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因果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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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藍光映在我瞳孔裏,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落不下去。那條「好貓養著壞貓就該踩死」的評論像塊燒紅的烙鐵,在評論區的黑暗裏泛著刺目的光。最新回複裏已經有人附和:「流浪貓本來就該人道毀滅」,惡臭的文字混著點讚數字的跳動,在寂靜的房間裏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響。
三天前老陳來敲我家門時,手裏還攥著沒喝完的罐裝啤酒。這個認識十年的老友如今穿著藏藍製服,警徽在領口泛著冷光。「我真的沒辦法了。」他把啤酒罐重重砸在茶幾上,鋁皮凹陷的聲響驚飛了窗外的夜梟,「上個月光是虐貓話題就衍生出十七個惡性舉報事件,你的賬號被標記成極端愛貓群體的頭目了。」
我盯著他製服上的編號,想起高中時我們在操場上看流浪貓生崽的下午。橘貓媽媽把沾著血水的幼崽往我們腳邊推,濕漉漉的眼神裏全是信任。那時老陳還會省下早餐錢買火腿腸,如今卻要親手掐滅我在網絡世界守護生命的火光。
「網絡已經變成暴民廣場了。」老陳解開領口的紐扣,露出脖頸處暗紅的濕疹,「那些人不在乎真相,隻想要發泄。你發的每篇救助日記,都可能成為他們攻擊的靶子。」當禁言通知彈出來時,我看著對話框裏那串冰冷的「賬號異常」,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寵物醫院撿到的那隻斷尾狸花貓——它被人用剪刀殘忍傷害,卻還會在包紮時用腦袋蹭我的手背。
此刻評論區的戰火已經燒到我的回複下。我快速敲擊鍵盤,每個字都像在澆築混凝土:「生命從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虐待動物的人,內心比流浪貓身上的傷口更肮髒。」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係統提示音像喪鍾般響起。賬號封禁倒計時的紅色數字開始跳動,而我望著屏幕裏那張流浪貓翻肚皮的照片,突然想起老陳臨走時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在對抗的,是整個失序的賽博世界。」
現實世界的春天比網絡世界溫暖得多。在賬號被永久封禁的第七天,我在社區花園的冬青叢裏發現了那隻玳瑁母貓。它右耳缺了個三角形的口子,琥珀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當我把火腿腸掰成小塊放在掌心時,它先是警惕地弓起脊背,繼而試探性地伸出粉色的舌頭。
喂養逐漸成了日常。清晨五點,我會準時出現在老地方,聽它用柔軟的呼嚕聲劃破晨霧。有天暴雨突至,我在車棚角落找到渾身濕透的它,懷裏的紙箱已經被雨水泡軟。當我脫下外套裹住瑟瑟發抖的小身子時,它突然伸出爪子,輕輕拍了拍我手背上的雨水。
隨著相處,我發現這隻母貓有著驚人的靈性。它會在我情緒低落時跳上膝蓋,用毛茸茸的腦袋蹭我的下巴;會在投喂的鄰居靠近時豎起尾巴示警;甚至會把捕捉到的蝴蝶輕輕放在我腳邊,仿佛在分享它的戰利品。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它突然叼來一隻沾滿草屑的小貓,濕漉漉的眼神裏滿是信任,那一刻,我終於讀懂了老陳沒能說出口的話——有些守護,注定要在現實的土壤裏生根發芽。
再次遇見老陳是在寵物醫院。他懷裏抱著一隻後腿骨折的三花貓,看到我時露出久違的笑容:「社區接到舉報,有人故意用捕獸夾傷貓。」他撫摸著貓咪柔順的皮毛,警徽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暖的光暈,「我申請調到動物保護專項組了,現在網絡上的風向也在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抵製虐待行為。」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裏,我想起賬號被封那天的憤怒與絕望。或許正如懷裏這隻曾經戒備的玳瑁母貓,改變從來都不是一蹴而就。當越來越多的人願意俯下身,傾聽生命微弱的呼救;當善意的微光穿透網絡暴力的迷霧,那些被惡意裹挾的聲音,終將被溫暖與理解的浪潮淹沒。
暮色漸濃時,玳瑁母貓帶著它的孩子們在草坪上嬉戲。最小的那隻奶貓追著蒲公英跑遠,母貓立刻小跑著將它叼回來。我望著這溫馨的一幕,突然明白:在虛擬與現實的夾縫中,我們每個人都是意義的守護者。那些被網絡暴力撕碎的善意,終會在現實世界的土壤裏,開出最溫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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