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所有陷阱都在預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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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床旁邊是藍色醫用陪護床。
    周數和衣而臥,側躺在上麵,身下什麽東西都沒有墊,隻把黑色呢子大衣蓋在身上,勉強遮住一半。
    呢子大衣滑落至手肘,露出慘白一截手腕。
    病房裏安靜極了,吊瓶裏液體勻速滴落。
    周數的呼吸隨著點滴節奏起伏,輸液架上懸掛著葡萄糖溶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
    相澤燃背對周數,手機屏幕冷光在他側臉投下青色陰影。
    貪吃蛇遊戲裏的小綠點卡在屏幕邊緣,像被困在迷宮裏。
    他白天睡了足有十二個小時,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消毒水氣味突然濃烈,病房門被推開。
    護士掃了眼床尾信息,輸液管上懸著一滴將落未落的藥液。
    她指尖一旋,那滴藥液便墜入相澤燃手背的靜脈裏。
    藥液流速加快,相澤燃“嘶”一聲倒吸一口氣。
    周數猛地坐直身體,呢子大衣從肩頭滑落,露出裏麵皺巴巴的襯衫領口。
    “疼了?麻煩您別調這麽快。”
    護士口罩動了動,白了周數一眼,又旋回輸液管。
    “你哥對你挺關心啊。”
    “那是——”
    相澤燃揚著下巴驕傲接茬,卻在脫口而出後,陡然變了神色。
    喉結上下滾動,別別扭扭改口道“他,他不是我哥!”
    “不是家屬可沒資格陪床。”護士的尾音消失在走廊盡頭。
    月光從窗簾縫隙擠進來,在兩人之間劃出一道分界線。
    藥液滴答聲重新占領病房,周數撿起呢子大衣,卻兜頭扔在相澤燃身上。
    一瞬間,刺鼻的消毒水味被體溫烘烤後的冷冽氣息所替代。
    相澤燃倒也不客氣,將大衣蒙在腦袋上,故意把聲音調大,縮在裏麵玩著遊戲。
    周數坐在陰影裏沒動。極力壓抑著某種歎息。消毒水味像一把鈍刀,緩慢淩遲著他的神經。
    昨天到現在,他幾乎沒怎麽睡過,眼下一片淤黑,雙眼疲乏灼燒。
    他十指相扣,胳膊架在大腿上,在昏暗中盯著輸液管裏勻速下墜的藥液,突然想起初次見到相澤燃的情景。
    那時相澤燃臉上還帶著嬰兒肥,嗓門又大又響,一雙眼睛機靈的轉悠著,突然歪頭痞笑。
    他故意在相澤燃麵前洗澡,看著小孩兒倉惶逃跑的窘態,在背地裏偷笑。
    他喂了那隻相澤燃在意的小貓,豢養在自家庭院裏,靜待著相澤燃興師問罪。
    他看著相澤燃從藏匿的茅草垛,展臂一躍而下,那麽自由恣意,那麽任性大膽。
    所有陷阱都在預想的位置妥帖掩蓋,最終正中目標。
    而現在,這具明明已經是囊中之物的躺在病床上的軀體,居然用一種沉默的方式抵抗著他?!
    相澤燃背對周數,一呼一吸間都像在說“離我遠點”。可下意識裏裹緊的大衣,仍舊泄露了脆弱的依賴。
    當相澤燃用遊戲分散疼痛的抽氣聲時,周數掌心已經被攥出了汗漬。
    護士的腳步聲逼近,周數條件反射地挺直脊背。
    這個動作暴露了他的秘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重複一個可笑的儀式數液滴次數、計算流速、甚至預測護士什麽時候會來調快速度。
    這些毫無意義的精確控製,不過是在掩飾那個更失控的念頭。
    ——他想把相澤燃的輸液針頭拔掉!帶著他逃跑!逃到沒有消毒水味和月光分界線的地方。
    “不是家屬可沒資格陪床。”
    這句話讓周數身體發冷。
    他想起元旦晚會那天,相澤燃在禮堂後排對他比口型“數哥你好帥!”
    而現在,他隻能把呢子大衣蓋在這具倔強的身體上,像當年用外套裹住發燒的相澤燃一樣。
    月光在兩人之間劃出的那道線,此刻已經被盯得出現重影——左邊是禁忌的溫柔,右邊是冰冷的理智。
    手機屏幕突然照在周數臉上。他看見相澤燃翻了個身,遊戲界麵裏,粗壯大蛇正撞上自己尾巴。
    像極了他的處境。
    明明已經捕獲了獵物,卻困在自己設下的迷宮裏。
    陪護床咯吱聲響起,周數喟歎一聲,終於放任自己做了件愚蠢的事。
    他把臉埋進還帶著體溫的大衣裏,像藏起一根無足輕重的稻草。
    當少年慌張抬頭時,鼻尖幾乎撞上周數下巴,消毒水味突然被某種更危險的氣息覆蓋。
    周數突然的動作,打破了病房裏維持整晚的微妙平衡。
    周數垂眸,看著相澤燃因驚愕而放大的瞳孔。
    “數,數哥?!你幹嘛!”
    相澤燃尾音發顫,黑暗像一層溫熱的繭,他聽見自己心跳與藥液流速逐漸同步。
    “冷,小睽。”
    周數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呢喃,身體卻粗暴擠了上去。
    狹窄病床突然承受不住兩個人重量,金屬支架發出抗議般的吱呀聲。
    相澤燃一愣,僵直在周數突然湊近的陰影裏。
    手機從指間滑落,屏幕還亮著貪吃蛇遊戲界麵。
    周數精準截住墜落的手機,用拇指翻蓋將其丟在大衣外。表帶刮過少年虎口上常年打籃球磨出的繭,此刻正因憤怒而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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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欲,他等待的不是少年的抗議,而是某種更隱秘的妥協。
    “把你衣服拿走,不就不冷了,臥槽你別動!”
    相澤燃聲音突然低下去,卻在尾音未落時猛地抬膝撞向周數下腹。
    這個反擊動作幹淨利落,帶著籃球運動員特有的爆發力。
    周數悶哼著笑笑,呢子大衣從相澤燃頭上滑落,露出少年淩亂卻銳利的眼神。
    “周數!你他媽沒完了是吧?!”
    周數大腿一別,突然收緊臂彎,箍住相澤燃脖頸。
    少年身上特有的小狗味兒鑽進鼻腔——是洗衣粉殘留的柑橘香,混合著體溫蒸騰出的荷爾蒙氣息。
    周數把臉深深埋進相澤燃頸窩,猛地深吸一口。柑橘香混著鐵鏽味的血腥氣突然炸開。
    周數低頭時,相澤燃閃電般鉗住他手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大晚上的,你他媽非要較勁?!”
    少年掌心溫度燙得驚人,猛地撐開距離,耳邊傳來大衣摩擦的窸窣聲。
    黑暗此刻不再是庇護,而是某種具象化的桎梏。
    周數視線沿著相澤燃脖頸上暴起的血管蜿蜒而下,最終釘死在鎖骨殘留的紅痕上。
    他突然開始低笑,笑聲嘶啞破碎,如同生鏽齒輪在喉間艱澀轉動。
    “這個位置多完美啊……小睽。”
    “完美你大爺!”
    相澤燃瞳孔驟然收縮,猛地將周數推倒在病床上。
    “碾壓的力度剛剛好。既能留下痕跡,又不會弄破皮膚。”
    昏暗中傳來劇烈的推搡聲,最終相澤燃雙手死死被周數禁錮住。
    “你!滾蛋!”
    相澤燃的喘息突然卡在喉嚨裏,周數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這個距離能夠清晰聽見彼此的心跳,像兩輛失控的火車在狹小隧道裏對撞。
    周數猛地低下頭咬住那處紅痕,血腥味在口腔中炸開。
    額頭蹭著相澤燃臉頰,輕聲呢喃“現在,我們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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