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
    被叫停腳步的趙紅英一臉懵，她緊了緊手中的籃子，有點緊張，生怕迎接自己的，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指責。
    好在周秀是個孩子脾性，愛恨情仇都簡單，他手中提著的魚正滴滴答答的滲水，不敢靠近，隻激動的問：“嫂子，你啥時候來的b市啊？怎麽不來找我和大哥？
    還有你這，這是什麽新潮的裝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倒買倒賣的二道販子。”
    “我就是。”
    “啊？！”
    周秀視線下意識落在趙紅英拎著的籃子上，後者不好意思說自己去家屬院找過江菱和高翠蘭，結果被掃地出門。
    淪落到這個地步，她怨不了任何人，隻想好好活下去，沒錢沒人脈沒本事，倒賣東西是趙紅英唯一能想到的活路。
    她賣過粑粑、收過廢品，也就做些小手工藝品受歡迎些，見周秀看過來，她掀開籃子一角，衝對方解釋：“這是碎布頭縫的發圈，一分錢兩個，偶爾有人買……”
    趙紅英的縫紉手藝沒得挑剔，曾經，周家四兄弟的衣裳都是她負責的，都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除了喜歡倒貼娘家，趙紅英其他的缺點忽略不計。
    相對來說，她對周秀挺好。
    周秀好奇的瞥了一眼，樂道：“真好看！這不就是百貨商店裏的發圈嗎？你做的還更精致，好賣嗎？”
    他後知後覺的想起趙紅英和周平已經離了婚，少年其實挺怕趙紅英找他幫忙的，好在，對方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種話。
    趙紅英變了。
    她不再把周平當成自己的天，不再怨天尤人，她專注著自己的事情，給周秀介紹得津津有味。
    少年友情建議：“在這裏，願意花錢買發圈的是少數，其實你可以把東西拿去各大廠房，像紡織廠、壓花廠、機械廠等，肯定受廣大女同誌的喜歡。”
    “我這個模樣，人家看著就不想買吧。”趙紅英從傷了臉後，本能的有點自卑。
    “……”
    “你不敢去，我能去啊，大嫂，你是不知道，從退學後，我在b市閑得簡直發黴，這樣如何，你負責製作這個發圈，我去幫忙售賣，賺個零食錢，咋樣？！”
    一提到錢，周秀的眼睛都閃閃發光。
    趙紅英霎時間有點感動，她一把牽住周秀的手，把人往巷子裏拉，小聲囑咐：
    “可以是可以，親兄弟明算賬，該給你的嫂子肯定給，但有一點，不要告知你哥和菱菱他們聽，如果出了事，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我孑然一身，沒什麽好怕的，但你不一樣，你是老周家的希望，嫂子已經錯的很多了，不能拉你下水，你要好好的，將來多多照拂狗蛋。”
    燦爛的日光掠過屋簷，落在趙紅英蠟黃的臉上，她似乎變了，眸底，是孤注一擲的勇氣。
    鬼使神差的，周秀點了點頭。
    ……
    傍晚。
    周秀踩著飯點來家屬院送魚，還順手遞給江菱兩串漂亮的發圈，嗓音像抹了蜜似的甜：“嫂子，送你的，你戴這個好看。”
    發圈是碎布頭纏的波浪花，有點洋氣，江菱第一次接到弟弟的禮物，瞬間感動：“謝謝秀秀。”
    周秀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反饋，少年鑽進灶房，衝高翠蘭吆喝：“媽，你最親愛的小兒子帶著魚來了，這可是我跑了整整一天買到的。
    好辛苦啊，不知道能不能在家裏蹭個飯？我已經餓得前胸貼肚皮了，你瞧，鞋子都磨出一個洞……”
    低頭，細瞧，周秀那棉布鞋上果然有個小洞，高翠蘭無語道：“別整得像小白菜似的，來，今晚就在這裏吃，幫忙燒火，還有擔水，男人就該做男人該做的事。”
    “你就知道壓榨我。”
    周秀嘴上吐槽，手卻伸向了扁擔：“欸，你們什麽才能打手壓井啊，這住在部隊還不如在外麵租房子……”
    “屁話！你說的都是屁話！軍區有專門給家屬準備的食堂，每到周末就組織集體活動，另外，隔三差五送蔬菜，你就看不得老娘好是不是？
    要是讓別人聽見這些話，老娘割了你的舌頭，趕緊去擔水！”
    在高翠蘭的嗬斥聲中，周秀挑著空桶溜得飛快。
    他不是第一次幹這事，輕車熟路的，很快就把水打了回來，途中發生了個小插曲。
    周秀去拉水時，剛好瞧見在岸邊哼哧哼哧的朱老太，對方一瞧見他，就本能的想讓幫忙，但周秀沒有給人機會，挑著水，健步如飛的跑了。
    朱老太：“……”
    周秀就是故意的，他並不喜歡這個欺負兒媳婦的惡婆婆，在他看來，朱老太比當初的張秀娥還要令人惡心，他才不要幫忙！
    朱老太擔著半桶水，累得渾身酸痛，歸家時，灶房裏連一絲煙火氣都沒有，冷鍋冷灶直接讓老太太氣炸了：
    “夏蘭！夏蘭你個懶貨，待在家裏都不知道煮飯，我老朱家是造了天大的孽才娶了你這個懶婆娘喲，家裏的事都不知道搭把手的，活活要累死我這把老骨頭！”
    夏蘭抱著孩子走出來，不耐煩道：
    “我在帶娃，沒空。”
    “那就都不要吃，指望老娘弄飯，做你的青天白日夢！”連日來的辛苦讓朱老太有點崩潰，她拔高嗓音，痛訴夏蘭的劣跡。
    夏蘭根本不聽，直接進屋翻找錢票，擦肩而過時，她做出回應：“你是老年人，消化不好可以餓著，但我不行，我必須要吃飯，既然家裏開不了火，那就去部隊食堂買飯買肉吃，絕不餓著你家大孫子。”
    “你敢！那是留給我家朱珠的飯票和肉票，你這個嫂子喪良心啊，居然搶小姑子的東西！”
    因朱老太的怒吼，周圍的鄰居都圍過來了。
    以前她這樣鬧，總能讓夏蘭屈服，兩人心照不宣，不能把朱營長的臉踩在地上，但這次，夏蘭明顯沒想忍，她直接給了朱老太兩爪子，吼道：
    “我男人掙的錢票我為啥用不得，給他生兒育女的是我，操持家務的同樣是我！
    如果他的津貼非要留給小姑子用，行，那就讓你女兒替她哥生兒育女去，吃力不討好的事誰愛幹誰幹，反正我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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