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氣氛一時凝滯。
    關於趙紅英，大家都默契的不提，周秀分明瞧見自己說出這話時，大哥低頭，揉了揉眼眶。
    闔家團圓的時刻，都想和至親的家人待在一起，他們熱熱鬧鬧，趙紅英卻背井離鄉，縮在冰冷的租屋裏，沒日沒夜的做手工活，以至於對方在跟著他去甜水村時，已做好了再回不來的準備……
    一想到這裏，周秀心裏不是滋味。
    少年似乎一夜間成長了，他頭一次沒有退縮，直麵高翠蘭的冷臉：“媽，嫂子真挺難的。”
    “失去房子失去工作的不是她，有啥難的，老四，你良心被狗吃了啊，不對勁！”
    “媽，你們就給個機會吧。”
    “臭小子——”高翠蘭作勢揚手。
    “媽，讓他說。”周平抬頭，製止了母親的動作，“媽說的對，逃避不是辦法，老四，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和她有聯係？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是對是錯相信大家都有分辨能力，能否讓她重回這個家，我說了不算。”
    說到這裏，周平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認真喝湯的江菱。
    下一秒，
    江菱放下碗，言簡意賅：“說吧，我們聽聽。”
    有了江菱的支持，局麵瞬間發生了變化，周秀有了底氣，把甜水村發生的事一股腦兒說了出來，當然，掠過了江家的事。
    在了解到趙家人的發瘋舉動和淒慘下場後，桌麵上一度寂靜，半響，終是高翠蘭沒憋住笑：
    “這終日玩鷹的，沒想到臨到頭了，會被鷹啄瞎眼，紅英她嫂子，本就不是個好的，破鍋配爛蓋嘛。
    這件事完全怪不著她，隻怪他們心思齷齪，老大媳婦倒有兩分魄力，這門親，必斷無疑。”
    其他人都有點懵，唯有背負著任務的周秀急急發問：
    “那她能和大哥複婚嗎？”
    高翠蘭抱過狗蛋，把撕碎的雞腿肉往孩子嘴裏塞，聞言，頭都懶得抬：
    “問俺幹啥？俺一個糟老婆子，還能代替老大和她結婚呐？退一萬步來說，如果這人真有心，大過年的咋不過來？說到底，就是沒把你大哥放在眼裏。
    和她過日子的，是你哥和狗蛋，不是你周秀，不要被人灌兩碗迷魂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嫩了點，小心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說罷，院門忽被敲響。
    坐在最邊上的來喜眼疾手快，跳起來拉開門，昏暗的燭火下，映襯著趙紅英那雙忐忑的眼。
    “菱菱，我來給你們送點年禮。”
    “謝謝嫂子。”江菱的稱呼表明了她的態度，除了高翠蘭和周煬、以及不知事的來喜，其他人皆鬆了口氣。
    周平下意識的站起來，看向昔日愛人，和他相比，周秀的感情開放很多，他一個健步奔到趙紅英身邊，擠眉弄眼道：
    “嫂子，你來的正是時候，坐下吃飯。”
    “……”
    把趙紅英給激動得，差點連路都不會走了，她先是看了看周平，再看了看抱著狗蛋的高翠蘭，‘噗通’一聲，直接對著老太太跪了下去：
    “媽，是我豬油蒙心，辜負了你和菱菱的信任，差點把我們周家推到萬劫不複的地步，你放心，我和趙家，是宿敵，不管對你還是對周家，我趙紅英都不會再有二心。”
    說罷，她飛快從棉衣兜裏摸出一抹方巾。
    攤開，裏麵是一卷一卷的大團結。
    所有錢都被她塞進高翠蘭的手裏，趙紅英表明立場：“全都是這段時間掙的，我知道遠遠不夠填補家裏的虧空，但我以後掙的錢，全都交給媽！”
    高翠蘭眉心微動，提醒她：
    “如果俺沒記錯的話，已經分家了。”
    “分房不分家，媽，我永遠聽你的！”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你舔回去不是一次二次了，俺和老大如何敢信啊，你能進這個門，是老四拚命說的好話，紅英啊，每次犯錯你都這個態度，實在是……”
    “我可以拿命來保證！”
    說罷，趙紅英直接站起來，以頭撞牆。
    好在周平反應快，擋在了她麵前，當趙紅英撞到周平胸膛時，兩人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痛呼，周平猶豫片刻，用手擁住了趙紅英的肩膀。
    霎時間，一向要強的趙紅英撲在自家男人懷裏哭成了淚人，剛剛學會走路的狗蛋從奶奶懷中掙脫，深一腳淺一腳，奔過去牢牢抱緊趙紅英的小腿，嘴裏含糊不清：
    “麻麻……呼……”
    “……”
    這喂不熟的小小白眼狼兒！
    高翠蘭心軟了半截，嗬斥道：“吃飯吃飯！老婆子就一句話，這種事如果再來一次，你直接將老大打包，一家三口，糟心玩意兒，全都滾出去！
    能頂門立戶的不止老大，俺瞧著老二最近也很不錯的……”
    剛往嘴裏丟了顆花生米的周海立馬挺了挺胸膛，
    笑眯眯道：“當哥哥嘛，總有當哥哥的樣子。”
    “過完年部隊聯誼，你把心收收，該定下來就定下來，給你弟弟他們做個表率。”
    周海：“……”
    給誰做表率？！老四嗎？！
    小癟犢子他也配？！
    婚姻大事被提上了日程，不知怎的，周海心裏不爽到了極點，他在桌下狠狠踹老四一腳，引得對方大驚小怪的叫。
    那邊的老大兩口子很快收拾好了心情，端來板凳，趙紅英順勢坐在周秀旁邊，隔開了周海不爽的視線。
    剛才趙紅英交上來的那些錢，高翠蘭數了數，足足五十多塊，冷不丁的，老太太突然來了一句：
    “紅英啊，你幹啥掙的錢？比老大做木工活賺的還多……”
    “賣東西。”
    “啥？！”高翠蘭沒聽清，下意識的拔高了聲音。
    趙紅英誤以為婆婆不滿，是借此試探她的真心，連忙把事情一股腦兒的都說了出來：
    “是，是我和老四起早貪黑，在黑市賣發圈掙的錢！全都給您了，一點兒私房沒留！”
    噗——
    周秀直接被嚇得噴飯：“(⊙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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