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隻是因為他是一名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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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外,田欣彤和竹竿麵對麵站在欄杆前,延續著周五晚上沒有說完的對話。
    那束讓田欣彤渾身不自在的目光,就是來自教室後排座位的竹竿。
    田欣彤思考著如何開口時,竹竿卻抬手撓了撓頭,羞澀的笑了笑:“田大班長,我其實,我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
    田欣彤咬了咬下唇,抬眸看向竹竿。這小子在一年級的學生裏麵,都算個子高的了,又因為體型偏瘦,同學便給他取了個“竹竿”的外號。
    兩人在學校裏除了偶爾收作業、布置值日生時說過幾句話之外,很少有交集。
    田欣彤摸不清楚他是什麽性格,所以顯得比較慎重。
    很快,田欣彤揚了揚小臉,笑了笑,輕輕說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情書呢,竹劍揚同學。沒想到,竟然是威、脅、信!”
    她把最後三個字咬得很重,緩緩說出後臉上的笑容也逐漸隱去,露出慍色。
    竹劍揚睜大雙眼,一聽到後麵,連忙擺手否認。田欣彤瞪了他一眼,竹劍揚轉念一想,又確實如她所說,便沉下了肩膀,垂著腦袋低頭看著地板上自己的腳尖。
    “田欣彤,我真沒別的意思,我就是……也想跟你們一起玩兒。”
    “一起玩兒?”田欣彤擰緊眉頭,壓低了聲音,“你以為,你抓住了我們的把柄,就能跟我們一起玩兒了?竹劍揚,你到底交沒交過朋友啊,朋友是靠威脅交得到的嗎?!再說了,就算你告訴了班主任,告訴了學校,說我們私自出校門了,你有證據?我們隻是沒有在體育老師規定的範圍裏活動而已,並沒有翹課!”
    那天他們仨翹了體育課,從學校裏麵翻牆去找文哥的事情,田欣彤不確定竹劍揚究竟看到了多少。
    她在一步步的試探中,希望找到這個人的破綻。
    然而還不待竹劍揚回答,田欣彤的身後忽然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
    田欣彤轉身,竹劍揚抬頭,兩人同時看向了班級門口處,倚靠在門邊雙臂環胸一臉不屑的相澤燃。
    “小爺們兒,威脅女孩子算什麽能耐。你要真是想跟我們一起玩兒,那也得看看能不能玩得到一堆兒去!小爺我還真沒跟告密者一塊兒玩過!”
    話音剛落,相澤燃的拳頭已經朝著竹劍揚的麵門衝了出去。兩人你追我趕瞬間打作一團。
    田欣彤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麵,緊咬銀牙,暗叫一聲“糟糕”!
    三人在班級門前的樓道裏你追我趕之際,忽然聽到拐角處的樓梯響起一聲嘹亮的口哨聲。
    相澤燃歪頭看去,正好被竹劍揚抓住空擋,一下子避開了相澤燃的拳頭,攔腰將相澤燃緊緊抱住。
    相澤燃拳頭剛要落在竹劍揚的後背上時,劉佳氣喘籲籲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相澤燃的手腕,兩隻手死死握住。
    兩人在出班級門時,本來就是一前一後,劉佳並沒有聽到田欣彤說的全部內容,田欣彤口中對於竹劍揚的“威脅”,自然劉佳也並不知情。
    她隻當相澤燃又犯了脾氣,隻是一味幫助竹劍揚拉住相澤燃。
    劉佳勉強控製住了相澤燃的拳頭,竹劍揚又死死抱住相澤燃的腰身,兩人一上一下,將他控製在了原地。
    田欣彤緊隨其後也跟了上來,擦了擦額頭急出來的汗水,一疊聲勸誡相澤燃不要再胡鬧下去。
    “我胡鬧?”相澤燃橫眉冷目,舌尖掃過腮幫頂了頂,恨恨說道,“那怎麽著,讓這孫子把咱們的事情捅出去?”
    竹劍揚後退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歎了口氣,表情多少有些挫敗:“我沒想說!我要是真想告訴田老師,還會提前給田欣彤寫紙條告訴你們一聲嗎?”
    相澤燃揚了揚拳頭:“那你想幹什麽!”
    竹劍揚的個子比他高出一些,此時聽到相澤燃的問話,挺了挺後背,直直看向相澤燃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我想,和你做朋友!”
    相澤燃轉怒為笑,捂住眼睛冷哼幾聲。他簡直要被這位同學的腦回路整笑了。
    就當幾人僵持不下之際,口哨聲再次響起。相澤燃抬頭望去,發現文哥一直倚靠在樓梯欄杆上,靜靜看著好戲。
    “文哥?”田欣彤眨了眨眼睛,甜甜叫道。
    文哥點點頭,高鼻厚唇眉眼內斂,有一種優於同齡人的沉穩的帥氣:“一年級挺熱鬧啊。”
    相澤燃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找我?”
    文哥點點頭,又說:“熱鬧歸熱鬧,小心把老師招來。”
    他居高臨下,指了指竹劍揚:“那個瘦竹竿兒,你先回班。”
    竹劍揚看了眼田欣彤,又看了看文哥,並沒有反駁什麽。走到相澤燃身邊,附耳輕聲說道:“我沒有惡意。”
    相澤燃一躲,竹劍揚歎了口氣,轉身回了教室裏。
    文哥胳膊一撐,雙腿輕鬆躍過樓梯扶手,單手翻過護欄跳到了一樓地麵上。相澤燃眼睛都直了,這一招他隻在港片裏麵見過,現實裏還真沒看過誰真的做出這個動作過。
    文哥一看他的反應,“嗬”一聲笑出了聲來,拍了拍相澤燃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放學之後,我們在下坡小賣部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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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還有誰。”相澤燃快速追問道,“劉新成嗎?”
    文哥挑了挑眉,並沒有繼續往下說。和田欣彤揮了揮手,轉身向教學樓外麵走去。
    相澤燃剛要追過去,隻聽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怒吼,相澤燃一瞬間頭皮發麻起來。
    “相、澤、燃!”田老師夾著教學學案站在不遠處,咬著後槽牙喊著相澤燃的名字。
    田欣彤“哎呀”一聲捂住臉,和劉佳麵麵相覷露出同樣痛苦的表情。完蛋了!這怎麽被撞上了呢……
    田欣彤剛要腳底抹油開溜,誰知道田老師下一秒就喊出了她的名字:“田欣彤!劉佳!你們仨,給我滾進教室,下節語文課站著上課!”
    相澤燃一聽,舔了舔唇,剛要出聲辯解些什麽,田欣彤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角,表情皺在一起不住地搖著頭。
    看到這一幕的田老師,額頭青筋隱隱凸起。
    原本,他隻是不願自己班裏的同學和高年級的混混扯上什麽關係,所以在看到文哥和相澤燃站在班級門前交流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讓自己班的同學趕緊回去。
    然而田欣彤是他的掌上明珠,同時也是班裏的尖子生。她去拉相澤燃的衣角,無疑是在本就氣頭上的田老師火上澆油。現在,已經不是讓他們三個罰站就能解決的事情了。
    田老師狠狠瞪了田欣彤一眼,擰開保溫杯的杯蓋,將帶著茶葉的熱水,朝著相澤燃想也不想潑了上去。
    三個孩子顯然已經預判到了憤怒的田老師究竟要做些什麽,田欣彤喊了一聲“爸”,朝著田老師奔去;劉佳已經閉緊了眼睛,不願看到相澤燃被田老師潑成落湯雞的模樣;相澤燃握緊雙拳並沒有閃躲,隻是內心驚訝憤怒的瞪圓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班主任。
    水流像折扇一般緩緩打開,在空中劃出弧形,直奔著相澤燃的麵門衝去。
    眼前,是田老師咬牙切齒猙獰的表情;耳邊還能聽見田欣彤的驚呼。
    相澤燃在某一瞬間覺得時間似乎停滯住了,他的五官忽然變得無比敏感,能夠精準捕捉到在場每一個人的表情和動作變化,就連不遠處文哥的背影,他轉過頭看向他們時緊皺的眉頭,都變得清晰無比。
    相澤燃察覺到自己的靈魂仿佛已經脫離了身體,以一種上帝視角俯視著在場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盡量不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流露出任何一絲怯懦或者退讓,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卻在這場以“上位者”“師長”“行刑人”為主導的審判中,將自己作為一個孩子的自尊心,成為了畸形教育所獻祭的祭品。
    僅僅隻是因為,他是一名學生。又或者說,他是田老師眼裏的一名差生!
    不甘心——強烈的憤怒、疑惑、失落,夾雜著大量的冤枉、屈辱以及抗爭,最終匯聚成同一種情緒,像火焰一般燒灼著他的整顆心髒!
    眼前的班主任,不再是他心裏那個可敬的傳道授業者,他仿佛一個不可自控的妖魔,用一杯滾燙的熱水,將一個孩子的叛逆反骨試圖折斷!
    那種幾乎要睚眥著雙眼狂噴出淚水的生理反應瞬間淹沒了相澤燃的理智,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後槽牙,脖頸上的青筋畢露。
    “嘩啦”一聲,水聲落地。
    眾人齊齊看向相澤燃的方向,就在劉佳以為相澤燃已經渾身是水時,她驚訝的發現,在相澤燃的麵前,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用他的後背抵擋住了田老師潑過去的熱水。
    相澤燃傻愣愣的抬起頭來,脖頸僵硬得幾乎有些酸澀發脹。
    一滴水漬順著額前濕漉漉的碎發滴落在地上,男人輕輕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頭發油亮烏黑,梳得一絲不苟背在腦後,峰巒起伏的麵容充滿侵略性的硬氣,英眉緊皺被銀框眼鏡遮住了大半。
    見相澤燃抬頭呆愣地看著自己,男人饒有深意的狹長笑眼彎了彎,低沉的聲線溫柔又矜貴:“小睽同學,我們又見麵了。”
    相澤燃從鏡片中隻看到一雙眼睛泛著水色的霧色瀲灩,仿佛一方濃墨歙硯上輕輕落下一滴清水,徐徐化開了殺伐,嫋嫋而出一股幽幽丹青之色。他張了張嘴,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叔、周叔叔?!”
    周政民隨意甩掉額前的水漬,朝他點了點頭,嘴邊噙著善意的笑容。
    安撫好了相澤燃之後,周政民眸色一沉,這才緩慢轉過身來,看向了身後的田老師。
    “您這是,在幹什麽。”周政民冷冷問道。
    田老師麵上一愣,看清楚來人是周政民之後,心裏清楚潑向相澤燃的水並未造成什麽危險,已經全部被周政民擋了去,當即哂笑著將空了的水杯擰好杯蓋,背過手去挺起了後背:“周老師來得可真及時,不過我沒記錯的話,您上課的地方是在三樓吧?怎麽會出現在一年級的樓道上呢?”
    周政民內斂著神色,眼神銳利掃過田老師:“如果我沒有出現在這裏,田老師是打算繼續用這種方式,管理學生嗎?果然不是什麽老師都能夠勝任班主任一職的,今天我算是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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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老師正要繼續反唇相譏,田欣彤一跺腳,眼淚已經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她滿眼失望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扭身跑回了教室。
    劉佳怔怔著出神,貝齒輕咬下唇,也跟著走了進去。
    頃刻間,樓道裏隻剩下了三人。周政民與田老師之間暗潮湧動,相澤燃握緊雙拳站在周政民的身後,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馬上,急促的上課鈴聲在上方響了起來。田老師緊了緊夾在腋下的教材,眼神陰沉看向相澤燃:“還不進去準備上課?!”
    相澤燃“嗬”了一聲,肩膀上卻落下一隻大手,輕輕拍了拍。抬頭,是重新掛上笑容的周政民,朝著他揚了揚頭:“進去吧。有時間來家裏吃晚飯。”
    相澤燃這才不情不願,折身返回了教室。
    看到相澤燃已經離開,周政民這才冷冷說道:“田老師,希望您不要輕易傷害一個孩子脆弱的內心。想想我們作為老師身上所肩負的使命是什麽吧。”
    田老師嗤之以鼻,不屑說道:“外來的和尚跑這裏念經來了,我多少年教齡需要你教我怎麽管教學生?”
    周政民知道,他與田老師理念根本不同,多費唇舌也隻會讓相澤燃處境變得更加難堪。索性搖了搖頭,大步離開不願再與之爭辯糾纏。
    周政民原本就隻是路過,想要熟悉熟悉學校的教室結構布局,沒想到會在樓梯上看到相澤燃。他很驚訝相澤燃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大概理解了為什麽周數會認識相澤燃,自然而然就多看了幾眼。
    誰知道看著看著,發現田老師的舉動越來越過分,這才出現解救了相澤燃。今天的情形,哪怕是換成另外一名學生,大抵,周政民也會出手幫助。
    但令他沒想象到的是,這並非是田老師的一時衝動。
    這位老師,常年以來便是以這種踐踏學生的方式來管教班裏同學的。
    現在,本來就暗暗記恨周政民的田老師,在發現相澤燃居然和周政民認識之後,隻會對相澤燃更加刁難。
    而接下來的期中考試,就是一個很好的發難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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