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上震下坎,居然是雷水解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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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澤燃清了清嗓子,指尖點了點周數手指,忽然問周數手背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數哥你最近又練拳了嗎?你這傷口怎麽沒處理一下。”
周數沒想到相澤燃還有這麽細心的一麵,被他突然問起,沒想好說辭,剛想把胳膊從相澤燃肩膀上拿下去,誰知道一把被相澤燃抓住了指尖。
看見相澤燃一臉認真,周數索性直接說了實話。
“我和胖頭魚,單獨聊了聊。”
相澤燃愣了一下,指腹掃過周數的手背,說道:“這是,你和別人聊天的方式?夠特別的。”
周數不置可否,隻感覺相澤燃肉乎乎的手掌,黏糊糊暖洋洋的,似乎出了一些汗。
相澤燃平日裏沒少爬樹上房,手上的肉皮說不上柔軟,糙糙的,硬硬的。
周數反手扣了上去,過了很久才輕聲說道:“誰讓他總是找你麻煩的。不論我用什麽方式,他都得受著!”
晚風輕輕吹拂,相澤燃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身後的周數。
在昏暗的路燈下,周數眉眼依舊,又因為頭頂落下來的陰影,而顯得有什麽完全不一樣了。他明明就站在那裏,周身卻仿佛總是有一團濃霧,讓相澤燃無法確認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是否就是周數本人。
“你害怕了?”周數垂下眼眸,神情忽然有些落寞,“如果你覺得我這樣不對,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沒關係的。”
相澤燃輕聲笑了笑,走過去牽起周數那隻受了擦傷的手,從校服褲兜裏麵掏出醫用創可貼,低下頭,仔細的撕開包裝,朝著周數的手背輕輕吹了口氣。
周數看著路燈下一半隱沒於陰影裏,一半暴露在橘黃色燈光下的那張巴掌大小的臉龐,隻覺得暖暖的,癢癢的,像是有蒲公英的種子在眼前飛過。
他縮了縮手,相澤燃立刻緊張起來,語氣急速的說道:“弄疼你了?”
“沒,有點,癢。”
相澤燃眯起眼睛宛如彎月,一臉天真的仰起頭:“數哥,你難道怕癢嗎?那我輕一點。”
“你已經很輕了。沒關係。”像是為了轉移話題,周數清了清嗓子,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清冷語調,問道,“創可貼哪來的。”
“我跟劉阿姨要的。寫作業的時候看到你受傷了,當時人太多,我就沒問你是什麽情況。”
很快,相澤燃貼好了傷口。看著周數修長清秀的手背上,貼著一條長長的創可貼,相澤燃托著下巴上下打量著,忽然打了個響指,又從兜裏掏出一個創可貼來。
“你幹什麽,一個就夠了。”周數疑惑地看著他,忍不住問道。
相澤燃嘟著紅豔豔的小嘴巴,歪頭笑了笑:“數哥,你這樣好酷啊!我也要給自己貼一條!”
周數啞然失笑,拎小雞仔似的,將手掌放在相澤燃的脖頸上,捏了捏:“笨蛋!”
“怎麽有點貼不牢固……這玩意兒不太聽話啊……”
周數眨了眨眼睛,將撕開包裝的創可貼拿了過來,低下頭雙手捧起相澤燃的手腕:“我來。貼在這裏?”
“嗯!哇,超級帥!”
兩人將彼此貼了創可貼的手舉到眼前,背對著路燈,齊齊看去。
周數勾了勾小拇指,相澤燃便輕輕將自己的手貼了過去。
寂靜無人的空曠村落裏,兩個孩子的手指,緩緩勾住了彼此。
遠遠的,忽然傳來幾聲狗吠,嚇了相澤燃一激靈。周數很快扶住了他的肩膀,兩人放開了彼此的手。
“嚇了我一跳……”
“小膽兒吧你。”
“有點不對勁兒……”相澤燃神色變了變,正色說道,“數哥我跟沒跟你說過,我爺爺是做什麽的。我記得他曾經告訴過我,半夜狗子叫,不是好征兆。你等我算算,不然我不放心。”
說罷,相澤燃突然向遠處走去,搖頭晃腦四處觀察起來。周數瞧著他,踮了踮腳尖,朝著路邊的一棵樹,伸長胳膊對著樹杈夠去。
奈何相澤燃的身高實在有限,他想要的那根樹杈又有點高。雖然不清楚他的目的,周數還是邁步走了過去,挨著相澤燃的身體,一抬手,拽住了一根樹枝。
“這根?可以嗎。”
相澤燃點了點頭,抬頭看向周數:“幫我揪三片比較大一點的樹葉下來。”
周數手指靈動,雙指一疊,便依言取下來三片深綠色的葉片,遞給了相澤燃。
相澤燃拿在指間瞧了瞧,發現三片葉子大小相近,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凝神靜心,將樹葉舉在眼前,默念了一句什麽,便將葉子輕輕拋在了空中。
樹葉落地,有兩片淺色朝上,一片深色朝下。
兩人同時低頭看去,相澤燃在見到這個結果之後,大驚失色,猛然睜圓了雙眼。在周數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快步蹲了下去,重新將三片葉子撿了起來,又像剛剛那樣,重新拋了一遍。
周數還以為他是對結果不滿意想耍賴重新算一次。
誰知道這次相澤燃的麵色更加凝重,甚至在拋葉子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憋住,直到葉子落地之後,才緩緩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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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他睜開眼睛,再次看向地麵上的樹葉時,他沉默了許久,才悶聲說道:“上震下坎,居然是雷水解……爺爺說過我學得不紮實,沒事的沒事的。”
周數皺了皺眉,看著地上一淺一深一淺的樹葉,略微思考卻沒有出聲打擾相澤燃。
反倒是相澤燃抬起頭,勉強朝著周數笑了笑:“晚上吃得太多了,好撐好撐。數哥你再陪我溜達溜達吧?”
周數彎腰將那三片葉子撿了起來,吹掉表麵的灰塵,遞給相澤燃,眼角微微彎了彎,似乎在笑,露出了然的神色,點了點頭:“嗯,走走也好。這個給你,不要讓它們白白被摘掉,拿回去當做書簽。”
相澤燃神情恍惚的伸手接過,周數擦著他的指間,原本溫熱的手指此時竟然涼了下來。想也沒想,竟然直接握住相澤燃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裏。
剛剛發生的事情仿佛就像一個小插曲,被兩人有意揭過,繼續朝著村子東麵隨意並排走著。
當他們路過之前相澤燃尾隨周數跑步時,兩人藏身的那個健身器材區域,周數和相澤燃默契的停下了腳步,互相看向對方,莫名其妙笑了起來。
那個晚上的場景,仍舊曆曆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天。然而,當時兩個人的不同心境,又好似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記憶了。
那個時候,周數對待相澤燃的膽怯,嗤之以鼻,有心給他一個教訓。而相澤燃想起那個渾身顫抖,惴惴不安擔憂著明天的自己,陡然發覺,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內心有了巨大的成長。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不太想搭理我。”相澤燃忽然問道。
沒想到,周數竟然坦誠的點了點頭:“嗯。甚至有點,瞧不上你。”
相澤燃內心一震,沒想到周數如此直接。他張了張嘴,又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周數本想逗逗他,瞧著他的反應,發現相澤燃竟然當了真,隻好換了種語氣,語調深沉的說道:“但你不是那樣的人,對嗎。小睽,你很勇敢,比我想象得還要勇敢。”
相澤燃的心髒隨著周數的話語劇烈的顫動起來,咚咚,咚咚,咚咚……
他連忙轉過身,心虛似的捂住自己的胸腔,背對著周數熾熱濃烈的眼神。
他的左手,還在周數的外套口袋裏,被周數輕輕握在手中;而他的右手手心裏,攥著的,是周數幫他撿回來的那三枚樹葉。
陳舒藍被劉綺送到了院門口,手裏還拎著劉綺特意打包好的飯菜,準備給下了夜班的相國富當做宵夜。
走在有些昏暗的胡同裏,陳舒藍想起孩子們今天吵鬧的場景,不禁揚了揚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神情。然而不知怎麽的,腦海中電光石火之間,忽然響起了劉綺的聲音。
“紮筐編簍,重在收口,藍姐,事情已經發生了,不要給人留下什麽把柄。”
陳舒藍鬼使神差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腳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劉綺提醒得對,按照昨天晚上那種情形,相國富無論如何都要去趙石峰那裏疏通一下。
不論是不是她們想得多了,作為一家三口的頂梁柱,相國富在服裝廠的這份工作,是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的。
想到此處,陳舒藍下定了決心,想要在相國富晚上下班之後,將茅台的事情告知一下丈夫。她將手裏拎著的食品袋緊緊抱在懷裏,加快了腳步,走出了周家老宅和服裝廠家屬院之間的那條胡同。
然而令陳舒藍沒有想到的是,剛剛走到自家小院旁邊的巷子口時,鼻息間便聞到了一陣濃烈的酒臭味兒。
陳舒藍下意識皺緊眉頭,朝著低矮的院牆內瞧了瞧,還沒等到她看出些什麽情況,耳邊便聽到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那個聲音,又細又尖銳,破鑼嗓子直直刺向耳膜,讓人想忽視都難。
陳舒藍一下反應了過來,說話的人是誰,一股厭惡感“騰”的一下,像火焰般從心底無名燃燒起來。
陳舒藍想也不想,直接抬起右腿,踹開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小鐵門。
寂靜的家屬院內,霎時響起一聲劇烈的撞擊。
而那個聲音的主人,此時赤裸著上半身,被聲音驚嚇到,猛然轉過頭看向門口。
一瞧見是陳舒藍回來了,原本滿臉酒意的無賴神色,快速消退,硬擠著雙頰,堆出一抹諂媚的笑容。
“喲,大嫂子!這麽早回來啊?”
相世安搓了搓雙手,弓著身子,對著陳舒藍點了點頭。
陳舒藍歪頭看向這個遊手好閑的小叔子的身後,此時,已然癱軟坐在地上的相國富,一臉醉醺醺的沮喪神色,嘴裏連連叫嚷著弟弟的名字。
“世安,給哥倒酒!我還能喝!他奶奶的,怪不得都說茅台好喝,要不是你發現了家裏還有這種好酒,咱們兄弟倆還不知道猴兒年馬月才能喝到這麽好的酒!滿上滿上。”
陳舒藍血氣上湧,一時之間腦袋一陣空白,隻覺得呼吸一滯,竟然一口氣沒有喘上來。
當她的視線重新環顧這個熟悉的小院後,目光一震,愕然停留在相國富身邊那滴溜兒亂轉的空酒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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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大早劉綺特意送過來的那幾瓶茅台!
“相國富!這日子沒他媽過頭了!”陳舒藍怒吼一聲,嘶啞著聲音發出淒厲的哭喊,猛然衝向了癱軟的相國富。
而早已爛醉如泥的相國富哪能反應過來是妻子回來了,隻覺得眼前有個黑影,直直衝向了自己,竟然下意識抬起腳猛然踹了過去。
等相世安反應過來時,陳舒藍已經飛了出去,捂著肚子跌坐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
“嫂子??哥!”相世安左顧右盼,亂了手腳,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
那袋被陳舒藍仔細抱在懷裏,還尚有餘溫的飯菜,頃刻間撒了一地,散發出一陣被捂過之後的油膩香氣。
陳舒藍滿臉痛苦,緩慢喘息著。他看著不遠處仍舊無動於衷的丈夫,和站在院中手足無措的相世安,緊咬下唇,緩緩流下淚來。
當周數將相澤燃送回家時,兩個人推開院門,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相澤燃怒吼一聲,朝著地上的母親衝了過去,哇哇哭了起來。相世安原本還想解釋,彎下腰來試圖去拉相澤燃的胳膊,誰知道相澤燃猛然轉過頭去,雙眼含淚惡狠狠看向叔叔,腦袋一低,對著相世安裸露的肚子,蓄力撞了上去。
相世安被撞了個趔趄,酒勁兒上頭,一巴掌對著相澤燃的腦袋糊了上去,嘴裏罵罵咧咧嘟囔著。
“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然而巴掌還未落到相澤燃身上,一旁的周數眸光暗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相澤燃的胳膊將他扥到了自己身邊。
“在別人家裏打別人的孩子,你不覺得可笑嗎?”周數眉眼上揚,露出自帶攻擊性的下三白眼,看垃圾一般眼神緩緩掃過光著膀子的相世安。
“這他媽是我侄子!我想打就打!”相世安被他這麽一看,惱羞成怒,揚起胳膊作勢又要打下去。
誰知道淚流滿麵的相澤燃,雙手握拳,大聲朝著相世安吼了起來:“滾!你給我滾!”
相世安臉上一陣青白,剛要開口訓斥相澤燃。誰知道躺在地上的陳舒藍,忽然垂下了捂著肚子的手臂,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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