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周數舍棄他的階級,選擇了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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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澤燃好了傷疤忘了疼,兩個禮拜之後又去了趟便民街。
他在賣自行車的那幾個院子裏挑挑選選,始終沒有下手。
劉新成的紋身店已經開始運營,一個膀大腰圓的長發男坐在店裏麵接待顧客。
店裏的消毒水味被長發男常抽的紅塔山衝得七零八落。
那人後頸的蠍子紋身隨著肌肉抖動,像要爬出來蜇人。
相澤燃觀察了一會兒,看得後槽牙發酸,趕緊拐出門。
店門口,劉新成捏著罐汽水兒,倚靠在欄杆上,望著樓下的人群,顯得心不在焉。
相澤燃剛想從後麵嚇唬他,“嗖”的破空聲,一次性紋身針擦著鼻梁劃過。
相澤燃敏銳嗅到針尖上殘留的酒精味,混著劉新成袖口散發的腥氣——不知道是顏料還是血跡。
堪堪避過,往後跳了一大步:“我靠!你丫心夠黑的,想戳瞎我!”
劉新成笑笑,眼神卻垂喪著。
呷了口汽水兒,停頓片刻,幽幽說道:“別惦記破逼捷安特了,你看看永久那牌子。你那些錢,足夠使了。”
空氣中充斥著甜橙味,緩緩蓋過老舊通道散發的腐臭。
相澤燃打了個響指,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梯。屁顛屁顛踩著便民街坑窪的水泥地,跑出冗長的街道。
賣自行車的店鋪,依附在便民街外的門臉房。院子裏二手車排得歪歪扭扭,車把上掛著價格牌,數字已經被曬得褪色。
而嶄新的一手車,整齊擺放在屋子裏的懸空鐵架上。
相澤燃跨過角落裏堆著生鏽的鏈條和輪胎,皺了皺鼻子,機油混著尿騷撲麵而來。
在一番討價還價後,相澤燃推著一輛暗紅色漆麵的永久牌自行車,心滿意足離開了。
“嗯,我弟弟。給他便宜點。”
劉新成掛斷手機,蓋上摩托羅拉的翻蓋。手腕一抖,空了的易拉罐直接掉進樓下垃圾站裏。
驚起一連串尖利貓叫。
周五放學,相澤燃讓高哲給他請了假。
翹掉籃球訓練,跨上那輛新買的自行車,晃晃悠悠穿過整座城市,駛向周數的學校。
打著旋兒的降調哨音,像羽毛在耳廓裏刮撓。
學校大門鐵柵欄發出咣當的解鎖聲,人潮泄洪般湧出。
周數剛出校門,便聽見一聲清亮的口哨。眼神瞥過,相澤燃單腳撐在地麵,露出得逞的壞笑。
“小睽?”周數重新辨認一遍,口中的氣流突然中斷。
相澤燃的壞笑像一把沒開刃的小刀,左嘴角斜挑,米粒似的碎牙若隱若現。
那笑意停頓在眼尾,仿佛在等周數發現這是個陷阱。
“是不是嚇你一跳?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相澤燃翻身下車,將車子支在路邊。
周數強壓下跳動的眉毛,冷著臉過去,一把將他摁入腋下。
動作迅速像快刀切過奶油——表麵幹淨利落,內裏早已翻湧沸騰。
穿藍白校服的少年彈射起步,將相澤燃帶離大門口的熙攘。
幾分鍾之後,倆人翻牆跳到地上。
相澤燃披著周數的秋季校服外套,鬼頭鬼腦走在後麵,連連發出驚歎。
“數哥,你們學校也太大了吧?!”
“沒什麽意思。”周數悶聲說道,選了些綠植多的小路,帶著相澤燃參觀一圈。
倆人轉了一圈差點被保安發現,趕緊又翻牆跑了出來。
相澤燃顛顛去找那輛新買的自行車,剛走到校門口,傻眼了——自行車,不見了。
坐在公交車後座上,周數伸出手,小拇指碰了碰相澤燃的指尖。
動作輕得像落葉拂過水麵。指尖輕觸的瞬間,公交車晃了一下。
相澤燃盯著兩人幾乎相碰的手,呼吸有些亂,喉結動了動。
“你們家新給你買的?”周數聲音放得很輕,安撫著問道。
相澤燃卻始終沒發出聲音。
隨著沉默延長,他的麵部肌肉逐漸繃緊。嘴角抽搐一下,好半晌,喃喃輕吐:“數哥……那是,送給你的。”
周數怔住了。
屏息吞咽,等待相澤燃繼續說下去。
然而相澤燃的表情幾乎像在哭,嘴唇笑著上揚,眼角眉梢卻崩潰沮喪。
“那是,我一個瓶子、一個瓶子、每天中午撿一小時,攢了幾個月的錢,買來送給你的禮物……嗚哇……”
周數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他想起某個下著雨的周末,兩人窩在一起寫完作業,相澤燃偏偏要出門去。
回來時校服褲管濺滿泥點,濕漉漉的頭發下眼睛亮得反常。
“小睽……小睽……”周數終於伸過手,捧起稚嫩垂喪的臉,不安喚著相澤燃的小名。
那晚以後,周數告訴相澤燃,他每周五會坐車回周家老宅過周末。
於是相澤燃便眼巴巴每周五放了學,在村南頭的車站,等著周數下車。
轉眼第二年盛夏,周數出現在家屬院門口。
相澤燃聽到一陣清脆的車鈴,一抬眼,看到周數單手騎著自行車,另一隻手又扶著一輛。
“數哥,發財啦?劉阿姨給你買的??可是,怎麽是兩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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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數嗬笑,把扶著的那輛紅色自行車,推到相澤燃麵前:“試試好不好騎。”
“……我試什麽……我上學又不用騎車……”
相澤燃嘴上說著,卻已經迫不及待跨了上去,鈴鈴鈴撥動著車鈴。
周數滿意一笑,隨口說道:“這輛送你。”
相澤燃訝然,感歎劉阿姨的大方。
隻聽耳邊周數悶悶說道:“不是家裏買的。這錢,是我自己掙的。”
“怎麽掙的?從哪掙的?你掙錢幹什麽?!”
周數冷眉星目,漠然掃了相澤燃一眼:“幫同學寫家庭作業。一份五塊錢,每天限額兩份。”
周數模仿著同學們的筆跡,就連錯題習慣都保留下來。如果有人說出去,那這兩個名額就會轉移到其他班。
大家成了利益共同體,巴不得輪到自己。
就這樣,縝密隱蔽的,寫了整整四個月。
亢奮轉變為沉默,相澤燃抬腿下車,推還給周數:“周數,我不想讓你為我犧牲。”
周數猝不及防,疑惑地看向相澤燃,分析這句話的含義。
迅速穿透話語表層後,他歪了歪頭,精準出擊:“小睽,為什麽你可以,而我卻不可以。”
相澤燃猛然抬頭,麵紅耳赤,瞬間明白了周數的意思——周數舍棄了他的階級,他選擇的是平等。
他們終於正視對方,這是兩人靈魂幾乎貼近的一刻。
隻聽周數緩緩開口:“既然那輛車,是你一個一個瓶子撿出來的。那我就一個字一個字的寫,也換一輛出來。”
在這之後,相澤燃特意買了把重鎖。騎上新車,美顛美顛去牛一中接周數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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