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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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盧家莊子。
烈日當空,烤得田壟間的泥土都微微卷起了邊。
管事劉三叉著腰,正對著底下幾個汗流浹背的佃戶吆五喝六。
“都給老子麻利點!誤了秋收,仔細你們的皮!”
一群賤骨頭,就知道偷懶!老爺雖然暫時遭了難,可盧家在這京畿之地,依然是說得上話的!
“哎,你們聽說了嗎?戶部那位盧侍郎,真的栽了!”
“可不是嘛!今兒一早城裏就傳遍了!說是聖上英明,親自下旨辦的!”
幾個剛從田埂那頭歇腳過來的農人,湊在一起小聲議論,聲音不大,卻也清晰地飄進了劉三的耳朵裏。
“活該!那姓盧的,平日裏魚肉鄉裏,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這下好了,報應!”
“聽說抓他的那個官爺,可了不得!年紀輕輕,手段卻厲害得很!”
劉三聞言,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裏暗哼一聲。
一群泥腿子,懂個屁!老爺不過是時運不濟,觸怒了龍顏。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盧家豈是說倒就倒的?等風頭過去,老爺自有辦法脫身。
一個略顯瘦弱的漢子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神秘和後怕。
“我跟你們說,那盧大人怕是真的完了。我聽說啊,那位厲害的官爺,又從他嘴裏撬出來好幾本賬簿呢!上麵記著的人名,多著呢!”
“什麽?還有賬簿?”
“我的乖乖,這得牽扯多少人進去啊!”
劉三臉上的橫肉一抽,心中咯噔一下,他幾步衝到那漢子麵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對方的衣襟,厲聲喝。
“你小子從哪兒聽來的渾話?!”
那漢子被他猙獰的表情嚇得魂飛魄散,雙腿篩糠似的抖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哀求。
“管……管事爺爺饒命!小的不敢胡說……是……是我那在京城大牢當獄卒的表兄……他……他親眼看見的!”
“看見什麽了?快說!”劉三的手越收越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說……他說昨夜裏,有個穿著緋袍的年輕官爺,親自提審了盧侍郎。兩人在裏頭待了好一陣子,隱約聽到什麽‘賬冊’、‘戴罪立功’的話……後來沒多久,盧侍郎就被人從大牢裏帶走了,不知去了何處!”
劉三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鬆開那漢子,也顧不上再嗬斥佃戶,轉身就往莊子外跑。
那方向,與回盧府的路,截然相反。
趙府,書房。
“你是說,盧介玄那老東西,為了活命,還吐露了更多賬冊的下落?”
趙秉輝端坐於太師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扶手,麵沉似水。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顯得那雙本就銳利的眼睛,此刻更是寒光閃爍。
他身前,劉三點頭如搗蒜,將從莊戶口中聽來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測,添油加醋地稟報了一遍,末了還不忘表忠心。
“大人,那盧介玄分明是想拉您下水,保他自己一條狗命!此等反複小人,留不得啊!”
趙秉輝身旁,一位青衫幕僚麵帶憂色,輕聲道:“大人,盧介玄如今被那鍾懿捏在手裏,大牢之內更是關隘重重,想要動手,怕是……”
趙秉輝發出一聲冷笑,那笑聲讓劉三和幕僚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大牢?誰說要在大牢裏動手了?”他端起茶盞,吹了吹漂浮的茶葉,慢條斯理,語氣卻森然如冰,“為人妻者,聞聽夫君身陷囹圄,悲痛欲絕;為人子女者,得知父親大難臨頭,憂心如焚。妻兒擔憂夫君父親,前去探望,送些吃食,寬慰幾句,豈非人之常情?”
盧介玄啊盧介玄,你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你的妻兒,會很“樂意”送你最後一程的。
劉三和那幕僚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寒意與一絲了然。
與此同時,一輛不起眼的青布小轎,停在了盧府那緊閉的朱漆大門前。
鍾懿從轎中下來,抬頭看了一眼門楣上那塊“武定盧府”的鎏金牌匾,牌匾依舊氣派,隻是在這壓抑的氛圍下,透著一股日薄西山的淒涼。
門房早已得了通報,戰戰兢兢地迎了上來。
“鍾大人,我家老太爺已在廳中等候。”
盧府正堂,香爐裏燃著上好的檀香,煙氣嫋嫋,卻驅不散滿室的沉悶。
須發皆白的盧老太爺端坐上首,麵色鐵青,一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緩步踏入的鍾懿。
若目光能殺人,鍾懿此刻怕是早已千瘡百孔。
鍾懿卻仿佛沒有察覺到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目光,依舊是那副從容淡然的模樣,上前一步,躬身行禮:“晚生鍾鼎,見過老太爺。”
“哼,”盧老太爺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哼,算是回應。
鍾懿也不以為忤,自顧自地繼續。
“晚生今日前來,是奉了陛下口諭。陛下念及盧大人往日也曾為朝廷立下些許苦勞,不忍見盧氏一門就此傾覆。特開恩典,隻要盧大人肯誠心悔過,交代清楚所有罪責,陛下或可從輕發落,保其一命,亦不會過分株連盧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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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老太爺聽著,臉上的肌肉卻控製不住地抽搐了幾下,眼中怒火更熾,聲音沙啞而冰冷。
“說得好聽!若非你鍾鼎咄咄逼人,我兒何至於身陷囹圄?盧家又何至於落到今日這步田地?少在這裏假惺惺!說吧,你今日登門,究竟有何圖謀?”
巧言令色的小人!
將人逼入絕境,再來施舍所謂的恩典,當真以為老夫是三歲孩童嗎?
鍾懿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
“老太爺快人快語,晚生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他頓了頓,目光在堂內掃視一圈,方才悠悠開口,“據盧大人親口供述,貴府地窖之中,似乎還藏著幾本……更為要緊的賬冊。那些賬冊,事關重大,陛下命晚生即刻取回,不得有誤。”
老狐狸,你的兒子已經把你賣了個幹淨。這些東西,早晚都要見光的。
“地窖……賬冊……”盧老太爺身子微微一晃,眼中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也徹底熄滅了。他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頹然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許久,才帶著無盡的疲憊與絕望,對一旁的管家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
“帶……帶鍾大人去吧。”
事已至此,再掙紮,還有什麽用呢?那些東西,終究是保不住了。
“是,老太爺。”老管家躬身應下,隨即轉向鍾懿,做了個“請”的手勢:“鍾大人,這邊請。”
鍾懿微微頷首,邁步跟上。
當他行至通往後宅的穿堂時,迎麵走來一位荊釵布裙的婦人,正是盧介玄的夫人趙氏。她形容憔悴,雙目紅腫,顯然是剛剛痛哭過。
兩人擦肩而過。
鍾懿與盧夫人趙氏擦肩而過,趙氏挎著個沉甸甸的食盒,腳步匆匆,一麵走一麵低聲對身旁的小丫鬟絮叨。
“老爺在天牢裏,哪吃過這等苦頭?獄中的飯食粗劣不堪,如何咽得下去?我這備了些他素日愛吃的,好歹讓他墊墊肚子,莫要虧了身子。”
小丫鬟連連點頭。
“夫人說的是,老爺見了您親手做的羹湯菜肴,心裏頭定然會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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