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裏的長安酒肆飄著麥酒香，油燈在穿堂風裏忽明忽暗。八個遊俠兒圍著杉木方桌，竹簡牌堆在桌上壘成小山，牌麵磨損的"殺閃"字樣都洇著酒漬。穿皮甲的獨眼漢子把酒碗往桌上一墩："老規矩，輸了喝三碗！"
    突然，坐在末席的少年手一抖，黃銅酒樽在木紋上滾出半圈。他手裏那張青絹卡牌在燭火下泛著暗金光澤，牌麵女子眉目低垂，發髻間簪著齒輪狀銀飾。對麵紮著赤幘的胖子拍著肚皮大笑："黃月英？不就是給諸葛亮打雜的？要我說就該選張飛，丈八蛇矛捅穿全場！"
    "新來的？"獨眼漢子用匕首尖剔著指甲縫，"上月許昌牌局，有人用黃月英連摸十二張錦囊牌，把曹仁的鐵壁陣拆得七零八落。"他說著往嘴裏丟了顆鹽漬梅子，酸得半邊臉皺成核桃。
    穿灰布短打的賬房先生突然咳嗽兩聲，指節敲了敲桌角的《軍爭篇》拓本："《機巧譜》有載，黃夫人造木牛流馬時......"話音未落，房梁上簌簌落下一蓬積灰。眾人抬頭時，正看見榫卯接合的木質傀儡轟然墜下，八條關節臂像蛛腿般張開，青檀木指節間夾著泛黃的絹帛殘頁。
    "當心！"少年抱著頭往桌下鑽，後腦勺撞得酒壇咚咚響。那傀儡卻在離桌麵三寸處驟然懸停，齒輪咬合的哢嗒聲裏，殘頁如落葉飄到"樂不思蜀"的判定區上。赤幘胖子用兩根指頭拈起絹帛，眯眼念道："機括三十二轉，可得雷霆......這字跡像是用墨鬥彈出來的。"
    賬房先生突然奪過殘頁，鼻尖幾乎貼到絹麵上："建安七年的《機巧譜》！當年水鏡先生給諸葛孔明出的考題......"他說到一半猛地噤聲，袖口抖落半截墨漬斑斑的《八陣圖》草圖。
    "新手就該挨揍。"獨眼漢子突然甩出三張"殺"，牌背的虎頭紋在燭光裏張牙舞爪。少年攥著黃月英角色牌的手心沁出汗來，卡牌邊緣的雲雷紋都蹭花了。他盯著技能欄裏【集智】的小字說明，喉結上下滑動："摸完錦囊牌就沒防禦了......"
    老手們哄笑起來，櫃台後擦碗的老板娘都忍不住轉頭。穿赭色短褐的馬販子往嘴裏拋著炒豆："當年我在襄陽牌館，見過黃月英用三張無中生有摸空牌堆......"他說著突然瞪圓眼睛——少年腕上的藤甲護腕突然泛起青銅光澤，卡牌上的齒輪銀飾竟開始緩緩轉動。
    "怕什麽？"獨眼漢子把最後張"閃"拍在桌上，空著的手突然探向腰間皮囊。眾人隻聽得機簧輕響，他掌中已多出柄木製連弩，弩身上密布著《戰國策》裏記載的魯班紋："【奇才】在手，藤甲都能當【貫石斧】使！"
    穿堂風掠過時，少年手中的卡牌突然發燙。他險些脫手，卻見牌麵女子眼底閃過齒輪狀紅光，發間銀飾叮當作響。櫃台上的青銅燭台跟著嗡嗡震顫，老板娘慌忙扶住快要傾倒的屠蘇酒壇。
    "快看判定牌！"賬房先生突然指著牌堆頂端的"閃電"圖案。那張本該在判定階段生效的卡牌，此刻竟浮現出木紋年輪般的細密紋路。赤幘胖子伸手要摸，卻被燙得縮回手指："見鬼！這牌在發熱！"
    馬販子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上青龍盤繞的刺青："當年諸葛亮借東風，牌堆頂十張都是紅桃！"他說著甩出張"無懈可擊"，牌背的朱雀圖案在油燈下忽明忽暗。獨眼漢子卻嗤笑著翻過自己的武將牌，背麵"黃蓋"二字被汗漬浸得發黑："老子苦肉計能摸四張牌，要什麽東風！"
    突然，少年麵前的酒碗漾起漣漪。眾人這才發現整張杉木桌都在輕微震動，牌堆頂端的"桃園結義"卡牌無風自動。賬房先生突然掏出羅盤，磁針在青銅盤麵瘋狂旋轉："地脈有變！當年董卓燒洛陽時......"
    話未說完，懸在梁下的傀儡突然解體。檀木構件如暴雨傾瀉，卻在觸及桌麵瞬間化作齏粉。少年慌忙舉起藤甲護腕遮擋，卻見粉塵在空中凝成《機巧譜》的篆字，每個筆畫都由細如發絲的銅屑拚成。
    "木牛流馬今猶在......"赤幘胖子盯著酒旗上未幹的墨字喃喃自語。旗角被夜風掀起時，露出下半句"不見當年械仙人"的狂草，墨跡順著粗麻布纖維暈染，像極了卡牌上流動的暗紋。
    少年突然感覺掌心刺痛。低頭看去，黃月英卡牌的裝備區竟浮現出木製流馬的虛影，牌麵女子唇角微揚，仿佛在說諸葛亮的經典台詞："知天易，逆天難。"櫃台後的老板娘突然尖叫——她供在灶王爺像前的麥芽糖正在融化成《八陣圖》的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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