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星山脈在黎明前開始流血。
    寧夜站在斷崖邊緣，右眼的星辰旋渦微微收縮。三百米外的山穀裏，淡紅色的霧氣正從岩縫中滲出，像某種活物般沿著地表蔓延。所經之處，地衣瞬間碳化，裸露的岩石表麵浮現出血管狀的暗紅色紋路。
    "第三處了。"蘇玉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懸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素白道袍的下擺無風自動，眉心那道菱形印記正散發著微弱的銀光。三枚銅錢狀的玉盤繞著她緩緩旋轉，表麵刻滿比發絲還細的星圖。
    寧夜彎腰抓起一把砂土，看著紅色星瘴從指縫間漏下。這些霧氣帶著鐵鏽般的腥味，接觸皮膚時會產生細微的刺痛感——就像被無數根帶電的毛刷輕輕刮過。
    "不是普通星瘴。"他碾碎土塊，露出內部結晶化的紅色脈絡，"有血蝕的特征。"
    蘇玉真聞言，左手立即結了個"清靈印"。三枚玉盤應聲飛到她麵前，組成一個等邊三角形。當中間浮現的光幕掃過紅霧時，原本淡銀色的光芒突然變成警報般的猩紅。
    "濃度超標十七倍，而且..."她突然蹙眉，光幕中閃過幾段扭曲的符文，"裏麵有神識烙印。"
    話音未落，山穀深處傳來一連串爆炸聲。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騰空而起。寧夜右眼星輝大盛，在身前形成錐形護罩；蘇玉真則並指為劍，三道玉盤合而為一，化作流光溢彩的菱形盾牌。
    當他們飛越最後一道山脊時，眼前的景象讓寧夜瞳孔驟縮。
    整片盆地已經變成血池。
    濃稠的紅霧如潮水般翻湧，其間漂浮著無數籃球大小的半透明卵泡。每個卵泡裏都蜷縮著正在畸變的生物——野兔長出蠍尾，山鷹的羽毛變成金屬鱗片，最可怕的是那些融合中的生物，三四隻狼犬正被無形的力量撕扯、拚接，形成多足多首的怪物。
    盆地中央，五台機甲正背靠背組成防禦陣型。其中四台標準的聯邦製式機甲"山嶽"已經傷痕累累，左臂裝載的粒子炮不斷轟擊著撲來的變異體。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中的那台青藍色機甲——它比同伴纖細許多，背部展開著如鳥翼般的能量板，每次振翅都會灑落一片電弧網。
    "是星痕小隊。"蘇玉真指向機甲胸口的星座徽記，"那個領隊..."
    寧夜已經看到了。透過青鸞機甲的透明艙蓋，可以清晰看見駕駛者是個紮著高馬尾的年輕女子。最特別的是她的右眼——那不是血肉之軀，而是顆機械眼球，此刻正流轉著與寧夜星辰之瞳相似的藍光。
    "星瞳持有者。"寧夜聲音低沉，"小心，血蝕要爆發了。"
    仿佛回應他的判斷，盆地裏的紅霧突然劇烈翻騰。那些卵泡接連破裂，新生的怪物發出刺耳的嘶鳴。更可怕的是地麵開始隆起，一個直徑超過二十米的巨大血泡正在形成。
    "撤退！立即撤退！"青鸞機甲裏的女駕駛員對著通訊器大喊，同時展開全部能量翼，"赤潮要形成——"
    她的警告被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淹沒。那個巨型血泡炸開了。
    赤紅浪潮呈環形擴散，所到之處岩石融化，四台"山嶽"機甲像蠟像般開始溶解。青鸞機甲雖然急速升空，但右腿還是被一道濺射的血浪擦中，金屬外殼立刻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救人！"寧夜身形一閃，化作流星直墜而下。蘇玉真則雙手結印，三枚玉盤飛向不同方位，在空中勾勒出巨大的三角星圖。
    寧夜在墜落途中已經完成九重星訣。當他距離地麵還有百米時，右眼突然迸發出刺目金光。七顆星辰虛影在他周身浮現，排列成勺狀。
    "北鬥鎮邪！"
    七道金色光柱從天而降，精準命中正在擴散的赤潮邊緣。那些蠕動的紅霧仿佛遭遇天敵，發出滋滋的灼燒聲。但核心處的血浪仍在膨脹，已經快要吞沒最後一台掙紮的"山嶽"機甲。
    青鸞機甲突然俯衝下來，機械女聲通過外放係統響徹山穀："能量過載！所有人閉眼！"
    寧夜卻看得真切——那女孩的機械右眼正在超頻運轉，瞳孔分裂成六個獨立轉動的環狀結構。她雙手握住操縱杆猛力前推，機甲胸甲向兩側滑開，露出鑲嵌著藍色晶體的炮口。
    "不要直線射擊！"寧夜福至心靈，用星力將聲音直接傳入駕駛艙，"走搖光軌跡，天權轉天璿！"
    女孩明顯怔了一下，但手上動作絲毫不停。就在能量炮即將發射的瞬間，她突然微調了機甲姿態。這個細微變化導致炮口軌跡產生奇妙偏轉，射出的藍色光束並非直線，而是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s形曲線。
    奇跡發生了。
    那道藍光途經之處，空氣中的星瘴突然結晶化，形成無數細小的棱鏡。當光束最終命中赤潮核心時，威力竟比直射增強了十倍不止。爆發的藍光將血浪直接氣化，衝擊波甚至掀翻了方圓百米內的所有變異體。
    寧夜右眼劇痛——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女孩的炮擊軌跡，分明是星宮秘傳的"璿璣劍訣"演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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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玉真的法術也在此時完成。三角星圖籠罩整個盆地，降下銀白色的光雨。那些被淋到的變異體紛紛僵直倒地，體表紅紋逐漸褪去。
    "小心地下！"寧夜突然暴喝。他感知到有東西正從地底急速接近青鸞機甲。
    一根猩紅觸須破土而出，末端是張布滿螺旋利齒的巨口。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光橫貫長空，精準斬斷觸須。蘇玉真禦使玉盤回旋護住機甲，自己卻因分神被另一根觸須擦過左肩。
    "玉真！"寧夜瞬間移動到她身旁，卻見蘇玉真左肩傷口處爬滿蛛網狀的紅紋，更可怕的是這些紅紋正向著脖頸蔓延。
    "魔尊...神識碎片..."蘇玉真咬牙捏碎一枚玉符，清光流過全身，暫時遏製了紅紋擴散。但她的左眼已經失去焦距，瞳孔周圍浮現出細小的星狀斑點。
    寧夜右眼星辰瘋狂旋轉。他左手抱住蘇玉真，右手對著地麵虛按。一個複雜的星紋在掌心浮現，隨即重重印在大地上。
    "星沉地動！"
    方圓千米的地麵像波浪般起伏。無數裂縫中迸發出金色星光，那些潛藏地下的觸須在光芒中灰飛煙滅。當最後一根觸須被淨化時，盆地中央炸開一團紅霧，隱約形成個九星環繞的猙獰麵孔。
    "我們會再見麵的...星宮餘孽..."沙啞的聲音直接在眾人腦海中響起，隨後消散於風中。
    三小時後，臨時營地。
    寧夜站在醫療帳篷外，透過半透明的帳壁看著裏麵的情景。蘇玉真躺在充氣病床上，六台蜂鳥狀的微型機器人正在她左肩傷口處盤旋。每隻"蜂鳥"尾部都連著光纖般的細管，將某種銀色納米液體注入她的血管。
    "抗星瘴血清第三代改良版。"身後傳來機械右眼特有的輕微嗡鳴聲，"理論上可以中和90的星瘴毒素。"
    寧夜轉身，看見那個機甲駕駛員已經脫去戰鬥服，換上了聯邦軍團的製式緊身衣。她的機械右眼在昏暗光線下呈現出深邃的藍紫色，內部有細小的光點流轉，宛如微縮星河。
    "林澈少校，星痕特種部隊第七小隊隊長。"她行了個標準的聯邦軍禮，然後伸出右手，"感謝二位的救援。"
    寧夜沒有握手的習慣，但還是禮貌性地碰了碰她的指尖。刹那間，他右眼的星辰旋渦不受控製地加速旋轉——從這個女孩體內，他感受到了極其微弱的星宮傳承氣息！
    "你的眼睛..."寧夜謹慎地措辭，"不是普通的機械義眼。"
    林澈摸了摸自己的右眼，金屬外殼上閃過一道波紋狀的光暈："三年前在"蒼藍遺跡"發現的共生體科技。他們說這是上古修士的..."她突然皺眉，機械眼發出輕微的哢嗒聲，"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叫林澈？我還沒做過自我介紹。"
    帳篷裏突然傳來蘇玉真的咳嗽聲。寧夜閃身進入，看見她正試圖坐起來。納米機器人已經退開，但她的左眼依然蒙著層灰翳，眼白部分布滿了細小的紅色星紋。
    "別動。"寧夜按住她肩膀，"魔尊的神識汙然比想象中頑固。"
    蘇玉真卻抓住他的手腕："那個圖案...在赤潮爆發前，我看到了..."她突然注意到林澈跟了進來，立即收聲。
    林澈的機械眼突然切換到紅外模式，掃過蘇玉真的左眼："有意思，這些星紋排列方式...和聯邦檔案館裏收藏的星圖殘卷很像。"她點了點太陽穴，右眼投射出一幅全息圖像，"看，這是去年在海底遺跡發現的石刻。"
    寧夜呼吸一滯。圖像上刻著的分明是星宮秘傳的"玄天鎮魔籙"！雖然殘缺不全，但核心符文分毫不差。
    "少校！"帳篷外傳來急促的喊聲，"東北方又發現星瘴反應，指揮部命令我們立即轉移傷員！"
    林澈快速關閉投影："二位請隨我們回基地。這位...女士的傷需要專業治療。"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而且科學部會對你們的能力很感興趣。"
    寧夜剛要拒絕，蘇玉真卻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跟她走。"她用神識傳音道："那個女孩的機械眼裏...藏著半塊星玉碎片。"
    就在這時，營地外圍突然響起警報。一個滿身是血的拾荒老人闖過警戒線，懷裏緊緊抱著個發光的物體。三名士兵追趕著他，但老人爆發出與年齡不符的速度，徑直衝向寧夜所在的位置。
    "星君...是星君大人嗎？"老人渾濁的雙眼突然流出淚來，他撕開破爛的上衣，露出後背——那裏有個正在發光的星痕圖案，線條組成複雜的幾何圖形，中心是九個同心圓。
    寧夜右眼刺痛。這個圖案他太熟悉了——星宮禁地中央的鎖星大陣，陣眼處就刻著完全相同的陣圖！
    老人顫抖著舉起懷中的物體："他們...他們在挖..."話未說完，他後背的星痕突然爆發出刺目強光。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老人的皮膚迅速結晶化，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尊剔透的水晶雕像。
    他懷中物體滾落在地——那是塊沾滿泥土的金屬板，上麵刻著兩行小字：
    「天門將啟 星宮再現
    九星連珠 萬物歸源」
    林澈的機械眼瘋狂閃爍，記錄下這一切。而蘇玉真則掙紮著下床，用尚能視物的右眼凝視著水晶化的老人，輕聲道：
    "第一個星痕覺醒者...但不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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