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西涼烈馬

字數:3056   加入書籤

A+A-


    《三國殺》龐德傳:抬棺死戰
    初平三年的風,刮過隴西這片枯黃的草場,帶著牲口的臊氣和鐵鏽般的血腥味。十四歲的龐德蹲在一匹剛咽氣不久的高頭大馬旁邊,像塊沉默的石頭。那馬是他從羌人手裏奪來的,還沒來得及捂熱乎,就被幾支冷箭放倒了。箭頭深深紮在馬腹裏,血還在往外滲,把地上的枯草都染成了暗紅色。
    他手裏攥著塊磨刀石,一下,又一下,用力刮蹭著彎刀卷刃的豁口。火星子混著幹涸的血塊往下掉。身邊一個胡子拉碴的老卒,歪著嘴叼著根草根,斜眼瞅著他:“小子,看開點,馬這玩意兒,跟咱們一樣,命賤。”龐德沒吭聲,手上的勁兒更大了些。他突然停住動作,伸手,猛地從馬腹裏拔出一支箭矢。那箭杆還帶著溫熱和粘稠。他把箭鏃湊到鼻子底下,使勁嗅了嗅,一股子刺鼻的腥甜味兒直衝腦門。
    “淬過狼毒。”龐德的聲音有點啞,還帶著點變聲期的粗糲。
    老卒“呸”地一聲把嘴裏嚼爛的草根吐得老遠,唾沫星子差點濺到龐德臉上:“嘿!小崽子,聞得出是毒還湊這麽近聞?嫌命長啊你!這玩意兒沾上一點,皮肉爛到骨頭裏,神仙也難救!”老卒罵罵咧咧,手指頭戳著空氣,像是要戳破龐德那點不知死活的好奇心。
    突然!
    嗚——嗚——
    低沉又淒厲的牛角號聲,毫無預兆地從遠處的山坳後麵撕裂了空氣,像鬼爪子一樣撓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龐德像被那號聲燙著了似的,猛地彈起來!動作快得像撲食的豹子。他兩步就躥到旁邊一匹備用的、毛色雜亂的駑馬旁,抓住韁繩,翻身就往上躍。那韁繩粗糙得像砂紙,他手心被勒得生疼,瞬間就磨破了皮,沁出細密的血珠子,粘在髒兮兮的韁繩上。他像感覺不到疼,死死攥著,指關節都發了白。
    就在這時,一麵殘破卻依舊張揚的大旗,呼啦啦地從對麵的矮山丘上冒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二麵、第三麵……馬蹄聲如同悶雷,貼著地麵滾了過來。塵土飛揚中,“馬”字大旗獵獵作響,像一團燃燒的黑雲。
    龐德騎在顛簸的馬背上,眼睛死死盯著那幾個正倉皇逃竄的羌人騎兵——就是他們放的冷箭!一股邪火猛地從腳底板直衝腦門頂。他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像被激怒的幼狼,雙腿狠狠一夾馬腹!那駑馬吃痛,撒開四蹄就朝著最近的一個落單羌人追了過去。
    風呼呼地刮過耳朵,吹得他眼睛發澀。他伏低身子,手裏的彎刀斜斜地拖在地上,刀尖劃開泥土和草根。追上了!幾乎就在兩匹馬並行的瞬間,龐德猛地掄起胳膊!彎刀帶著一道慘白的寒光,毫不拖泥帶水地劈了下去!
    噗嗤!
    一顆裹著皮帽的腦袋,像個被大力甩出去的爛西瓜,翻滾著離開了軀體。溫熱的血,噴泉似的濺了他滿頭滿臉,糊住了他的眼睛,也濺在他那件剛剛從另一具羌人屍體上扒下來、還帶著土腥味的破舊皮甲上。那血又濃又稠,順著皮甲的紋路往下淌,在夕陽暗紅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紅得發黑,像極了後來他在漢中城頭看到的那麵被血浸透、迎風狂舞的戰旗。
    “嗬!小子,手夠黑的!”一個清亮又帶著點狂放笑意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散了彌漫的血腥氣。緊接著,一匹神駿異常的白馬衝到龐德麵前,馬上的騎士勒住韁繩。那馬打著響鼻,前蹄不安地刨著地,濺起帶著血沫的泥土。騎士一身白袍,此刻卻如同在血池裏滾過,滴滴答答往下淌著粘稠的血漿,連那張年輕俊朗的臉都濺上了不少紅點。唯有那雙眼睛,亮得像草原夜空裏的寒星,帶著一種睥睨一切的銳氣,直勾勾盯著龐德。
    龐德抬手,用同樣沾滿血汙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露出底下那張猶帶稚氣卻繃得死緊的臉。他看清楚了,是馬騰將軍的少將軍,馬超!他甩了甩彎刀上沾著的碎肉和黏糊糊的東西,動作帶著一股子少年人特有的狠勁兒。刀上的血珠甩出去,有幾滴落在馬超的白袍下擺,瞬間洇開,像幾朵詭異的小花。
    馬超嘴角咧開一個狂放不羈的笑,用馬鞭指了指龐德,又指了指地上那顆還在冒著熱氣的腦袋:“喂,小子,挺有種!跟老子混?”
    龐德抬起眼皮,看了馬超一眼。那雙眼睛裏沒什麽激動,也沒什麽畏懼,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凶狠,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少年人的茫然。他掂了掂手裏沉甸甸的彎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被血浸透、越發顯得破敗的皮甲,最後,目光落在馬超那張年輕氣盛、寫滿了“跟我幹大事”的臉上。
    “管飽就行。”龐德的聲音不高,還是那麽啞,那麽粗糲,幹巴巴的,像在陳述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最樸素的生存需求。
    “哈哈哈!好!痛快!”馬超仰天大笑,笑聲在空曠的草場上回蕩,帶著一股子西涼男兒特有的豪氣,“管飽?老子讓你吃撐!”他撥轉馬頭,白袍在夕陽下劃出一道血染的弧線,“跟上!咱們西涼的漢子,‘猛進’才是本色!別磨蹭,慢了可沒肉吃!”他喊出了那句日後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號子,此刻卻像在招呼一個饑餓的同伴。
    當夜,篝火劈啪作響,烤肉的香氣混著血腥味和汗臭味,在營地裏彌漫。龐德真的分到了半隻烤得焦黃流油的羊腿。油脂滴落在火堆裏,發出滋滋的響聲。他抱著那根比他胳膊還粗的羊腿骨,縮在火堆旁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埋著頭,狠狠地撕咬著上麵的筋肉。羊腿很燙,油蹭得他下巴、衣襟都是,他也顧不上擦。
    啃著啃著,他停了下來,抬起頭,望向頭頂那片遼闊得沒有邊際的夜空。隴西的星空,幹淨得嚇人,星星又大又亮,密密麻麻地撒在墨藍色的天幕上,像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俯視著這片剛剛經曆過廝殺的土地。火光在他年輕的臉上跳躍,映亮了他嘴角的油漬,也映亮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他一邊機械地嚼著嘴裏堅韌的羊肉,一邊在心裏默默地盤算。手裏的彎刀,砍卷了刃,砍豁了口,終究不夠長,不夠猛。他需要一柄真正的長矛,像那些精銳騎兵用的那種,又長又沉,能捅穿皮甲,能把敵人從馬背上狠狠挑飛的那種。明天……明天跟著這位少將軍,總能搶到一柄好矛吧?他下意識地,用沾滿油汙的手,用力捏緊了懷裏的彎刀刀柄,指節因為用力而再次發白。火光中,他臉上的血汙還未洗淨,斑駁一片,像一張尚未完成的、屬於西涼烈馬的圖騰。
    喜歡卡鑒梟雄傳請大家收藏:()卡鑒梟雄傳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