "陳工對陸工的研究很熟悉?"她試探性地問道,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晨風吹散。
    陳向明轉過身來,目光直視著她。那雙狹長的眼睛與陸遠山溫和的圓眼截然不同,卻同樣專注。
    "科研圈子不大。"他輕描淡寫地說,"陸工在植物修複領域的論文我都讀過。"他忽然話鋒一轉,"對了,我聽說村裏有些閑言碎語你別往心裏去。"
    餘小麥的臉"騰"地燒了起來。那些竊竊私語,那些意味深長的目光,原來已經傳到了陳向明耳朵裏。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清者自清。"陳向明的聲音溫和而堅定,"過一陣子他們自然就不說了。"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幾分自嘲,"看來以後我都不能去你家吃飯了。你做的臘肉炒蒜苗很地道。"
    這個突如其來的家常話題讓餘小麥一時語塞。她想起昨晚家宴上,陳向明嚐第一口臘肉時微微點頭的樣子,那專注品嚐的神態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陳工說笑了"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身正不怕影子斜。"
    陳向明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他彎腰從田埂邊拔起一株雜草,動作熟練得像是常年幹農活的老把式。
    "我去b區看看。"陳向明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今天縣裏農技站的人要來取樣,你準備一下。"
    餘小麥點點頭,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晨霧中。直到完全看不見了,她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仿佛剛才一直屏著呼吸。她低頭翻開記錄本,試圖集中精力工作,卻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微微發抖。
    "小麥姐!"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餘小麥轉身看見基地的技術員小林小跑著過來,馬尾辮在腦後一跳一跳的。
    "你怎麽來得這麽早?"小林好奇地問,眼睛亮晶晶的,"我剛才好像看見陳工從這邊走了?"
    餘小麥的心猛地一跳"嗯,他來看解毒藤的長勢。"
    "陳工真敬業啊。"小林感歎道,"聽說他昨晚參加你家的家宴了?村裏人都在傳呢"
    餘小麥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小林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捂住嘴"對不起小麥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餘小麥勉強笑了笑,"幹活吧,農技站的人一會兒就到。"
    整個上午,餘小麥都強迫自己專注於工作。她帶著農技站的技術員取樣、記錄數據,回答各種專業問題,表現得就像一個稱職的技術負責人。但她的思緒卻像斷了線的風箏,時不時就飄向那個令人不安的早晨。
    午飯時間,餘小麥獨自坐在基地的小食堂角落,機械地咀嚼著飯菜,卻嚐不出任何味道。忽然,食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她抬頭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跟門衛爭執,那人穿著皺巴巴的西裝,頭發梳得油光發亮,手裏還捧著一束蔫頭耷腦的野花。
    "讓我進去!我是來找餘技術員的!"男人扯著嗓子喊,聲音嘶啞難聽。
    餘小麥的心沉了下去。那是鄰村的劉老四,一個出了名的老光棍,自從陸遠山去世後,就時不時來騷擾她。上個月還托媒人來說親,被她父親用掃帚趕了出去。
    "小麥!小麥!"劉老四眼尖地發現了她,立刻揮舞著那束野花,"我給你帶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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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餘小麥身上。她感到一陣眩暈,手指緊緊攥住筷子,指節都泛白了。
    "這位同誌,基地重地,閑人免進。"一個低沉冷靜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陳向明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劉老四的去路。
    "你誰啊?"劉老四仰著脖子,一臉不屑,"我找我未來媳婦兒,關你屁事!"
    食堂裏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餘小麥的臉燒得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剛要起身,卻見陳向明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劉老四。
    "第一,餘工是基地重要科研人員,不是你口中的"未來媳婦"。"陳向明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第二,擅闖科研單位是違法行為,需要我報警嗎?"
    劉老四被他的氣勢鎮住了,後退了兩步,但嘴上還不服軟"你、你算老幾?我跟小麥的事輪不到你管!她男人死了半年了,遲早得改嫁"
    "滾。"
    陳向明隻說了一個字,聲音冷得像冰。劉老四渾身一抖,手裏的野花掉在了地上。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在陳向明的目光逼視下灰溜溜地轉身走了。
    食堂裏爆發出一陣低聲的議論。餘小麥低著頭,感覺無數道目光像針一樣紮在她背上。她聽見腳步聲靠近,然後陳向明在她對麵坐下。
    "沒事了。"他輕聲說,推過來一杯熱茶,"喝點水。"
    餘小麥抬起頭,對上他平靜的目光。那雙眼睛裏沒有憐憫,沒有好奇,隻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沉穩。
    "謝謝。"她小聲說,接過茶杯。溫熱的觸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手有多冷。
    "這種人欺軟怕硬,以後他再來騷擾你,直接叫保安。"陳向明的聲音恢複了平常的公事公辦,"下午的組會材料準備好了嗎?"
    餘小麥點點頭,感激他轉移了話題。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不再去想那些令人困擾的巧合。
    下午的工作會議,餘小麥全程心不在焉。她機械地匯報著實驗數據,回答著同事的問題,但腦海裏全是食堂裏那一幕。會議結束後,她婉拒了同事們一起吃晚飯的邀請,獨自一人走向試驗田。
    夕陽西下,解毒藤的葉片在餘暉中泛著金紅色的光澤。餘小麥蹲下身,輕輕撫摸一片葉子。粗糙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帶著生命的溫度。她忽然想起陸遠山說過的話"植物是有記憶的,它們記得每一次觸碰"
    "餘工。"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餘小麥猛地站起身,差點失去平衡。陳向明不知何時出現在田埂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嚇到你了?"他微微皺眉。
    "沒沒有。"餘小麥慌亂地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陳工有事?"
    陳向明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這是下周的工作安排,你看一下。"他頓了頓,"剛才的事別放在心上。村裏人喜歡嚼舌根,但時間會證明一切。"
    餘小麥接過本子,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一種奇怪的電流從指尖竄上心頭。
    "我我先回去了。"她倉促地說,轉身要走。
    "餘工。"陳向明叫住她,聲音裏有一絲她從未聽過的猶豫,"如果你需要幫助任何時候都可以找我。"
    餘小麥回頭看他。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盡管陳向明與陸遠山長相迥異,但他們身上那種沉穩可靠的氣質卻如此相似。
    但最終,她隻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暮色漸濃的村道。身後,陳向明的目光如影隨形,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處。
    夜色中,餘小麥沒有直接回家。她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村後的山坡上,那裏立著一塊簡單的石碑——陸遠山的衣冠塚。月光下,石碑泛著冷白的光。她跪坐在碑前,手指顫抖著撫過刻在上麵的名字。
    "遠山"她輕聲呼喚,聲音哽咽,"如果你在天有靈告訴我該怎麽辦"
    夜風嗚咽著穿過樹林,像是回應她的呼喚。餘小麥仰起頭,看見滿天繁星閃爍。其中一顆特別明亮,像是有人在遙遠的地方注視著她。
    與此同時,基地的宿舍裏,陳向明站在窗前,手裏摩挲著一個老舊的懷表。月光透過窗子,照亮了他沉思的麵容。與陸遠山溫和的圓臉不同,他的側臉線條如刀刻般鋒利,在月光下投下深邃的陰影。
    "快了"他輕聲自語,"再給我一點時間"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光輝灑在靜謐的村莊上,仿佛在守護著這個充滿秘密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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