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山的北風刮得人臉生疼，郭嘉蜷在臨時搭的牛皮帳篷裏，手指頭凍得跟冰棱子似的。他往火盆邊湊了湊，火星子劈啪炸開，映得他臉上那抹病態的紅更紮眼了。外頭傳來鐵甲摩擦的動靜，聽著像是曹字營的斥候剛回來。
    突然帳簾被掀開，裹著鐵甲的曹操帶進來一股子寒氣。老曹手裏攥著占卜用的蓍草，草莖上還沾著雪渣子。"奉孝，龜甲裂了三道紋。"他把蓍草往案幾上一拍，震得藥碗裏的湯水直晃蕩，"這幫孫子非說天象不吉..."
    郭嘉猛地咳嗽起來，指縫裏滲出血絲，把狐裘領子染得暗紅。他順手扯過地圖，凍僵的手指在遼東那塊劃拉："明公您看，蹋頓把糧草屯在..."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嗆咳，喉嚨裏跟塞了破風箱似的呼哧作響。
    帳外突然炸開馬蹄聲，探子連滾帶爬衝進來："報！烏桓人把戰馬都拴在向陽坡！"郭嘉眼睛倏地亮了，抓起竹簡就要起身，結果腿一軟差點栽火盆裏。曹操趕緊扶住他，這才發現軍師的手涼得跟死人似的。
    "老曹，別婆婆媽媽的。"郭嘉咧著嘴笑，嘴角還掛著血痂，"當年在潁川偷喝你私藏的好酒，你說要罰我當一輩子軍師..."他說著突然扯斷那幾根蓍草，竹片子崩得到處都是，"速攻！就現在！蹋頓這會兒正摟著娘們兒睡大覺呢！"
    曹操剛要開口，郭嘉已經抄起馬鞭往外躥。親衛捧著藥碗追出去："先生，醫官說您再折騰..."話沒說完就被馬鞭抽在藥碗上，黑乎乎的藥汁潑了一地。風雪裏傳來郭嘉嘶啞的吼聲："此戰若遲，北疆十年不得安寧！"
    白毛風刮得人睜不開眼，郭嘉伏在馬背上衝陣，紅披風卷得像團火。烏桓人壓根沒想到曹軍敢冒雪突襲，營帳外頭的鹿角都沒擺齊整。郭嘉抽出佩劍時，突然想起《三國殺》裏自己那張卡牌的台詞，扯著嗓子喊了聲："策謀天成！"聲音混在風雪裏，倒把前排的烏桓兵唬得一愣。
    突然斜刺裏殺出個光膀子的烏桓大將，狼牙棒掄得呼呼生風。郭嘉勒馬急轉，結果胸口猛地抽痛，眼前一黑差點栽下去。千鈞一發之際，許褚從旁邊撞過來，大斧頭哢嚓劈進那蠻子的肩胛骨，血點子濺了郭嘉一臉。
    "軍師您悠著點！"許褚抹了把臉，胡子都結冰碴子了，"丞相說要留您半條命回去下棋呢！"郭嘉想笑，結果嗆了滿嘴風雪，咳得肺管子生疼。他摸出竹簡咬在嘴裏，凍僵的手指頭哆哆嗦嗦往上刻字，血順著嘴角往下淌，把"遺計"倆字染得通紅。
    等到蹋頓的腦袋被挑上旗杆時，郭嘉正蜷在糧車上打擺子。竹簡掉在雪地裏，讓路過的馬蹄子踩得稀碎。他摸索著又摸出片新的，指甲在竹片上摳得咯吱響，突然聽見有人喊："先生！丞相找您議...您的手！"
    郭嘉低頭一看，才發現手指頭早凍紫了，指甲縫裏全是冰渣子。他扯了塊布條胡亂裹上，啞著嗓子問："公孫康那邊有信沒？"話音沒落就聽見馬隊轟隆隆往這邊來，曹操的帥旗在風雪裏忽隱忽現。
    "奉孝！"曹操滾鞍下馬，鐵甲上還掛著人血凍成的冰溜子。他剛要說話，突然瞥見糧車上散落的竹片，上頭歪歪扭扭刻著"遺計"二字。老曹眼眶子突然有點熱，想起十年前潁川那個月夜——郭嘉拎著酒壺翻牆進來，說要做他曹孟德的引路燈，如今這燈真要燒幹了。
    突然前軍傳來騷動，原來是繳獲的烏桓戰馬炸了群。郭嘉撐著糧車要起身，被曹操一把摁住："你給我消停會兒！"話沒說完，郭嘉已經摸出個酒葫蘆灌了兩口，慘白的臉上泛出點活人氣："明公可記得遼東..."
    話說到半截，人突然往旁邊歪。曹操手快接住他，才發現軍師輕得跟紙人似的。郭嘉嘴唇動了動，曹操趕緊把耳朵湊過去，就聽見氣若遊絲的一句："公孫康那慫包...肯定把二袁的腦袋當投名狀..."說完腦袋一垂，徹底昏死過去。
    親衛要上來抬人，被曹操瞪得縮回去。老曹自己把郭嘉抱起來，感覺懷裏跟揣了塊冰似的。他低頭看見軍師腰間別著的《三國殺》木牌，上頭"天妒"倆字被血糊得看不清，突然想起郭嘉常說的那句台詞："也好，就這樣吧..."
    雪越下越大，中軍帳裏的炭盆劈啪作響。郭嘉昏睡中還在說胡話，一會念叨"錦囊別沾水"，一會又喊"先拆後順別亂用"。醫官紮針的手直抖，這病人渾身冷得像從冰窟窿撈出來的，偏偏額頭燙得能煎雞蛋。
    突然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夏侯惇扯著大嗓門嚷嚷："丞相！遼東來使！帶著倆木匣子！"曹操猛地站起來，案幾上的藥碗被帶翻，褐色的藥汁潑在郭嘉昨晚寫的竹簡上，慢慢暈開"遺計"的刻痕。
    郭嘉就是這時候醒的。他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手指頭先往虛空裏抓："地圖...遼東..."曹操趕緊把竹簡塞他手裏，感覺軍師的手指頭在發抖，卻死死攥著竹片不放。
    "明公...咳咳...現在該去...咳咳咳..."郭嘉每說半句就要咳血，帕子轉眼就紅透了。曹操紅著眼眶吼："你他娘的先顧著自己！"結果郭嘉反而笑了，嘴角的血沫子跟著顫："嘉...咳咳...這輩子最得意的錦囊...還沒拆呢..."
    帳外突然傳來撲通一聲，遼東使者跪在雪地裏直磕頭："袁尚袁熙的首級在此！公孫將軍願永世稱臣！"曹操渾身一震，低頭看郭嘉時，發現軍師嘴角翹著，眼睛卻漸漸失了焦距。
    "奉孝！奉孝！"曹操晃著他肩膀，鐵甲片子嘩啦作響。郭嘉忽然回光返照似的睜大眼，手指頭死死摳住曹操腕甲："明公...北疆...十年..."話沒說完，手突然垂下去，腰間《三國殺》的木牌哢嗒掉在榻上，背麵朝上露出"揮淚"兩個朱紅小字。
    風雪呼嘯著卷過白狼山，曹軍大營突然響起連綿的號角聲。許褚拎著斧頭要往醫官帳裏衝，被荀攸死死攔住。糧車上散落的竹簡被親衛一片片撿起來，上麵歪歪扭扭刻滿了屯田製、馬政、邊關互市...最後一個竹片上還留著半句沒刻完的"嘉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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