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烈魂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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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燈昏黃的光暈在青磚牆上晃悠,映得說書人臉上溝壑如同刀刻。他枯樹枝似的手指正捏著塊泛青的人骨醒木,指節凸起處還粘著陳年血跡。鬼市屋簷下掛的符紙被穿堂風吹得嘩啦響,褪了色的朱砂符咒在陰影裏忽隱忽現。
    牌桌四條腿已經蛀得坑坑窪窪,粗布桌麵上油漬混著酒痕。半塊胡麻餅卡在"樂不思蜀"和"過河拆橋"兩張錦囊牌中間,芝麻粒掉在界夏侯惇那張角色牌的狼頭紋飾上。油漬正順著"剛烈"技能描述的字縫兒往下淌,把"受到傷害後"幾個字泡得發脹。
    "那獨眼修羅被困摩陂..."老頭沙啞的嗓音像是生鏽的鋸條在青石板上磨。圍觀的人群擠得密不透風,蒸騰的汗味裏混著劣酒氣。突然有個蓬頭少年從人縫裏鑽出來,破棉襖袖口露出凍得通紅的手腕子,三張皺巴巴的手牌"啪"地拍在褪色的粗布上。
    "剛烈!"少年突然暴喝,驚得房梁上的烏鴉撲棱棱亂飛。兩張判定牌旋轉著擦過油燈火苗,黑桃2不偏不倚蓋在紅桃5上麵。角落裏打瞌睡的老卒猛然睜眼,酒碗裏的太壽春酒晃出漣漪,渾濁的酒液濺在"丈八蛇矛"的卡牌上。
    穿堂風就在這時卷進來。泛黃的角色卡漫天飛舞,夏侯惇那張鑲金邊的卡牌"啪"地貼在土牆上。牌麵上蒼狼的眼珠突然泛起血光,武庫方向傳來"當"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用槍杆敲擊生鏽的鎧甲。圍觀的老賭棍們齊刷刷縮脖子,有個戴破氈帽的漢子突然嚷道:"這特娘是觸發了"清儉"技能吧?"
    "二十三年了..."老卒醉醺醺地舉起酒碗,渾濁的酒液順著花白胡須往下淌,"建安二十四年摩陂大營,將軍也是這樣把酒碗摔在沙盤上。"他布滿老繭的拇指摩挲著碗沿缺口,"那夜月亮白得瘮人,馬廄裏三十六匹戰馬同時嘶鳴..."
    牌桌旁突然爆發出驚呼。少年抓著剛贏來的五銖錢往懷裏塞,沒注意有張"殺"牌粘在了鞋底。油燈的火苗倏地躥高三寸,將夏侯惇卡牌上的"清儉"二字映得忽明忽暗。有個穿葛布短打的漢子突然指著屋頂:"快看椽子!"
    眾人抬頭望去,積滿蛛網的房梁上,不知何時多了道新鮮的裂痕。裂縫裏滲出暗紅色液體,正滴滴答答落在"諸葛連弩"的裝備牌上。說書人手裏的醒木突然"哢"地裂開條縫,露出裏頭森白的骨髓。
    雷聲就是這時候碾過屋頂的。第一滴雨砸在瓦片上時,銅雀台殘破的漢白玉基座裂開細縫,黑紅的液體像蚯蚓般從石縫裏鑽出來。巡夜的更夫縮在牆根,看見雨簾中浮現出獨眼騎將的輪廓——那匹燃燒的戰馬踏過水窪竟不濺起半點水花,槍尖挑著的破爛旗幡上,"剛烈"二字被雨水衝刷得愈發清晰。
    "錢財乃身外之物。"少年突然喃喃自語,他自己都沒察覺說了夏侯惇的經典台詞。裝錢的布袋漏了個洞,銅錢叮叮當當滾向武庫方向。老卒搖搖晃晃站起身,酒碗"哢嚓"碎在青石板上,裂瓷片蹦起來劃破了說書人的破棉袍。
    突然有股陰風打著旋兒卷過牌桌。原本粘在少年鞋底的"殺"牌被風掀起來,飄飄蕩蕩貼到神夏侯惇卡牌旁邊。牌麵上獨眼將軍的畫像突然滲出暗紅,順著土牆往下淌,在"體力4"的字樣上凝成血珠。
    "將軍要收供奉了..."老卒突然扯著嗓子嚎起來,沙啞的聲音像是砂紙在磨鐵器。他布滿血絲的眼珠子死死盯著少年,"當年摩陂大營三十六親衛,每人往祭壇扔了枚五銖錢!"
    少年突然感覺懷裏的銅錢燙得慌。他哆嗦著摸出枚建安五銖,發現錢幣上的"五"字正在融化成銅水。圍觀人群轟然退開,有個穿羊皮襖的商人突然尖叫:"快看他的牌堆!"
    褪色的粗布桌麵上,少年剩下的兩張手牌正在發黑卷曲。原本印著"閃"的位置浮現出血字判詞:"剛烈無回,死戰不休"。油燈的火苗突然變成幽綠色,將所有人影子拉得老長,在牆上扭曲成持槍騎將的形狀。
    武庫方向又傳來"哐當"巨響,像是重甲武士在撞門。說書人哆哆嗦嗦摸出卦簽,簽文上赫然寫著"劫營"二字。突然有馬蹄聲由遠及近,雨幕中傳來鎧甲碰撞的嘩啦聲,混著戰馬噴響鼻的動靜。
    老卒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箭傷疤痕:"建安二十四年的箭瘡...每到雨夜就疼得鑽心..."他枯樹皮似的手指戳向少年,"你小子方才是不是用了"剛烈"接"清儉"的連招?"
    少年還沒答話,貼在牆上的神夏侯惇卡牌突然迸出火星。鑲金邊的牌麵燃起幽藍火焰,火舌舔過"剛烈"技能描述時,整張牌突然化作灰燼。與此同時,武庫傳來木門爆裂的巨響,鐵鏽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雨幕中漸漸顯出一匹骸骨戰馬的輪廓,馬背上獨眼將軍的鎧甲布滿箭痕。燃燒的馬蹄踏過青石板,在積水裏留下焦黑的蹄印。將軍手中長槍挑著的破爛戰旗突然展開,褪色的"夏侯"二字在雷光中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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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我者,百倍償還!"獨眼騎將的咆哮震得瓦片簌簌作響。這分明是夏侯惇陣亡台詞,此刻卻從雨幕深處傳來。少年懷裏的銅錢突然全部熔化,滾燙的銅汁順著衣襟往下淌,在他腳邊凝成"剛烈"兩個篆字。
    說書人突然抓起裂開的醒木猛拍桌麵:"建安二十四年!獨眼將軍星夜馳援!"人骨醒木濺起幾點幽藍火星,"彼時魏王正在銅雀台宴飲,忽見東南天裂..."
    老卒突然踉蹌著撲向牌桌,染血的手指在"閃電"錦囊牌上劃出長長血痕:"那夜也是這樣電閃雷鳴!三十六匹戰馬的眼珠子全變成了血紅色!"他的指甲摳進木質牌麵,"馬槽裏突然湧出黑血,流到沙盤上顯出"剛烈"二字..."
    燃燒的骸骨戰馬突然人立而起,獨眼將軍的槍尖直指少年。牆上的角色卡灰燼突然聚成旋渦,從中飛出張鑲金邊的"神夏侯惇"卡牌,不偏不倚落在少年麵前。牌麵上赫然印著"此牌需以血為引"。
    少年突然感覺右手不受控製地伸向卡牌。指尖觸到牌麵的瞬間,武庫方向傳來金鐵交鳴之聲,像是無數刀劍同時出鞘。老卒的破酒碗碎片突然跳起來,在他手心劃出傷口,血珠正好滴在"清儉"技能描述的位置。
    "禮法...不能廢..."少年喉頭突然擠出沙啞的低語,這分明是夏侯惇的另一句經典台詞。沾血的卡牌突然迸發血光,將整個鬼市映得通紅。雨幕中的騎將身影驟然清晰,燃燒的長槍刺破雨簾,槍尖離少年咽喉隻剩三寸。
    突然有張"無懈可擊"的錦囊牌從牌堆裏彈起,堪堪擋住槍尖。牌麵上諸葛亮的羽扇突然泛起青光,槍尖在牌麵上擦出連串火星。說書人趁機抓起卦簽筒猛搖,竹簽嘩啦啦灑了滿地,每根簽文都寫著"死戰"。
    老卒突然撕開衣襟,露出胸口箭瘡裏蠕動的黑氣:"當年將軍中箭啖睛,那箭杆上刻著"紅桃5"!"他布滿老繭的手指戳向地上的判定牌,"方才黑桃2壓紅桃5,這是要應驗劫數啊!"
    少年麵前的"神夏侯惇"卡牌突然浮空而起,牌背上的陰陽魚圖案開始逆向旋轉。武庫深處傳來鎧甲行走的鏗鏘聲,混著鐵鏈拖地的嘩啦響動。雨幕中的騎將突然勒馬,獨眼中迸出三尺血光,照得青石板上的銅錢字跡滋滋冒煙。
    "不慕...榮華..."少年喉頭再次擠出沙啞台詞,這次卻是夏侯惇的陣亡語音。他麵前的卡牌突然炸成血霧,霧中伸出隻覆著鐵甲的手掌,掌心躺著枚生鏽的魏國虎符。
    老卒突然跪倒在地,朝著武庫方向砰砰磕頭:"將軍息怒!這小子不是當年的叛徒!"他額頭撞在青石板上迸出血花,"建安二十四年的債,不該算在後輩身上啊!"
    燃燒的骸骨戰馬突然發出淒厲嘶鳴,前蹄重重踏碎地上的"樂不思蜀"錦囊牌。獨眼將軍的長槍在空中劃出血色弧光,槍尖挑飛少年額前碎發,卻在刺入皮肉前硬生生停住。槍杆上突然浮現出"剛烈"二字,每個筆畫都在往下滲血。
    說書人趁機抓起油燈往牌桌上一潑,火焰"轟"地竄起三尺高。火光中浮現出摩陂古戰場的虛影,無數殘破的"殺"牌和"閃"牌在硝煙中飛舞。少年突然看清那獨眼將軍的鎧甲縫隙裏,密密麻麻塞滿了建安五銖錢。
    貼在牆上的符紙突然無風自燃,灰燼聚成"以命換命"四個篆字。老卒猛地扯下脖子上的護身符——竟是張殘破的"桃"牌——直接拍在少年後背心:"快念"清儉"口訣!"
    少年渾身劇震,喉頭突然湧出不屬於自己的沙啞聲音:"諸將...勞苦..."這是夏侯惇發動"清儉"技能時的經典語錄。懷中的銅錢突然全部飛向獨眼將軍,在槍尖上熔成赤紅鐵水,澆在生鏽的鎧甲上騰起陣陣青煙。
    武庫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崩塌聲,雨幕中的騎將身影漸漸淡去。燃燒的骸骨戰馬最後發出聲嘶鳴,化作漫天火星消散在雨簾中。隻剩那張"神夏侯惇"卡牌飄然落地,牌麵上多了道貫穿狼頭的裂痕。
    油燈突然恢複正常火光,牌桌上的錦囊牌全都變成了灰白色。少年癱坐在地上,發現手裏還攥著半張焦黑的"閃"牌。老卒喘著粗氣癱在牆角,胸口的箭瘡竟然不再滲血,反倒結出了暗紅色的痂。
    說書人哆嗦著撿起裂成兩半的醒木,突然發現斷麵處的人骨紋理,竟與夏侯惇卡牌上的狼頭紋路一模一樣。簷下的符紙停止了擺動,武庫方向的鐵鏽味不知何時變成了檀香氣。
    雨還在下,但巡夜更夫說再沒看見獨眼騎將的影子。隻是第二天清晨,有人在銅雀台廢墟發現三十六枚擺成狼頭形狀的五銖錢,每枚錢幣的方孔裏都插著半截箭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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