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門閉合的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切割成兩半。電子鎖發出"滴"的一聲輕響，隨後是令人心悸的倒計時蜂鳴，每三十秒準時刺破寂靜。我跌坐在玄關冰冷的瓷磚上，膝蓋磕到牆角的快遞盒，發出空洞的回響。
    湯圓不安地圍著我打轉，蓬鬆的尾巴掃過我的腳踝。它琥珀色的眼睛映著電子鎖猩紅的數字屏，時不時仰頭望向緊閉的房門，發出細弱的嗚咽。我伸手撫摸它的腦袋，指尖觸到耳後那撮標誌性的黑毛——正是這團絨毛，三天前勾住了沙發套的絲線，釀成了今天這場風波。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媽媽的消息帶著棱角刺進瞳孔："想出來錯哪了再聯係我。"窗外的天色逐漸暗沉，暮色從防盜網的縫隙裏滲進來，給湯圓的白毛鍍上一層灰藍。我望著牆角堆疊的快遞箱，突然想起最頂層那個未拆封的包裹——本該是給湯圓買的新貓抓板。
    時間在重複的蜂鳴聲中變得粘稠。第七次輸入錯誤密碼時，電子鎖發出尖銳的警報，紅色警示燈瘋狂閃爍。湯圓被嚇得炸毛，竄上玄關櫃打翻了鑰匙串。金屬碰撞聲中，我瞥見媽媽常戴的銀色鑰匙扣——那上麵原本貼著密碼提示的便利貼，此刻隻剩下半截殘留的膠水痕跡。
    記憶突然閃回今早的爭吵。媽媽舉著撕裂的沙發套衝進房間，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這月第三次了！每次都說要訓練，結果呢？"她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疲憊，而我梗著脖子頂嘴："不就是個沙發嗎？至於這麽小題大做？"
    夜色徹底籠罩房間時，湯圓已經不再喵喵叫，而是安靜地蜷在我腿上。它的體溫透過牛仔褲傳來，讓我想起無數個失眠的夜晚，都是這團柔軟的毛球挨著我的枕邊，呼嚕聲像催眠曲。手機電量隻剩15，最後一格電耗盡前，我點開相冊裏的照片：去年生日，媽媽戴著貓耳朵發箍，和抱著湯圓的我笑作一團。
    "哢嗒"，門外突然傳來響動。我屏住呼吸，聽見媽媽的腳步聲在門外徘徊，還有塑料袋摩擦的窸窣聲。"寶貝？"她的聲音帶著試探，"我......我買了宵夜。"我剛要開口，電子鎖卻搶先發出電量不足的提示音，警報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透過貓眼，我看見媽媽站在樓道的感應燈下，手裏提著我最愛的章魚小丸子和湯圓的貓罐頭，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臉上。她正手忙腳亂地翻找手機，屏幕藍光映出她皺起的眉頭。"完了完了，"她對著電話那頭嘟囔，"我真的把密碼忘了......"
    我咬住嘴唇，喉嚨發緊。原來那些固執的堅持背後，藏著她同樣無措的慌亂。湯圓突然跳起來，用爪子拍打防盜門，肉墊在門板上留下濕漉漉的印子。電話那頭傳來開鎖師傅的聲音，媽媽一邊應和，一邊蹲下身子，隔著門輕聲說："對不起啊，媽媽太衝動了......"
    二十分鍾後，開鎖師傅的工具箱在地上鋪開。媽媽站在一旁，手指絞著購物袋的提手，眼睛時不時往門裏瞟。當鎖芯轉動的聲音響起，湯圓第一個竄了出去，直接撲進媽媽懷裏。她踉蹌著後退半步，卻穩穩接住貓咪，眼圈瞬間紅了："小壞蛋，抓壞沙發還這麽理直氣壯？"
    我撿起滾落在地的貓罐頭，發現包裝上貼著便利貼，是媽媽的字跡："給我最寶貝的兩個小家夥。"廚房的燈亮起來時，章魚小丸子的香氣混著貓罐頭的腥味彌漫開來。媽媽蹲在地上給湯圓喂零食，白發在燈光下閃著微光——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歲月已經悄悄染白了她的發梢。
    電子鎖的殘骸被丟進垃圾桶，發出清脆的聲響。媽媽往我碗裏夾了個丸子，隨口說："明天我們去挑個更結實的沙發吧。"我望著她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她手機備忘錄裏密密麻麻的日程表：除了工作，還有給湯圓預約體檢、給我準備生日驚喜......
    窗外的月光溫柔地灑進來，照亮餐桌上相視而笑的我們。有些愛，就像被密碼鎖住的門，看似隔絕了一切，卻在打開的瞬間，讓所有溫暖與歉意，都化作了流淌在心底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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