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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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林中,王順確實隱約聽到了阿骨啜怒吼中提及什麽“冒牌貨”,可那時的驚魂未定讓他沒能細想。
直到此刻,兩個一模一樣的崔凜活生生立在眼前,那份超乎常理的衝擊,瞬間擊潰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聒噪!”
帳內真正的崔凜,眉峰一凜,眼中迸射出冰冷的嫌惡。
他甚至懶得多看地上的王順一眼,仿佛那隻是個礙眼的垃圾。
趙毅麵沉如水,大手一揮:“來人,端水來!”
一名親兵迅速捧著一盆清水入帳。
鍾懿卻仿佛沒事人一般,對著帳內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崔凜,露出一抹卸下偽裝後的輕鬆笑意。
他走到水盆前,挽起袖子,捧起清水便往臉上潑去。
冰涼的清水衝刷之下,那層用以模仿崔凜剛毅輪廓的胭脂水粉,連同那股子囂張跋扈的氣焰,一並被洗去。
水珠順著一個截然不同的麵頰滑落,露出的,是一張清秀、年輕,甚至還帶著幾分書生氣的臉龐。
王順的瞳孔驟縮!
是……是他!是製造出開山裂石雷’的鍾鼎!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驚雷在他腦中炸開,讓他比剛才見到兩個崔凜時更加駭然!
一個弱不禁風的文官,竟敢冒充當朝將軍,直麵北狄王子,還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這怎麽可能!
鍾懿用布巾擦幹臉,隨手將濕布丟在一旁。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癱軟如泥的王順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溫和卻又令人不寒而栗的淺笑。
“王順,今日能給阿骨啜那蠻子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還得多謝你引路啊。”
這聲音溫潤,不帶絲毫殺氣,卻讓王順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
他一個激靈,手腳並用地磕頭,聲音抖得不成調。
“不……不敢!為……為將軍們效力,是……是小的應該做的!應該的!”
“哼,婦人之仁!”
崔凜冷冽的聲音插了進來,他斜睨著鍾懿,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這種兩麵三刀的叛徒,留著過年嗎?直接拖出去砍了,一了百了。”
王順的心瞬間沉入穀底,麵如死灰。
然而,他驚恐地發現,麵對崔凜這般毫不客氣的斥責,鍾鼎並沒有反唇相譏,反而是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兩人……王順的腦子飛速轉動,口頭上針鋒相對,但看這神態,哪有半分敵意?
他們的關係,好得很!
“崔將軍說笑了。”鍾懿輕笑一聲,替他解了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王順已經迷途知返,總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王順聞言,如蒙大赦,立刻像搗蒜般連連磕頭,涕淚橫流地辯解。
“鍾……鍾大人明鑒!小的……小的是以為崔將軍您……您要投敵,小的一家老小都在青州,為了活命,這才……這才鬼迷心竅啊!小的對大淵朝忠心耿耿,日月可鑒!隻要給小的一個機會,小的願戴罪立功,萬死不辭!”
“哦?”鍾懿的笑意深了幾分,那雙清亮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既然如此,那你便交代一下,平日裏,你是如何與阿骨啜的人傳遞消息的?”
王順的哭聲戛然而止,臉上血色褪盡,整個人僵住了。
崔凜見狀,向前一步,他嘴角噙著一抹殘忍的冷笑、
“怎麽?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你是想先嚐嚐我軍中的刑具,再開口了?”
鍾懿沒有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眼神也隨之冰冷下來。
那無聲的壓迫感,比崔凜露骨的威脅更讓王順膽寒!
“我說!我說!”
王順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竹筒倒豆子般和盤托出、
“小的……小的也沒資格直接聯係上那位……那位大人。每次有消息,都是寫在紙條上,放到城南那棵老槐樹的第三個樹洞裏。”
“之後會發生什麽,小的就不知道了。若是有回信,也會出現在那裏。”
崔凜與鍾懿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想法。
“很好。”鍾懿點了點頭,重新恢複了那份智珠在握的從容。他看向王順,“現在,你再寫一封信,就說今夜交易出了岔子,‘崔凜’警覺得很,險些暴露,讓他再想辦法。”
崔凜的警告緊隨而至,他的聲音冰冷無比。
“王順,我勸你想清楚。信上最好別耍什麽花樣。明日此時,若是樹洞裏沒有回信,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段。”
“不敢!小的不敢!”
王順哪裏還敢有半點遲疑,顫抖著手,在一張紙上飛快地寫下信,哆哆嗦嗦地卷好,在一名親兵的“護送”下,親自將信塞進了那個決定他命運的樹洞。
待他回來,崔凜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
“王順,你辛苦了。本將正好有些軍務要問你,你隨我來吧。”
這哪裏是問話,分明就是直接看押!
王順心知肚明,卻隻能麵如土色,一步三晃地跟著崔凜離去。
帥帳內,隻剩下鍾懿與趙毅二人。
趙毅看著眼前這個身形單薄的年輕人,眼神複雜無比。他沉聲發問。
“鍾賢弟,下一步,我們該如何做?你雖暫時穩住了阿骨啜,但他畢竟是頭狡詐的狼,怕是不好再對他做手腳了。”
鍾懿的目光投向帳外深沉的夜色,眼中閃爍著一抹令人心悸的銳利光芒。
“趙將軍,崔將軍,今夜便要辛苦你們,帶人死死盯住那個樹洞,看看信是如何被取走,又是如何傳遞出去的。我要知道,這條線,究竟連著誰。”
他頓了頓,緩緩轉過身,一字一句,語出驚人。
“至於我……今晚,還得再去一趟北狄大營。”
趙毅那張飽經風霜的國字臉,第一次浮現出如此震驚的神色。
“鍾鼎!你瘋了不成!再入虎穴,與送死何異!”
“胡鬧!”
剛將王順押下去的崔凜去而複返,顯然也聽到了這句驚世駭俗之言。
他身形一晃便到了鍾懿麵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骨頭。那雙眸子裏,怒火與驚駭交織。
“你以為北狄的營帳是菜市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阿骨啜是頭狼,不是蠢豬!你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會醒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