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卷著雪沫，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刀，抽打在臉上。張阿牛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愈發陡峭的雪坡上，身後那片修羅場早已被風雪掩埋，濃重的血腥氣也被凜冽的寒風衝散。體內，那股源自骨符的凶戾源力在吞噬了雪猿精元後，如同飽食的凶獸，暫時蟄伏下來，不再瘋狂躁動，卻帶來一種更加深沉的、源自骨髓的沉重感。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搬運著無形的山巒。
    他不敢停歇。雪貂的偷襲如同警鍾，提醒他這片看似死寂的雪原深處，處處潛藏著致命的危機。他需要一處避風之所，一處能讓他暫時喘息，梳理體內狂暴力量，並嚐試壓製那枚愈發凶險的混沌源符的地方。
    風雪似乎永無止境，天色也愈發昏暗，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隨時要壓垮這片連綿的雪峰。就在阿牛感覺體力即將耗盡，連那根沉重的雪猿腿骨都快要拄不穩時——
    前方陡峭的冰壁之下，一片被巨大冰掛和厚重積雪半掩的地方，隱約顯露出一道不規則的裂縫？
    裂縫不大，僅容一人勉強側身通過，內部幽深黑暗，但洞口邊緣光滑，隱隱有微弱的氣流湧出，帶著一絲比外界稍暖、卻更加精純的冰寒氣息？並非煞氣，而是某種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地脈寒元！
    廢棄洞府？還是天然寒穴？
    阿牛眼中閃過一絲微光。無論是哪種，此刻都是他急需的避風港。他警惕地環顧四周，風雪呼嘯，視野極差，暫時未發現妖獸蹤跡。他不再猶豫，用腿骨撥開洞口垂掛的冰棱和積雪，側身擠了進去。
    洞內比想象中要深，也寬敞許多。入口狹窄，向內延伸十餘丈後，豁然開朗，形成一個約莫數丈方圓的天然冰洞。洞頂垂下無數晶瑩剔透的冰錐，地麵覆蓋著一層堅硬光滑的玄冰。最讓阿牛驚喜的是，洞內深處，靠近冰壁的地方，竟然殘留著一些明顯是人工開鑿的痕跡——一個簡陋的石台，甚至還有半張傾倒的、同樣由某種寒玉雕琢而成的石床？雖然布滿了厚厚的冰塵，但依舊能看出其不凡。
    果然是廢棄的修士洞府！而且，極可能是一位修煉冰寒屬性功法的前輩所留！
    洞內空氣雖然依舊寒冷刺骨，但隔絕了外界的狂風，顯得“溫暖”了許多。更重要的是，此地彌漫的那種精純、沉澱的地脈寒元，對於此刻體內力量駁雜混亂、急需梳理鎮壓的阿牛來說，簡直是天然的鎮靜劑。
    他顧不上疲憊，立刻行動起來。先將那半張寒玉床扶正，拂去厚厚的冰塵。玉床觸手冰涼，卻並不刺骨，反而有種溫潤感，絲絲縷縷的精純寒氣滲入掌心，讓他體內躁動的源力都平複了一絲。好東西！
    接著，他忍著劇痛，用那根雪猿腿骨作為刻刀，艱難地在洞口內側的冰麵上刻畫起來。刻畫的並非什麽高深陣法，而是他在赤霞村放牛時，偶爾聽遊方道士吹噓過的、最簡單的一種“藏氣斂息”符紋。手法粗糙，符紋歪歪扭扭，但勝在能將洞口殘留的氣息盡量收斂，配合此地天然的地脈寒元，希望能起到一點遮蔽作用。
    做完這一切，他才疲憊不堪地癱坐在寒玉床上。冰冷的寒氣透過薄薄的衣衫滲入身體，與體內那沉重凶戾的源力形成一種微妙的對抗，帶來陣陣刺痛，卻也讓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閉上眼，開始全力內視，嚐試引導體內那混沌灰蒙的源力。源力如同奔騰的野馬，桀驁難馴，每一次引導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和隱隱的獸吼幻聽。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將一絲絲源力引導向受損最重的經脈和髒腑，進行緩慢的修複。同時，他嚐試溝通脊椎深處那枚混沌源符，試圖理解其運轉的規律，壓製其那不受控製的凶戾本能。
    過程緩慢而痛苦，冷汗浸透了他襤褸的衣衫，又在寒氣中迅速凝結成冰。洞外，風雪依舊嗚咽，時間在無聲的對抗中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個時辰。就在阿牛感覺對源力的掌控稍稍熟悉了一絲，體內傷勢也在寒氣和源力的雙重作用下緩慢恢複時——
    異變驟生！
    毫無征兆地！
    他布置在洞口、那歪歪扭扭的“藏氣斂息”符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紙無聲無息地寸寸瓦解、消散！
    緊接著！
    一股冰冷到凍結靈魂、漠然到無視一切的恐怖意誌，如同無形的億萬鈞冰山轟然降臨！
    瞬間穿透了洞口的冰層！穿透了阿牛剛剛構築起的一絲心神防線！精準無比地鎖定了他！也鎖定了他脊椎深處那枚正在吞吐混沌灰芒的源符！
    霜眸！是那霜眸主宰的印記！它竟追來了？！而且如此之快！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阿牛的心髒！他猛地睜開眼，瞳孔驟縮！隻見洞口處，那層厚厚的冰掛和積雪正無聲無息地消融、湮滅！露出外麵更加昏暗、卻仿佛凝固了的風雪！
    而在那洞口正中央的虛空中……
    一點僅有指甲蓋大小、卻純粹到極致、散發出凍結諸天萬界氣息的霜白晶點正緩緩地凝聚、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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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晶點雖小，其散發的威壓卻讓整個冰洞的溫度驟降至絕對零度！洞頂垂下的冰錐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紛紛斷裂墜落，摔在冰麵上化為齏粉！阿牛身下的寒玉床也瞬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螻蟻……竊符……當……寂滅……”
    一個冰冷、漠然、毫無感情波動的意念如同九幽寒獄的審判直接轟入阿牛的識海！
    伴隨著這聲“審判”……
    那點霜白晶點微微一顫！
    一道凝練到無法形容、呈現出純粹霜白本源的光線，如同洞穿時空的冰寂之矛，無視了空間的距離朝著冰洞深處，盤坐於寒玉床上的張阿牛眉心無聲無息地激射而來！
    光線所過之處，連空間都呈現出一種被凍結、脆化的詭異波紋！
    快！絕對的快！超越了思維的極限！
    死亡的冰冷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如此刻般無可抗拒！任何抵抗在這道光線麵前都顯得如此可笑！
    張阿牛目眥欲裂！巨大的絕望瞬間淹沒了他！他甚至來不及升起任何念頭！
    就在這代表著絕對終結的霜白光線即將洞穿他眉心的千鈞一發之際——
    他脊椎深處那枚混沌源符在感應到這極致冰寒、極致高階的本源力量威脅的瞬間，其核心那點混沌灰芒猛地爆發出一種源自本能的、超越極限的凶戾與貪婪！
    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麵對絕世“美味”的瘋狂吞噬欲望？！
    “嗡——！！！”
    源符通體灰芒暴漲！無數新生的混沌符紋瘋狂閃爍！一股蠻橫、霸道、不講道理的吞噬之力轟然爆發！
    目標並非那道射來的霜寂光線，而是阿牛身下那張正散發著精純地脈寒元的寒玉床！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在阿牛驚駭的目光中，那張堅硬的寒玉床，竟在源符爆發的吞噬之力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一股龐大、精純、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冰魄寒髓本源，被源符蠻橫地從玉床深處強行抽取、撕扯出來！
    這股精純的寒髓本源，瞬間被源符吞噬、煉化！化作一股沛然莫禦的混沌源力洪流！
    緊接著！
    源符將這股剛剛吞噬煉化的、混合了磅礴寒髓本源的混沌源力連同符文本源，不顧一切地在阿牛眉心前方瘋狂壓縮、引爆！
    “轟——！！！”
    一道僅有拳頭粗細、卻凝練到仿佛能凍結虛空、呈現出混沌灰白主色、內部瘋狂流轉著無數新生冰魄符紋的混沌冰盾，赫然在阿牛眉心前三寸之處憑空凝聚！
    這冰盾出現的時機妙到毫巔！
    就在其成型的萬分之一刹那！
    那道代表著絕對寂滅的霜白光線，狠狠撞在了混沌冰盾之上！
    “滋——！！！”
    一聲並非爆炸、而是極致的冰寒法則互相侵蝕、湮滅的刺耳銳鳴，在狹小的冰洞內猛然炸響！
    時間……仿佛凝固！
    霜白光線瘋狂侵蝕、凍結著混沌冰盾！冰盾則以混沌源力為根基，以剛剛吞噬的冰魄寒髓為本源，瘋狂地同化、吞噬著霜白光線的冰寒法則！兩種性質接近卻又截然不同的冰寒力量悍然對耗、湮滅！
    冰盾劇烈震顫，表麵無數混沌符紋明滅不定，新生的冰魄紋路寸寸崩裂、又頑強重生！而那點霜白晶點射出的光線，其前端竟也被冰盾蘊含的混沌吞噬之力硬生生阻滯、消磨了一絲？！
    雖然僅僅一絲！
    但這毫厘之差卻帶來了一線變數！
    就在這法則對耗、光線被阻滯的萬分之一刹那——
    混沌冰盾似乎耗盡了所有力量其核心猛地向內塌縮！
    “嗡——！！！”
    一個僅有碗口大小、邊緣瘋狂扭曲、散發出混亂空間波動與精純冰寒氣息的灰白漩渦，赫然在冰盾湮滅的核心被強行撕開！
    漩渦出現的瞬間！
    一股難以抗拒的空間吸力混合著此地濃鬱的地脈寒元轟然爆發！
    目標首當其衝正是近在咫尺的張阿牛！
    “咻——！！！”
    張阿牛的身影連同他座下那半張徹底碎裂的寒玉床殘骸，瞬間被那灰白漩渦吞噬！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間！
    “噗！”
    那道被阻滯了一絲的霜白光線，終於洞穿了漩渦湮滅後殘留的微弱空間漣漪，狠狠射在了阿牛原本盤坐位置的後方冰壁之上！
    無聲無息！
    堅硬無比的萬年玄冰冰壁，如同被投入烈火的雪塊，瞬間湮滅出一個深不見底、邊緣光滑如鏡、散發著永恒死寂寒意的恐怖孔洞！孔洞深處，依舊殘留著絲絲縷縷霜白的法則寒氣。
    洞口虛空中。
    那點霜白晶點微微閃爍了一下。
    冰冷的意念似乎在阿牛消失的位置，極其極其細微地掃過尤其在那灰白漩渦殘留的最後一絲空間波動上停留了一瞬。
    意念之中那萬古的漠然似乎起了一絲極其極其細微的漣漪？
    仿佛在確認著什麽又仿佛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意外？
    最終。
    霜白晶點光芒緩緩收斂。
    如同從未出現般…聲無息地消散在洞外呼嘯的風雪之中。
    隻留下一個被洞穿的冰洞，一地狼藉的玉床碎片以及空氣中尚未散盡的混沌與霜寒交織的詭異氣息。
    洞外，風雪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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