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數後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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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意萬的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三秒,最終重重按下回車鍵。屏幕上,一長串數字如冰冷的瀑布傾瀉而下:3.……...這是他今天複製粘貼的第七組圓周率,每個數字都像一把生鏽的鑰匙,試圖打開他記憶深處那扇緊鎖的門。
    實驗室的白熾燈嗡嗡作響,鄭意萬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三個月前,他在整理已故導師的遺物時,發現了這個奇怪的u盤。裏麵隻有一個加密文件,密碼提示赫然寫著“你最熟悉的連續小數”。作為數學係最年輕的副教授,他第一時間想到了圓周率,可當他將數字輸入的瞬間,整棟實驗樓突然陷入詭異的黑暗。
    “鄭老師?”研究生小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您又通宵了?”
    鄭意萬迅速合上筆記本電腦,金屬外殼在他掌心沁出冷汗。自從那晚之後,他的生活開始出現異常:手機裏莫名多出未接來電,來電顯示是一長串亂碼;走在校園裏總感覺有人跟蹤,回頭卻隻看見飄落的銀杏葉;甚至在夢裏,都會浮現出那串永無止境的數字,每個小數點都化作尖銳的匕首,刺痛他的太陽穴。
    “幫我訂份早餐。”鄭意萬扯了扯皺巴巴的領帶,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對了,幫我查一下導師最後參與的項目資料。”
    小陳推了推眼鏡,露出疑惑的表情:“您不是說導師的研究方向是基礎數學理論嗎?”
    鄭意萬的喉結動了動,沒有回答。事實上,他在u盤裏還發現了一份標注著“絕密”的文檔,文檔標題隻有三個符號:π≈?那個約等號像一道血色的傷疤,割裂了他對數學純粹的認知。
    手機突然震動,是條匿名短信:“繼續查,你會害死所有人。”鄭意萬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屏幕的冷光映出他蒼白的臉。窗外,晨霧不知何時籠罩了整個校園,遠處鍾樓的輪廓若隱若現,宛如漂浮在數字海洋中的一座孤島。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打開電腦。光標在圓周率數字末尾閃爍,仿佛在無聲地催促。這次,他決定不再複製粘貼,而是親手輸入下一個數字——就像在黑暗中點燃一根火柴,明知可能照亮未知的危險,卻無法停下探尋真相的腳步。
    鄭意萬的指尖懸在鍵盤上方,冷汗順著腕骨滑進袖口。實驗室的空調發出細微的嗡鳴,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仿佛是某個巨大機械的齒輪在緩慢轉動。他盯著屏幕上的圓周率數字,突然注意到倒數第七位數字“7”的邊角,似乎比其他數字多出一道極細的刻痕,像是人為添加的標記。
    就在他湊近屏幕想要仔細查看時,實驗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鄭意萬猛地回頭,卻隻看到半開的門縫裏飄進一片枯黃的銀杏葉。他起身走向門口,走廊裏空無一人,隻有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在黑暗中明明滅滅。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突然意識到,從剛才收到匿名短信開始,整棟實驗樓似乎安靜得有些反常——連平時總在管道裏亂竄的老鼠都沒了動靜。
    回到桌前,鄭意萬發現筆記本電腦的屏保不知何時自動切換成了一張詭異的圖片:深色背景上,無數小數點排列成螺旋狀,最中心的圓點閃爍著猩紅的光,像一隻警惕的眼睛。他正要關閉圖片,電腦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圓周率數字開始瘋狂跳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延伸,直到充滿整個屏幕。
    “這不可能……”鄭意萬的聲音在發抖。他的研究方向是數論,深知圓周率雖然無限不循環,但正常情況下絕不會自行變化。更詭異的是,跳動的數字中偶爾會夾雜著幾個鮮紅的字符,拚湊起來竟是“別相信眼睛”。
    突然,實驗室的窗戶被狂風撞開,窗簾劇烈翻飛。鄭意萬下意識去關窗,餘光瞥見樓下的草坪上閃過一道黑影。那影子細長扭曲,在路燈下拖出蛇形的輪廓。他心頭一緊,轉身想要拿手機報警,卻發現放在桌上的手機不翼而飛。
    “鄭老師?”小陳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顫抖。鄭意萬猛地回頭,隻見小陳站在門口,臉色慘白如紙,手裏還攥著未拆封的早餐袋,“樓管說整棟樓的監控都……都拍到了奇怪的東西。”
    話音未落,走廊裏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緊接著,一聲淒厲的尖叫刺破寂靜。鄭意萬衝出門,正看見隔壁實驗室的王教授癱坐在地,眼神驚恐地指著牆角。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望去,一條通體漆黑的蛇正吐著信子,緩緩遊向安全通道。那蛇的鱗片泛著金屬般的冷光,頭頂竟有一塊類似數字“π”的斑紋。
    鄭意萬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突然閃過導師遺像上那個神秘的微笑。當他再回頭時,蛇已經消失在拐角處,隻留下一串濕漉漉的痕跡,蜿蜒成一道詭異的小數點。
    鄭意萬盯著地麵上那串逐漸幹涸的痕跡,喉嚨發緊。痕跡的走向宛如一道扭曲的數學符號,在瓷磚地麵上延伸至消防通道的鐵門。小陳不知何時已經躲到他身後,聲音帶著哭腔:“鄭老師,那、那蛇的眼睛……好像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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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門突然發出“吱呀”的輕響,像是被無形的手推開一條縫隙。實驗室的燈光在門縫處戛然而止,門後的黑暗仿佛某種活物,正貪婪地吞噬著光線。鄭意萬深吸一口氣,抓起桌上的激光筆——這是他上課時常用的教具,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武器”。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間,他瞥見樓梯拐角處閃過一抹銀藍,像是蛇鱗在反光。
    “你們都後退!”鄭意萬對聞聲趕來的幾名學生喊道。他小心翼翼地踏入消防通道,潮濕的黴味撲麵而來。激光筆的紅點掃過台階,突然在第三級台階上停住——那裏有一枚淡金色的鱗片,邊緣呈鋸齒狀,在光束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他彎腰撿起鱗片的刹那,手指傳來一陣刺痛,鱗片上竟刻著微型的數字:3.。
    樓外突然響起刺耳的警笛聲,紅藍燈光透過樓梯間的小窗交替閃爍。鄭意萬握緊鱗片正要轉身,頭頂的聲控燈驟然熄滅。黑暗中,他聽見細密的爬行聲從四麵八方湧來,潮濕的呼吸噴在脖頸後,帶著腥甜的鐵鏽味。激光筆的光束劇烈晃動,照亮了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符號——全是用暗紅顏料書寫的圓周率,每個數字末尾都拖著扭曲的尾巴,像極了蛇的形狀。
    “鄭老師!”小陳的驚呼從上方傳來。鄭意萬猛地抬頭,隻見那條黑蛇正倒掛在天花板的管道上,蛇瞳散發著幽綠的光,口中銜著他失蹤的手機。手機屏幕亮起,一條手機新消息彈出:“第七位的秘密,在蛇蛻裏。”黑蛇突然鬆開手機,鄭意萬下意識伸手去接,卻在觸碰到手機的瞬間,被一股力量拽得向前踉蹌。
    千鈞一發之際,他抓住了樓梯扶手。低頭看去,地麵不知何時鋪滿了半透明的蛇蛻,每片蛇蛻上都印著不同的數字片段。當他將激光筆掃過蛇蛻時,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那些零散的數字在光束中重組,拚湊成一個陌生的坐標。
    黑蛇發出嘶嘶的輕笑,聲音竟帶著幾分人類的語調:“恭喜你,找到第七層密碼的鑰匙。”話音未落,消防通道的鐵門轟然洞開,狂風裹挾著暴雨灌了進來,黑蛇化作一道黑影竄入雨幕,隻留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數學公式氣息,和地麵上那串指向未知的蛇形痕跡。
    暴雨衝刷著實驗樓外牆,鄭意萬攥著手機衝出大樓。坐標指向城市邊緣的廢棄天文台,那裏曾是導師生前最常去的地方。警笛聲在身後漸遠,他知道警察不會相信關於“會說話的蛇”和“數字密碼”的荒誕故事,而此刻,他的直覺比任何邏輯都更清晰——真相就在天文台的穹頂之下。
    泥濘的山路讓汽車寸步難行,鄭意萬棄車徒步。閃電劈開雲層的刹那,他看見天文台圓頂的輪廓,鏽跡斑斑的鐵門半掩著,仿佛在等待某個遲到的訪客。推開門,陳年的灰塵撲麵而來,手電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滿蛛網的天文望遠鏡。
    突然,身後傳來鎖鏈拖動的聲響。鄭意萬猛地轉身,黑蛇不知何時盤繞在鐵門內側,蛇身纏繞著生鏽的鎖鏈,鱗片在光影中流轉著詭異的光澤。“你終於來了,繼承者。”蛇開口時,尾尖掃過地麵,在灰塵上劃出一道規整的圓周率符號。
    鄭意萬握緊口袋裏的鱗片:“這一切和導師有關?他為什麽要留下這些謎題?”
    黑蛇吐著信子,蛇瞳倒映出穹頂的星空:“五十年前,人類首次觀測到‘π星’——一顆公轉軌道與圓周率完美吻合的星球。你導師參與的‘無限計劃’,正是試圖與外星文明建立聯係。但他們犯了致命的錯誤——用十進製數學翻譯外星信號,結果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隨著黑蛇的敘述,牆上的灰塵開始自動排列,拚湊出一幅幅全息畫麵:實驗室裏,科學家們將圓周率的數字轉化為聲波發向宇宙;某一天,信號接收器突然爆發出刺耳的蜂鳴,屏幕上跳出一串無法解讀的符號;緊接著,實驗基地裏出現變異生物,而黑蛇正是實驗失敗的產物,被賦予守護秘密的使命。
    “那些加密文件,是警告。”黑蛇的聲音低沉下來,“第七位數字的刻痕,暗示著外星文明的計數體係——他們用的是七進製。當你試圖用十進製解讀,就會激活某種共振頻率,吸引不該存在的東西。”
    鄭意萬想起電腦裏瘋狂跳動的數字,後背滲出冷汗:“所以你一直阻止我?”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黑蛇突然騰空而起,纏住望遠鏡的支架,“七小時後,π星將運行到與地球的共振點。如果你不想讓整座城市變成第二個實驗基地,就用七進製重新翻譯u盤裏的數據。”
    天文台的鍾表發出齒輪卡頓的聲響,鄭意萬衝向角落裏的老式計算機。鍵盤上的數字鍵早已磨損,但當他開始輸入七進製代碼時,屏幕竟亮起幽藍的光。隨著代碼的運行,穹頂緩緩打開,星空下,一道光束從天而降,在地麵投射出巨大的數學模型。
    黑蛇鬆開鎖鏈,遊到鄭意萬腳邊:“記住,宇宙不是用人類的數學構建的。”說完,它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最終化作無數光點融入星空。當最後一個光點消散時,計算機發出提示音——解密完成。
    文件裏是一段影像:導師站在實驗室中央,身後是布滿圓周率公式的黑板:“意萬,如果看到這段視頻,說明我的推測是對的。停止一切研究,銷毀數據,千萬不要試圖——”畫麵突然扭曲,變成一片雪花。
    黎明前的黑暗中,鄭意萬將u盤插入計算機的銷毀端口。隨著藍光閃過,所有數據化作灰燼。走出天文台時,雨不知何時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但他知道,在宇宙的某個角落,小數點後的秘密仍在繼續,而人類或許永遠不該觸碰那份不屬於自己的“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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