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這次去往的地方是江市，任務圓滿完成了的，但是，他在去給人送東西的時候出了意外，到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
    具體情況等到了醫院再作了解，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為救人出的事……”
    江菱一把拽住了周煬的胳膊，眼神滿是不解：“等等，你說我哥是為了救人？”
    在她的印象中，陸湛並不算個熱心腸的人，電光火石間，她繼續追問：“他救的是誰？”
    “方瑾。”
    這個回答讓江菱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周煬安撫性的摸了摸自家媳婦的腦袋，囑咐：“對了，再收拾一身你的幹淨衣裳。”
    江菱沉默著照做，兩人默契的沒有驚擾家裏人，在桌上留了張字條後匆匆離開，趕到醫院時天際早就已經飄起了一抹魚肚白。
    漆黑的走廊裏昏黃的燈光閃爍著，照應著方瑾的那張臉慘白，她蹲在牆邊，環抱著雙腿膝蓋，衣裳上全都是斑駁的血跡，整個人狼狽不堪，連眼神都是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恐懼。
    瞧見江菱的那一刻，她拘束的站起來，半響，嗓音嘶啞道：“你哥還沒有脫離危險，無論如何，我會對他負責的。”
    “他現在生死未卜，你能負什麽責？！”
    江菱眼睛都紅了。
    怕媳婦情緒激動，周煬連忙順勢把她擁進懷中，同時空出一隻手，把提前準備好的幹淨衣裳遞給方瑾。
    畢竟，滿身的血，怎麽看怎麽滲人。
    接過東西，方瑾的指尖回溫，她坦言：“他要是活下來，哪怕沒名沒分，我都願意無償照顧他一輩子。
    如果他死了，我就守著他的牌位過一輩子，或者，陪著他去死，對這個世界，我本就沒什麽可留戀的。”
    “方瑾，我有沒有說過，你那點算計不要用在我哥身上！照顧他？！你倒是想得美！林老師和我哥兩情相悅，你別想橫插一腳！”
    方瑾木然的看向她，不得不提醒：“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憑什麽？！
    質問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急診室的推門聲打斷，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周煬等人連忙迎了上去，瞧見大家期盼的眼神，醫生解下口罩，搖了搖頭：“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江菱嚇得差點暈倒。
    下一秒，
    醫生繼續說道：“手術帶來的後遺症是無法估量的，陸團長傷在後腰部位，哪怕我們減少了麻藥用量，但因耽誤的時間過長，對神經的傷害都是不可逆的。
    陸團長想要恢複如初是很難了，極有可能日常生活都需要人照顧，也就是剛剛我們說的最壞結果，希望你們理解。”
    說罷，醫生看向方瑾。
    江菱後知後覺，不可置信的問：“是你讓醫生動手術的？”
    “那不然？難道眼睜睜的看著你哥去死嗎？”方瑾無聲的從牆壁上滑落，似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沉默，走廊裏是死一般的沉默。
    半響，江菱哽咽出聲：“你這樣，會讓他比死還要難受。”
    “他不會。”
    方瑾橫擦了把眼淚，從小到大，陸湛就不是個安分的性格，上樹掏鳥，下河摸魚，他什麽出格的事情都做過，方瑾比誰都清楚，陸湛就是陸湛，不是會輕易就被打倒的存在，至少在她的認知中，活著，比什麽事都更重要……
    所以，她冒充陸湛的家屬簽字手術。
    不管出現任何意外，她心甘情願照顧對方一輩子的。
    ……
    陸湛再醒來的時候全身都痛，從沒有如此疼痛過，就好像有人拿刀敲碎了他的脊椎骨，寸寸生疼，更艱難的是，他根本坐不起來，膝蓋以下完全沒有任何知覺。
    意識到某個事實，陸湛震驚的看向自己的腿。
    他好像，殘廢了。
    神思恍惚間，有人走了進來，瞧見他醒來，雲淡風輕道：“醒了？還好沒要死要活的。”
    陸湛抬眸，漆黑的眼珠一瞬間攥取方瑾的視線：“我……”
    “你殘廢了。”
    “……”
    再沒有什麽話比這個更打擊人的了，陸湛喉嚨裏像吞了蒼蠅般難受，好在方瑾很淡定，沒有哭天抹地的，這讓陸湛心底的恐慌稍微少了些。
    可很快，另外一種生理性的衝動讓他眉頭皺緊，不耐煩的衝方瑾吩咐：“你先出去！”
    方瑾：“你是不是想上廁所了？我可以幫忙的。”
    陸湛冷眼：“我說，讓你滾出去！沒聽見嗎——”
    作為從小和他玩到大的發小，方瑾就不是個麵團捏的性格，瞧見陸湛如此態度，她直接上前一把將人推倒在床頭位置，紅著眼罵：“陸湛陸團長！我可沒求你來救我。
    你現在這副態度給誰看？不就是腿不能動嗎？又不是天塌了，你至於這副死了爹媽的樣子？好好鍛煉複健比什麽都強！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她蹦上了床，近乎坐在陸湛的腿部，非常強勢的姿勢和話語刺激著對方。
    陸湛什麽時候被人這樣欺負過，一時間氣得麵紅耳赤，咬著牙怒：“方瑾！你這是欺負殘疾人！”
    “我沒把你當殘疾人！但是，不影響我對你負責。”
    一句話，讓陸湛的神色怔忪，半響，他喃喃：“你一個女孩子，這樣子不好的，救人是我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和你是誰無關，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幫忙去前台找個護工嗎？”
    “這兩天都是我照顧你的，你爸爸那邊，都已經默認了我的存在。”方瑾替他撫平病號服的衣領，察覺到陸湛比平時更顯眼的鎖骨，她鼻頭一酸，竭力板著臉道：
    “讓我幫你吧，菱菱他們去接林老師了，最多十分鍾就會來到病房，你確定要以這個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他們前麵嗎？醫生說過，你隨時可能大小便失禁……”
    方瑾故意把事情往嚴重的方向說，同時默默觀察男人的反應。
    “……”
    一句話，讓陸湛臉上的血色盡失，半晌，他艱難開口：“看在從小玩到大的份上，麻煩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