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東宮風雪
    夜色深沉，風雪再臨京華。
    這一年的臘月來得分外早，寒潮席卷中州，萬家燈火在厚重的雪簾後黯然無光。皇城之巔，禦街銀裝素裹，冷意逼人。
    而在這座城最寂靜的角落——東宮，雪落無聲，宛如墳場。
    李璟坐於暖閣之內，眉目如霜。
    三司初審結果已定，雖未將他定罪，卻也已褫奪其理政權柄，令其“自省”半年。
    於他而言，這是一次重擊——不僅是名聲，更是儲君之位的根基。
    更令人心寒者，是他親手培植的心腹如溫如律者，竟棄他而逃；而那些原本在他麾下爭寵邀功的內侍、幕僚，如今也紛紛冷淡，唯恐禍及己身。
    “嗬，風向一變，竟如此涼薄。”李璟淡然自語，聲音低沉，透著嘲諷與怨恨。
    他抬手倒了一盞熱茶，然而入唇冰涼。桌案上堆著一封封謝罪書與折子，全是他這幾日親筆所寫，向皇上、向幾位老臣致歉，表麵恭順，實則無可奈何。
    “殿下。”一名老內侍躬身進來，低聲稟報，“蘇公子已出宮回府。”
    李璟眼神一動，手中的茶杯輕輕一頓。
    “他來過？”
    “是，稍候片刻，隻說‘告知殿下，冤案已雪，恩怨暫消’。”
    “暫消？”李璟輕聲笑了，“他還會再回來。”
    內侍不敢言語。
    李璟站起身，負手於窗前，望著那飄飛的大雪。
    “父皇本意，並非真想廢我，否則不會如此留情。”
    “可從今日起，蘇臨風的羽翼開始豐滿，而我東宮……空了。”
    他閉上眼，思緒萬千。
    “溫如律臨陣脫逃，怕是早有準備。他與秦太傅……到底意欲何為？”
    “或許，我該下場去查了。”
    這一刻，他明白，如果不自救，他將失去一切。
    而這場宮廷風暴，尚未止息。
    ?
    蘇府，書房之中。
    蘇臨風捧著一卷情報，神情凝重。
    柳清霜站在一旁，道：“我調了人盯住秦太傅府，過去三日中，有三位地方官員密訪，皆為南疆軍鎮、東海鹽道之人，且都與秦太傅有舊交。”
    “其中一人，曾暗中接觸過江南七城商會。”
    蘇臨風眼神一寒：“他在結盟。”
    柳清霜點頭：“如若此局成型，他若支持旁支皇子登位，太子再無回旋。”
    蘇臨風低聲道：“不，他不會支持旁人。”
    “他要的，可能是更深的權。”
    “或者……攝政。”
    柳清霜眼神微顫，遲疑問道：“你準備如何應對？”
    蘇臨風沉默片刻，忽然低聲道：“明日，我要見一位舊人。”
    “誰？”
    “冷相。”
    “冷修年？”柳清霜一驚，“他已致仕三年，不問政務。”
    蘇臨風淡然道：“但他若還關心天下，就一定會出手。”
    “這一次，我們需要他。”
    ?
    翌日，蘇臨風踏雪而行，直赴城西冷府。
    門前老仆見他，神情複雜，但仍低頭行禮，將其引入園中。
    冷修年，一代名相，曾輔三朝帝王，素有“國士無雙”之譽，三年前因病歸隱，淡出朝野。然其門生遍布朝中，至今仍被尊為“藏鋒老龍”。
    庭院之中，寒梅數枝，傲雪而開。
    冷修年倚窗而坐，身披青衫，白發如霜，手持一卷書簡，淡然望來。
    “蘇公子遠來，所為何事？”
    蘇臨風拱手，言辭坦誠：“弟子前來，是為天下而來。”
    冷修年眼中一動，隨即笑道：“年少氣盛者，常言江山社稷。”
    “但你不同，你心中有謀。”
    “說罷，誰欲亂朝？”
    蘇臨風肅然開口：“太傅秦卓野，密聯數地軍政，疑有異誌。”
    “而今太子失勢，東宮空虛，若無製衡之力，京城將亂。”
    冷修年緩緩放下書卷，喟然一歎：“原以為我老了，不該再沾濁水。”
    “但如今看來，若再不出手，後生恐成魚肉。”
    他抬頭看向蘇臨風：“你要我如何助你？”
    “召舊部、調清流、引陛下醒目。”蘇臨風沉聲道，“朝局之中，缺的不是正義，是方向。”
    冷修年看著他，良久不語。
    “你，像你父親。”
    “也像……當年的我。”
    他終於點頭：“我，會幫你。”
    “但你要記住，你要救的，不隻是一個太子，也不隻是蘇家，而是整個江山。”
    蘇臨風深深一揖。
    “弟子，銘記於心。”
    ?
    三日後，一紙密折悄然入禦書房，由冷修年親書，痛陳朝局隱憂，言及秦太傅暗謀，並舉數人證言佐證。
    趙景玄看罷沉吟，心頭浮現一個久違的感慨：“冷修年，這老狐狸，竟也回來了。”
    而同一時刻，東宮之中，李璟接到密信。
    展開一看，上書兩行：
    “雪未停，霜已凝。東宮不死，秦謀難成。”
    落款——蘇臨風。
    他笑了，笑中帶淚：“原來，你我終要並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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