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
    李子木感覺自己在下沉。
    無數混亂的記憶碎片從身邊掠過：手術室刺眼的無影燈、瑤光遞劍時指尖的溫熱、棺材裏透過半透明蓋板看到的晃動人影、鍾玖兒站在路口，一抹紅綾從她腰間滑落……
    以及，那不可言說的少年悸動。
    為何，欲望如此強烈？
    李子木迫切地想與妻子親熱，卻發現自己連手腳都感知不到。
    奇怪的是，明明感覺不到身體，卻能清晰地感知到某個部位的存在，以及那裏燃燒的欲火。
    李子木猛地睜開眼睛，大口的喘息了兩下，“焯！魘住了？？”
    下意識的伸手掏向下麵，什麽時候夢魘還能變成春夢……嗯？
    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又環顧四周——這裏分明是他的識海，卻又不太一樣。
    周圍漂浮的那景象，無論如何也不該是他的識海。
    那是鍾玖兒所在世界破滅的景象。
    他此刻竟然隻是個魂魄之體。
    突然，一抹燭光刺破了周圍的黑暗。
    他看見遠處一道人影隱現，連忙開口叫道：“尹道友？”
    “你怎麽又來了？”熟悉的聲音響起。
    一道由各種元素組成的人影緩緩浮現，‘鍾玖兒’有些疑惑的說道：“你的靈魂怎麽這麽奇怪？“
    “鍾玖兒？”李子木看著眼前這個由各種元素拚湊而成的少女，“這是怎麽回事？”
    “我哪知道～“人影逐漸凝實，化作肉體鍾玖兒的模樣。
    她就像真正的鍾玖兒一樣俏皮地歪著頭，“按理說這種時間回響，你來一次就夠了，怎麽還上癮了呢？”
    她繞著李子木轉了兩圈，突然湊近聞了聞：“你好像中毒了。”
    “中毒？”李子木使勁感應了著身體，卻隻換來魂魄之體的胡亂扭動。
    “嗯，咱們世界之間差距挺大的，我認不出來你中的是什麽毒。”鍾玖兒轉夠了圈，再次回到李子木麵前盤腿坐下，托著腮幫子道：“也可能沒毒。”
    “奇了怪了......什麽時候中毒的我怎麽不知道。”李子木撓頭，“有師姐他們在，應該沒太大問題吧。”
    “你身邊有人正在救你。”鍾玖兒指向遠處那一抹刺破黑暗的燭光：“看到沒？有人在消耗本源救你呢。”
    她眨眨眼，“你那朋友對你可真不錯。”
    “哈哈哈，是吧，我人品還挺好的！”李子木得意地學她盤腿坐下，突然有些尷尬地別過臉，“那什麽，你穿上點衣服唄？咱倆這樣坐著，一覽無遺的多少有點奇怪。“
    鍾玖兒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身體，無所謂地擺擺手：“我隻是個世界毀滅後殘留下來的規則複合體，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年，你還能對個幻影有什麽非分之想？”
    鍾玖兒伸了個懶腰，盈盈一握的腰身拗出了驚人的弧線：“倒是你，在你的識海裏想穿什麽就穿什麽唄？”
    “哦……可是我這也沒衣服啊？”
    “腦子裏想一下你穿著衣服就行了。”鍾玖兒隨口說道，而後又驚訝的指著李子木的腰間說道，“不是吧，你還真有非分之想？”
    “哦……”李子木手忙腳亂地在身上‘變’出一套青衫，臉頰燒得通紅，“沒有沒有！剛夢魘了……”
    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著，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對麵飄去。
    鍾玖兒噗嗤一笑，纖細的手指繞著發梢：“我跟你說啊，我就是個過去的幻象，你就是想也碰不到的……”她故意晃了晃身子，惹得李子木又是一陣麵紅耳赤。
    “說起來，你這算什麽情況？“李子木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他索性不再躲閃目光——倒也不是好色，隻是花開正豔，還大方的展示在眼前，若是不看反倒顯得心中有鬼。
    雖然本來就有鬼。
    “什麽什麽情況？”
    鍾玖兒歪著頭，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困惑，“我還想問你呢，按理說我把獎勵給你了，咱倆就不會再見了，你怎麽又跑回來了？”她盤腿飄在空中，絲毫不在意李子木的目光落在何處。
    李子木撓撓頭，學著鍾玖兒的樣子盤坐在她對麵的虛空：“我哪知道啊……”他苦笑著想，你一個世界規則化身都不明白的事，我這個小小金丹修士怎麽會懂？
    “可能是你中毒的緣故吧。”鍾玖兒漫不經心地猜測道。
    兩人陷入沉默，麵對麵大眼瞪小眼地盤坐在虛空中。識海裏的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遠處那抹燭光在微微跳動。
    “咳……”李子木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不覺得應該聊點什麽或者做點什麽嗎？這樣幹坐著怪尷尬的。”
    “尷尬什麽？”鍾玖兒紋絲不動，“我經常這樣一坐就是幾萬年。”
    她忽然促狹地眨眨眼，“我可是提醒過你了，我隻是幻象，你碰不到的。想做點什麽的話……”她意味深長地拖長聲調，“隻能自娛自樂哦。”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再說了，我也沒處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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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李子木翻了個白眼，“你腦子裏整天都在想些什麽？你們那個世界是不是除了繁衍就沒別的事了？”
    鍾玖兒撇撇嘴：“你這話說的，一個世界不以繁衍傳承為目標，那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她盤坐著雙手叉腰，一副要辯論到底的架勢。
    “行吧，你還哲學上了。”李子木無奈地搖搖頭，伸了個懶腰向後躺去。
    真的幹不了什麽，一直盯著看反而難受。
    眼不見為淨。
    虛空柔軟得像雲絮，托著他的身體輕輕晃動。不知過了多久，李子木突然開口：“哎對了……”
    “嗯？”鍾玖兒飄到他上方，發絲垂落在他臉上，卻沒有一絲觸感。
    “我要是用那塊石頭去煉器，你會怎麽樣？”
    “哪塊石頭？”鍾玖兒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哦，你說我的屍體啊。”
    “嘶……”李子木倒吸一口涼氣。
    你的屍體……
    他腦海中不禁浮現自己握著鍾玖兒‘屍體’戰鬥的畫麵。
    那問題來了，劍柄是該握在脖子位置還是腳踝位置？
    這畫麵太美根本不敢細想……
    “你那是什麽表情？”鍾玖兒慢慢飄起來一些，低著頭好奇地打量著他扭曲的麵容，“太一曜石是世界破滅的產物，我就是那個世界，說它是我的屍體有什麽問題？”
    李子木抬眼望去，好嘛，這下真是一覽無餘了。
    “你說的好有道理……”他幹笑兩聲，“那我要是用它煉器，你會有什麽感覺？”
    “挺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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