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的鐵皮櫃像一口口塵封的棺槨，在幽藍的應急燈光下泛著冷光。林紓跪在第六排檔案架前，膝蓋硌在水泥地的裂縫裏，每一寸神經都在抗議。老式檔案櫃的合頁發出"吱呀"聲響，驚起一團團灰塵，在光束中狂舞如群魔。當第七盒2018年的財務憑證滑出時，一張泛黃的發票飄落在他沾滿灰漬的手背上，背麵用鉛筆寫著："設備采購款86萬元，實際驗收單金額52萬元"——鉛筆字跡邊緣有被指甲反複刮擦的毛邊，像原主林紓當年猶豫再三才留下的傷痕。
    他想起重生第一晚，站在彩票站玻璃窗前，盯著開獎號碼顯示屏時的眩暈感。那些關於世界杯決賽比分、茅台股票漲停日期的記憶，像被海水浸泡過的宣紙，字跡暈染成模糊的色塊。唯有與輝煌科技相關的細節清晰如昨：陳默簽署對賭協議時鋼筆漏墨的位置、老張報銷單上永遠歪斜的簽名、甚至原主工位抽屜第三格藏著半塊過期巧克力。這種選擇性記憶讓他在茶水間吐槽陳默時妙語連珠，卻想不起母親最愛吃的菜是清蒸鱸魚還是紅燒排骨。
    "紓哥？"小王的聲音從檔案架縫隙鑽進來，手電筒光束在布滿蛛網的天花板上劃出亂晃的光斑，"你都蹲兩小時了，陳總讓我來喊你，智慧城市的會提前到九點。"
    林紓將便簽紙夾進筆記本，指腹蹭過發票上的油墨印章，突然想起五年前審計報告裏那筆"設備升級專項資金"——審計師用紅筆在報告邊緣畫了問號，而他作為陳默，當時正忙著在馬爾代夫談"戰略投資"，隨手批了句"請財務部複核"。此刻膝蓋的刺痛突然尖銳起來，他扶著檔案架起身，眼前炸開一片金星，恍惚看見原主抱著一摞憑證在檔案室加班的背影，襯衫後領磨出了毛邊。
    "2018年負責設備采購的...是不是老張？"林紓的聲音在封閉空間裏顯得空洞，他盯著小王手電筒照亮的標簽——"采購部·張某某"的名字被灰塵覆蓋，隻剩"張"字的偏旁清晰可見。
    小王撓頭時，手電筒照到牆角的老鼠洞，幾隻蟑螂倉皇逃竄。"好像是他，"小王的聲音壓得更低，"那年他剛升副總監，天天跟著陳總出入五星級酒店，有次我在停車場看見他車裏放著v的購物袋..."
    走廊聲控燈忽明忽暗，林紓看著自己投在牆上的影子被割裂成碎片。原主筆記本裏的設備驗收單突然浮現：驗收人簽名欄裏，"張某某"的"某"字最後一筆總是拖得很長，像條甩尾的蛇。而上周老張報銷的餐飲發票上，簽名筆跡分毫不差。五年前的陳默總說"用人不疑"，卻沒看見老張在采購合同裏埋下的雷——那些蓋著公司公章的假發票，每一張都浸著原主加班到淩晨的汗水。
    他摸出手機，屏幕光照亮檔案櫃深處的黴斑。黑客朋友的消息跳出來："查到老張的境外賬戶了，智慧城市項目啟動後，每周四淩晨四點固定轉賬，收款方在開曼群島。"林紓放大那張賬戶流水截圖，忽然想起原主日記裏的話："今天老張請部門喝星巴克，說"男人就該對自己好點"，他手腕上的金表晃得我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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