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江菱抿了抿唇，斬釘截鐵的回答：“真的沒有。”
    直到灼熱的煙屁股燒到手，周海才手忙腳亂的把煙摁熄，抬眸，眼神說不出的複雜，因為當初陳媚和趙紅英懷孕的時候基本沒反應，所以周海對於嘔吐的事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過。
    但是，事情一旦串連起來，根本容不得細想，細思極恐，他上前，一把攥住江菱的胳膊：“你給我出來！”
    “周海——”
    在賀敏狐疑的眼神中，不想鬧開的江菱不得不跟著周海來到食堂外麵，深秋的冷風吹亂了江菱的發，她眸中水意彌漫，看上去人畜無害。
    最良善的人往往能做出最狠的事。
    周海用手遮住眼，整個人不安的在原地轉了一圈，後語氣沉重的問：“你，為啥要跟老三離婚？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嗎？”
    “沒有孩子。”
    “行，去診所看看就知道有沒有，算起來我是你半個哥，今兒我必須管你！”
    周海扯著她就想往外麵走，冷不丁的，差點迎麵撞到一個人，那桃紅色的呢子衣裳，被剪短的發，赫然是馬燕。
    對方的視線在江菱和周海身上轉了個圈，本能的厭惡出聲：“你還真是個本事的，居然把周海都使喚得團團轉，江菱，上輩子狐狸精轉世啊，騷情——”
    周海眯了眯眼，直接罵回去：“你中午吃的大糞麽？嘴咋那麽臭……”
    “喲，這就護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江菱她丈夫！”
    “馬燕，你他媽的再多說一個字，你信不信我把楊建國往死裏揍——”
    從陳媚那件事後，周海在家屬院裏的名聲一直都不算好，他冷著臉，說實在話，馬燕有點怕，都想偃旗息鼓了，但對方居然把賬算在楊建國身上，這樣說她可就瞬間來了精神。
    把這輩子罵人最毒的話都找了出來：
    “江菱你個騷狐狸，整日裏——”
    “靠——”周海直接一拳砸過去：“忍不了了！今天你是男是女我都打！”
    現場亂成一片，最終，周海被保安扭送出去，再沒有進鋼鐵廠的資格，馬燕和江菱則徹底鬧開，工會的人直接找上了門，分別給兩人做思想工作。
    江菱被纏了一下午，煩不勝煩，以至於瞧見偷偷摸摸躲在宿舍外的周海時，隻覺得頭痛。
    後者‘噌’的一下竄出來：“江菱，為啥有了孩子就要離婚，你到底在想什麽，你知不知道孩子對於老三來說意味著什麽？今兒得不到你的答複我就不離開。
    哪怕門衛來趕都沒用，你知道的，我臉皮在周家是最厚的，我就想替老三要個真相。”
    “是，是有孩子。”江菱冷漠臉。
    “難道孩子不是老三的？所以你不要……”
    周海痛心疾首。
    說罷，就被江菱狠狠扇了一巴掌。
    男人張了張嘴，迎上江菱那通紅的眼睛，道歉的話怎麽都說不出來，他抬手，幹脆給自己補了一巴掌。
    江菱別過臉，低聲道：“二哥，就當我求你，這件事不要告訴媽他們，我現在隻想離婚，但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我沒有能力留下他，養育他。
    我現在能考慮的是希望周煬和我都能過得好，他有藏在心裏的女孩，我也不想一輩子都圍著鍋碗瓢盆打轉，賢妻良母這個角色我早演膩了。
    你覺得周煬就一定非我不可嗎？”
    “過去的事我不知道，但現在他是非你不可。”
    “可我對他沒有任何感情，前半生被父母安排，現在，我隻想活出自己的精彩，就像曾經對你說的那番話，我年輕，也想為所欲為……”
    周海神情有瞬間凝滯：“你一個人沒法打孩子的，江菱，這手續不合……”
    “我知道，所以你陪我去，辦完手續就行了，你和周煬長得有三分像，就看在我曾經幫過你的情況下，你也幫幫我，好嗎？”
    麵對江菱梨花帶雨的臉，沒有哪個男人能說出拒絕的話，等周海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點了頭。
    操——
    這他媽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死！
    周海悔得腸子都青了。
    偏偏江菱還滿臉依賴的問他：“二哥，這件事你不會和家裏人說吧？”
    “不說！我發誓，如果把這個秘密說出去，就讓我將來娶個母老虎！”周海嘴快，說罷，已麵如死灰。
    ……
    周海渾渾噩噩的歸家，隻覺得身心俱疲，弟媳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三兩句話就把他哄得團團轉，偏偏周海還樂顛顛的往坑裏跳，現在想爬起來都難。
    他腳步虛浮的踏進堂屋，瞧見的是正在畫畫的周煬，畫畫？！一向舞槍弄棒的老三居然在畫畫？！
    周海震驚臉。
    周煬掀了掀眼皮，沉聲問：“媽說菱菱最喜歡會畫畫的男人，周海，你覺得這幅如何？她會喜歡嗎？”
    周海低頭，瞧見兩個幹瘦的火柴人，被串在一個雞心上。
    “……”
    麻了麻了。
    愛情讓人麵目全非，周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欲言又止，最終選擇啥都沒說，他不想娶個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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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
    翌日。
    是周海和江菱約定好的時間，他特意跑去老三的房間摸了件軍綠色的襯衣來穿，從身形上乍一看，兩人確實挺像的。
    但周海瘦些，吊兒郎當，不著調。
    正在給狗蛋換尿片的周煬抬眸，呼吸一滯：“你有病？偷我衣裳穿？”
    周海抬了抬胸膛：“你就說帥不帥？現在的女同誌都喜歡這種風格，我像軍人嗎？”
    “像軍犬，滾。”
    “……”
    臨到出門時，周海的腳步怎麽都邁不出去，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劊子手，將要去殘害親侄子，尚且想著挽回的弟弟什麽都不知道，還在耐心的幫狗蛋換尿布，動作細致溫柔。
    如果可以的話，周海相信對方會是個好父親，可惜江菱不願意給他們周家人機會，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坐在了去往醫院的牛車上。
    襯衣扣子解開兩顆，周海心裏還是煩躁。
    視線所及，是家屬院長舌婦最喜歡待的位置，上次他們就在那裏編排老三，說他那方麵出了問題，說他……
    周海的手驀地攥緊了車沿，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孩子或許是挽救弟弟婚姻的最後機會。
    如果周煬那方麵真的出事，那江菱肚子裏的就是對方唯一的孩子，弟妹一向心軟，為國為家，她知道怎麽選……
    他該是周煬的親哥！不是打胎殺人的劊子手！
    砰——
    重物砸地的聲響，等趕牛車的人停下時，隻瞧見周海朝著家屬院狂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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