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帝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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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三年的白帝城裹在暮春潮氣裏,永安宮的雕花木窗被江風吹得吱呀作響。諸葛亮跪坐在案前,油燈將他的影子投在《出師表》竹簡上,忽明忽暗像團跳動的幽魂。
竹簡邊沿沾著幾點暗褐血漬,那是劉備臨終時攥緊竹簡留下的指印。耳畔回響著劉備臨終的咳嗽:“若嗣子可輔,輔之...不可輔,君可自取。”
牆角藥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李福端著漆盤進來時差點被門檻絆倒。這位太醫用袖子抹了把汗,漆盤裏的銀針跟著叮當亂顫:"丞相,該用針了。"
諸葛亮沒抬頭,手指劃過竹簡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的字樣。突然抓起銀針紮向案頭沙盤,細針穿透標注著"五丈原"的泥塊,針尾猶在嗡嗡顫動:"你看這陣眼,像不像當年在隆中推演過的北鬥星位?"
李福嚇得倒退兩步,漆盤裏的藥碗灑出褐汁,在青石地上洇開蛛網般的紋路。諸葛亮卻自顧自從袖中摸出張泛黃卡牌,牌麵"觀星"二字在燭火下泛著青光。他將卡牌按在沙盤邊緣,七枚銀針頓時在泥地上擺出勺狀。
遠處突然傳來孩童嬉鬧。諸葛亮手指一顫,銀針叮鈴落進沙盤縫隙。他起身時蜀錦戰袍掃翻油燈,潑出的燈油在地麵燃起幽藍火苗。李福慌忙用衣袖撲打,抬頭時隻看見丞相扶著門框的側影,白發被江風扯成亂麻。
城樓上霧氣濃得能攥出水來。諸葛亮扶著垛口往下望,練兵場火把明明滅滅,十七歲的劉禪正舉著木劍追打侍衛。鐵甲碰撞聲混著少年尖笑,在夜色裏濺起水花般的回音:"閃!閃不過了吧?吃我一記酒殺!"
懷裏的卡牌盒突然發燙。諸葛亮摸出那張始終舍不得用的"無懈可擊",牌麵金紋已經有些褪色。自從先帝的"仁德"牌化作青煙消散,他再沒摸到過半張"桃"。練兵場又傳來劉禪的笑聲:"連弩裝上!看我萬箭齊發——"
江風突然灌滿袍袖,諸葛亮踉蹌著扶住旗杆。霧氣中浮現出關羽水淹七軍的虛影,張飛當陽橋斷喝的回聲,最後都化作劉備托孤時凹陷的眼窩。他摸向卡牌盒的手指突然僵住——盒底不知何時多了張空白卡牌,背麵隱約浮著焦黑紋路。
"報——!"傳令兵撞碎霧氣衝上城樓,"南蠻孟獲第七次劫營!"
諸葛亮轉身時羽穗掃過垛口青苔,沙啞笑聲驚飛簷角宿鴉:"這蠻王倒像是張"不屈"牌。"他從袖中抖出張鎏金卡牌,牌麵連弩機關正哢哢轉動,"子龍,帶上這個。"
趙雲單膝跪地接過"諸葛連弩",卡背新墨未幹的字跡映著火光:"七擒之後,方有長治。"老將軍抬頭欲言,卻見丞相正在城磚上勾畫南中地形,指甲縫裏滲出的血珠把"不毛之地"四個字染得猩紅。
三更天的永安宮飄起細雨。諸葛亮蜷在案前修改軍報,突然聽見瓦當叮咚作響。抬頭望見梁間懸著的"樂不思蜀"牌在風中打轉,牌麵糜夫人懷抱阿鬥的畫像正在褪色。他伸手想摘,牌繩卻"啪"地斷裂,木牌砸進硯台濺起墨汁,把"北定中原"四個字暈成黑斑。
雨聲中隱約飄來絲竹聲。諸葛亮抓起案頭"閃電"牌貼在耳畔,雷紋順著指縫爬上鬢角。牌麵倒映出成都皇宮的夜宴,劉禪正舉著"借刀殺人"牌和宦官嬉鬧。他突然劇烈咳嗽,喉間腥甜衝得眼前發黑,再睜眼時"閃電"牌已裂成兩半,焦痕蜿蜒如蛇。
卯時初刻,李福捧著新熬的藥湯進來,發現丞相歪在沙盤邊睡著了。老人手指還捏著半截"過河拆橋"牌,牌麵焦糊的棧道圖與沙盤上的蜀道重合,在晨光中泛起血色。藥湯熱氣騰上房梁,驚醒了梁間燕雛,撲棱棱撞向窗欞上懸掛的"兵糧寸斷"牌。
南方的戰報隨著晨霧飄進宮門。諸葛亮拆開火漆時,一片桃花瓣從信箋中滑落。他拈起花瓣按在"無懈可擊"牌上,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新野城外的桃園。那時劉備的卡牌盒裏總備著三張"桃",每到戰事吃緊就笑著分給他們兄弟三人。
宮門外傳來車馬聲。諸葛亮將桃花瓣夾進《出師表》,起身時袖中卡牌嘩啦作響。晨光透過窗紙斜切在他臉上,把皺紋裏的疲憊照得纖毫畢現。李福注意到丞相今天特意佩上了先帝賜的"青釭劍"牌,牌麵雲紋中似有青龍遊動。
"該去給陛下講《六韜》了。"諸葛亮撫平袍袖褶皺,指尖在"諸葛連弩"牌上停留片刻。經過簷下時,他忽然伸手摘下那串"兵糧寸斷"牌,揚手扔進晨霧彌漫的江麵。木牌打著旋兒下沉,驚起一尾銀鱗躍出水麵,在朝陽下劃出閃亮的弧線。
練兵場的喧鬧聲又隨風飄來。諸葛亮摸出卡牌盒輕輕搖晃,聽著裏麵嘩啦啦的響動,嘴角浮起連日來第一個真切的笑紋。盒底那張空白卡牌不知何時顯出了字跡。焦黑紋路拚成的"火"字在掌心發燙,像攥著團將熄未熄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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