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三:赤色電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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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拍一部紅軍長征的電影。”當我在村口的老槐樹下說出這句話時,二十幾個圍坐的村民都愣住了。張大爺吧嗒著旱煙袋,煙鍋裏的火星在暮色裏明明滅滅:“娃啊,咱種了一輩子地,哪懂拍電影?”
我展開畫滿分鏡草圖的筆記本,指著上麵歪歪扭扭的雪山草地:“不用懂!隻要心裏有當年紅軍的勁兒就行!”話音剛落,蹲在牆角的青年陳鐵柱突然站起,迷彩褲膝蓋處還沾著今早耕地的泥點:“我來!我爺爺就是跟著紅軍走到陝北的!”
三天後,我們的“赤焰電影隊”正式成立。最壯實的王鐵牛成了“總司令”——這個扛過五百斤糧袋的漢子,此刻正學著行軍禮,卻把帽子碰歪到後腦勺;村小的李老師翻出壓箱底的中山裝,成了“編劇兼道具師”;就連平時最潑辣的劉嬸,也係著褪色的藍布圍裙報名當“後勤部長”。
拍攝地選在村後那座最陡的山梁。清晨五點,王鐵牛套上用粗布染成灰藍色的“軍裝”,麻繩係著的“子彈帶”裏塞滿樹枝削成的“手榴彈”。當第一縷陽光照亮他黝黑的臉龐時,他突然挺直腰板,帶著二十幾個“戰士”喊起號子:“一、二、三、四!”聲音驚飛了樹梢的麻雀,也驚得正在生火做飯的劉嬸手一抖,把鹽罐打翻在大鐵鍋旁。
拍“飛奪瀘定橋”那場戲時,我們用木板和麻繩在小河上搭了座簡易索橋。陳鐵柱綁著威亞,在搖搖晃晃的橋麵上匍匐前進,突然腳下一滑,半個身子懸在半空。所有人都驚叫起來,隻有他咧著嘴喊:“別停!紅軍戰士哪有怕摔的!”等他渾身濕透地爬上岸,發現褲腿早被木刺劃得破破爛爛,卻笑著說這是“戰損勳章”。
三個月後,《星火征途》的樣片在村小學的操場上首映。幕布是用劉嬸家的床單改製的,放映機是我東拚西湊修好的二手貨。當銀幕上“王司令”帶領“戰士們”翻越“雪山”時,坐在前排的張大爺突然抹起了眼淚:“我爹當年說過,紅軍就是這樣,一步一喘氣地往上爬……”
正當我們沉浸在喜悅中時,陳鐵柱抱著台舊收音機衝進院子:“朝鮮那邊在征集抗美援朝題材電影!”眾人對視一眼,王鐵牛猛地一拍大腿:“咱接著拍!讓年輕人看看,咱們中國人骨頭有多硬!”
這次我們把片名定為《冰血抗爭》。為了還原戰場的嚴寒,大家把村裏的冷庫騰出來當拍攝場地。李老師用硬紙板和鐵絲製作“坦克”,劉嬸把自家的棉被拆了,絮在演員們的軍大衣裏。而“總司令”王鐵牛,這次要挑戰飾演一名誌願軍連長。
拍攝“堅守陣地”那場戲時,零下十五度的冷庫中,王鐵牛和“戰士們”趴在鋪滿碎石的“戰壕”裏。扮演美軍的小夥子舉著木槍衝來時,王鐵牛突然喊出了台詞:“告訴祖國,陣地在,我們就在!”他嘶吼的聲音在冷庫裏回蕩,哈出的白氣瞬間凝成冰碴,卻沒人注意到他凍得發紫的嘴唇。
殺青那天,縣文化館的幹部突然來訪。當他們看到粗糲卻充滿力量的成片時,激動地說:“這些真實質樸的影像,比任何特效大片都珍貴!”後來,《星火征途》和《冰血抗爭》不僅在周邊鄉鎮巡回放映,還被市裏的紅色教育基地收藏。
如今,每當我路過村頭的老槐樹,還能看見掛在樹枝上的“道具槍”,聽見劉嬸笑罵王鐵牛又把“軍裝”穿反的聲音。這些扛過鋤頭、握過槍杆的普通農民,用最樸素的方式,讓那段波瀾壯闊的曆史在光影中重新鮮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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