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衝刷著霓虹燈牌，塔爾蜷縮在演唱會場館外的台階下，指尖反複摩挲著帆布包裏的巨星麥克風。金屬外殼在閃電的映照下泛著冷光，這是他在地下黑市用三個月工資換來的——據說這麥克風能將聲音放大到撕裂空氣的程度。
    檢票口的保安第三次朝他投來警惕的目光。塔爾將帽簷壓得更低，潮濕的劉海緊貼著額頭。當人群如潮水般湧入場館時，他混入其中，心髒跳動的頻率與遠處傳來的鼓點逐漸重合。
    場館內蒸騰的熱浪裹挾著熒光棒的光暈，塔爾被擠在第七排。舞台上的流行歌手正在唱著那首爛大街的情歌，觀眾們揮舞著手臂，尖叫聲此起彼伏。塔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拙劣的模仿秀——人們機械地歡呼，歌手虛假地微笑，連燈光都像精心設計的牢籠。
    帆布包被扯開的瞬間，前排女孩回頭投來不滿的目光。塔爾緩緩舉起那支造型誇張的麥克風，金屬表麵冰涼刺骨。當歌手唱到副歌部分時，他突然開口：“你們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聲音通過麥克風擴散開來，像是千萬把利刃同時劃破空氣。前排觀眾驚恐地捂住耳朵，女孩的耳環被震落在地。塔爾感覺喉嚨裏湧出鐵鏽味，卻笑得更加肆意。他開始咆哮，那些壓抑多年的話語如同決堤的洪水：“我討厭你們的假笑！討厭這虛偽的世界！”
    場館的鋼化玻璃穹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燈光開始劇烈閃爍，音箱爆發出刺耳的電流聲。人群在尖叫聲中瘋狂逃竄，有人被絆倒，有人撞翻欄杆。塔爾站在逐漸空蕩的場館中央，看著人們如同受驚的螻蟻，享受著這份由他製造的混亂。
    最後一聲轟鳴中，穹頂轟然坍塌。塔爾在漫天塵埃中倒下，嘴角還掛著瘋狂的笑容。當救援人員將他從廢墟中抬出時，發現他緊緊攥著那支麥克風，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醫院的白熾燈刺得人睜不開眼。塔爾躺在病床上，聽著門外醫生與母親的對話。“患者存在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狀......”“建議長期住院治療......”他扯掉手上的輸液管，赤著腳跑出醫院。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塔爾遊蕩到家門口，發現屋內的燈還亮著。推開虛掩的門，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織毛衣，白發在燈光下泛著銀光。這些年，父親早因無法忍受他的怪異行為離家出走，隻剩母親獨自支撐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回來就好。”母親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塔爾突然衝向母親，抓住她瘦弱的肩膀：“打我！為什麽不打我？！”母親驚恐地後退，手中的毛衣針掉在地上。塔爾抓起桌上的相框，狠狠摔在地上：“你就隻會這樣！永遠這麽軟弱！”
    玻璃碎片在地上折射出扭曲的光影。塔爾開始瘋狂地砸東西，花瓶、電視、桌椅......母親蜷縮在角落裏哭泣，求他停下來。可塔爾的眼中隻有瘋狂，他抓起母親的手，用力往自己臉上扇：“打啊！你不是恨我嗎？！”
    不知過了多久，塔爾累得癱倒在地。母親顫抖著站起身，走進廚房。當她再次出現時，手中握著那把常用的砍刀。塔爾抬頭看著母親，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變成了玩味的笑容：“終於要動手了？”
    刀鋒落下的瞬間，塔爾沒有躲避。鮮血濺在牆上，開出一朵朵妖冶的花。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黑暗中浮現出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是阿白，那隻多年前就已經死去的白貓，頸間還係著褪色的黑繩。阿白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來，蹭了蹭他逐漸冰冷的臉頰。塔爾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阿白擁入懷中，嘴角帶著釋然的微笑。身後傳來模糊的議論聲，有人說這不過是瀕死的幻覺，但塔爾已聽不見了。他感覺自己抱著阿白，在溫暖與安寧中，朝著遠處那片柔和的光走去。
    後來，鄰居們在收拾塔爾的房間時，發現了一本破舊的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少年的心事：“今天阿白死了，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他們都在笑，可我聽不懂笑話”“聲音太大了，我快要被淹沒了”......
    在最後一頁，隻有一行字：“如果尖叫能撕開虛假的麵具，那我願意做第一個瘋子。”
    喜歡永不褪色的印記請大家收藏：()永不褪色的印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