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用缺了拇指的右手敲響人骨醒木，油燈在穿堂風裏抖了抖，照得他臉上刀疤忽明忽暗。"列位看官可知，那呂布被縊死白門樓後怨氣不散，化作修羅......"
    牌桌突然炸開木屑。穿綠布衫的少年猛拍桌案，攥著神呂布角色牌的手背青筋暴起："神憤！"嘩啦啦的棄牌聲裏，周遭七八個牌友的牌堆瞬間見了底。有人罵了句"又他媽燒條"，卻被角落裏鐵甲碰撞的聲響噎了回去。
    穿堂風突然變得腥熱。酒肆屋簷下掛著的破燈籠齊刷刷向右傾斜，牌桌上《三國殺》卡牌被吹得漫天飛舞。神呂布那張泛著血光的角色牌不偏不倚落在油燈前，畫戟尖兒上的紅纓無風自動。櫃台後擦酒碗的老板娘"哎呀"一聲，銅盆裏的清水竟咕嘟嘟冒起血泡。
    "溫侯，敬你一杯斷頭酒！"牆根處醉臥的酒糟鼻老卒突然直挺挺坐起，渾濁老眼直勾勾盯著虛空。他腰間鏽跡斑斑的環首刀當啷出鞘半寸，刀柄纏著的褪色紅綢在陰風裏飄得像條舌頭。牌桌旁看熱鬧的閑漢們這才發現，老卒缺了三根手指的右手，虎口處紋著褪色的"並州狼騎"刺青。
    古董鋪的雕花木門吱呀作響。貨架上那麵漢代銅鏡蒙著厚厚的灰塵，鏡麵卻詭異地滲出暗紅血珠。血珠順著饕餮紋鏡框往下淌，在地麵聚成個小小的血泊。突然鏡中寒光乍現，半截畫戟虛影刺破鏡麵，櫃台上的檀香爐"砰"地炸開，香灰在月光裏凝成個騎馬持戟的輪廓。
    "無雙！"少年突然盯著自己手背低吼。他虎口不知何時多了道血痕，正與角色牌上畫戟的紅纓紋路一模一樣。屋頂傳來戰馬嘶鳴，瓦片簌簌落下灰塵。櫃台後老板娘慌忙去捂酒壇，卻發現濁酒表麵浮著層猩紅血沫。
    老卒搖搖晃晃站起來，酒葫蘆裏的液體泛著詭異的青光："建安三年臘月初七，下邳城南門箭樓，溫侯的方天畫戟插在雪地裏......"他說到一半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裏混著冰碴。牆角的蜘蛛網無風自動，八條蛛絲齊刷刷指向銅鏡方向。
    說書人突然捂住心口，人骨醒木在桌上跳得像條活魚。他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浮現出淡藍色"帷幕"字樣，轉眼又被血絲吞噬。"不可能......"他嘶啞的嗓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賈詡的"帷幕"怎會......"
    "利馭！"少年突然又喊出個技能名，這次聲音裏帶著金屬震顫。銅鏡中的血泊突然沸騰，蒸騰的血霧裏隱約傳來金鐵交鳴。牌桌旁穿綢衫的胖子慘叫一聲，他剛摸到的"諸葛連弩"卡牌竟在掌心燙出焦痕。
    雨點就在這時砸下來。不是尋常的雨，而是裹著冰碴的血雨。赤兔馬的幻影踏著房梁掠過，馬蹄鐵與木梁相擊迸出火星。酒肆後廚傳來鍋碗瓢盆落地的聲響，菜刀在案板上跳著詭異的戰舞。
    "酒！溫侯要喝酒！"老卒突然將酒葫蘆拋向半空。葫蘆在空中裂成兩半，酒液卻凝而不散，化作個模糊的人形。說書人袖中滑出張"閃電"卡牌，牌麵雷雲紋路竟真的開始遊走電光。
    少年手中的角色牌突然變得滾燙，牌麵數值瘋狂跳動。體力值在"1"與"∞"之間來回閃爍，裝備欄的"修羅煉獄戟"標記滲出黑色火焰。他聽見自己喉嚨裏發出不屬於他的聲音："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古董鋪銅鏡轟然炸裂。飛濺的青銅碎片中，沾血的畫戟尖刺破現實與虛幻的界限。血雨在瓦當上敲出《廣陵散》的調子，某個醉酒文士突然指著天空大叫："看！白門樓的殘旗！"
    鏡中伸出的手掌按在青磚地上，五根手指都纏著斷裂的鎖鏈。少年突然想起角色牌上的台詞，不由自主地念出聲："凡人們，準備好迎接神之怒火了嗎？"牌桌上所有"殺"牌無風自燃，火苗竟是詭異的青紫色。
    老卒跪倒在地，殘缺的右手死死抓住心口衣襟："溫侯......當年末將給您牽馬墜鐙......"他脖頸突然浮現深紫色勒痕，仿佛有根看不見的絞索正在收緊。說書人趁機甩出三張"無懈可擊"，紙牌卻在空中自燃成灰。
    赤兔馬的全貌此刻終於顯現。燃燒的馬鬃掃過房梁，梁柱上百年沉澱的煙灰簌簌而落。馬鞍上端坐的虛影逐漸凝實，束發金冠下那張蒼白的麵孔，左眼竟插著半截箭矢。
    "不可能......"綢衫胖子癱坐在血泊裏，手中"桃"牌化作粉紅花瓣四散飄零，"神呂布應該......應該已經......"
    "已經死了？"馬背上的虛影突然開口，聲音像是生鏽的刀劍在摩擦。方天畫戟掃過櫃台，十八壇老酒齊齊炸開，酒液在空中凝成"999"的傷害數值。少年怔怔地看著自己開始透明化的右手，虎口血痕正與畫戟紋路完全重合。
    銅鏡碎片突然全部懸浮半空，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場景：白門樓的雪夜、虎牢關的烽煙、鳳儀亭的月色。老卒掙紮著摸向懷中，掏出的"無中生有"卡牌上赫然寫著"高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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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陣之誌！"鏡中突然傳來炸雷般的吼聲。懸浮的銅鏡碎片組成個殘缺的八卦陣，陣眼處緩緩浮現出陳宮執筆書寫的身影。說書人趁機甩出最後一張"無懈可擊"，這次終於勉強護住眾人，但卡牌上的"賈詡"畫像正在滲出鮮血。
    赤兔馬前蹄揚起時，整條街的燈籠同時熄滅。黑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無雙"、"利馭"、"神憤"技能音效，仿佛有千百個三國殺角色在同時發動戰技。少年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伸手一摸竟是燃燒的血。
    "將軍！"清脆的女聲刺破混亂，古董鋪二樓突然飄下鵝黃衣袂。眾人抬頭望去，隻見貂蟬角色牌在半空燃燒，牌麵美人眼波流轉："將軍，要替妾身做主呀～"
    馬背上的虛影突然凝實三分，方天畫戟橫掃之處，空間裂開漆黑的縫隙。少年看見裂縫裏飄過"桃園結義"的場景，劉備的"仁德"卡牌正在縫隙邊緣燃燒。老卒突然暴起，殘缺的右手握住環首刀刺向自己咽喉："末將這就來陪您！"
    "兵荒馬亂！"說書人終於完成蓄謀已久的錦囊牌。泛著金光的"兵糧寸斷"卡牌封住赤兔馬的去路，牌麵上張遼畫像突然眨了下眼睛。燃燒的"諸葛連弩"卡牌自動上膛，十六支火箭對準虛空中的裂縫。
    突然所有聲音都消失了。雨停風歇的刹那，銅鏡碎片組成的麵容清晰可見——那是呂布，又不是呂布。修羅般的麵孔上，左眼插著曹性射入的箭矢，右眼燃燒著來自地獄的火焰。他開口時，整條街的《三國殺》卡牌都在共振：
    "這天下，還有誰能擋我！"
    櫃台上的檀香爐徹底炸開，香灰在空中組成"修羅降臨"四個篆字。少年發現自己能動了，他顫抖著摸向角色牌堆，最上方那張"張角"卡牌不知何時變成了"暴怒的戰神"。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時，赤兔幻影開始消散。馬背上的修羅深深望了少年一眼，方天畫戟劃出的裂縫中，隱約可見"虎牢關"場景正在崩塌。老卒保持著舉刀自刎的姿勢僵在原地，脖頸傷口卻沒有鮮血流出。
    雨後的青石板上，未幹的血跡組成童謠文字："無雙魄，利馭魂，白門樓下雨紛紛......"少年彎腰去撿神呂布角色牌時，發現牌麵數值永久停在了"999999"。
    說書人正在收拾碎成兩半的人骨醒木，他破舊的衣袖裏滑落半張"賈詡"殘牌。牌麵上"帷幕"技能描述處，有人用朱砂添了行小字："修羅過境，鬼神難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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