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薑冉共享點兩公裏。
    陸檸的鞋已經陷進土裏，每走一步都得帶一些泥出來。鞋底踩在濕軟的土塊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咕嘟咕嘟咕嘟——”
    那些亦步亦趨的聲響由最初的清脆腳步聲隨同黏膩的泥土一起變得濕噠噠的。
    “陸警官，這裏不對勁……”溫緹的聲音突然變得顫抖，她將手電照射在腳下的土地上。
    陸檸也有些緊張起來。
    汙染區不乏有水源的地方，像這樣離城區很遠的水源，清掃局一般不會廢太多功夫去淨化清掃，但也不會放任不管，至少會灑一些汙染物清除劑。
    薑冉是帶著組員來這一片做清掃任務的，而這裏顯然根本沒有被清掃的痕跡。
    她凝神看著地下。
    土地在蠕動。
    似乎是被手電光刺激了一下，土地蠕動得更厲害了，竟在光下漸漸翻湧出來，堆成一個不大的小土堆。
    是光的問題嗎？
    陸檸將手電湊近了些。
    土堆上鬆散的土粒，一點一點凝結起來，形成了有形的長條，聚在一起，用力蛄蛹。
    像一堆糾纏在一起的蛆蟲，解不開，隻能用力在縫隙裏鑽來鑽去，最終將自己和其餘纏得越來越緊。
    陸檸趕緊將手電筒移到別處。
    土塊的蠕動速度慢了下來。
    “是光。”陸檸啞聲朝溫緹道。
    兩人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
    天快亮了。
    “快走，抓緊！”她拉著溫緹狂奔起來。
    直到鬆軟的土地撐不住她們的重量，漫過鞋麵。
    將鞋子從土地裏拔起來，像是一場負重跑，需要耗費較多體力，溫緹已經有些撐不住喘息起來。
    距離薑冉所標注的地方隻剩一公裏了。
    視線沒有遮擋，天色漸漸發亮。
    清掃二組有六位組員，她至少應該能看見些人影。
    可是，什麽都沒有。
    蒙蒙亮的天將土地照亮了些，土塊接受到光亮，變得更加活躍。
    陸檸感到自己正在被拖著慢慢往下。
    她朝土裏開了一槍。
    槍裏裝的是費爾森最新研製的淨化劑。
    藥劑沒入土地，湧動的活著的土地塌陷了一塊。
    “你還可以嗎？我得繼續往前。”她轉過身看著溫緹。
    溫緹拍照記錄下這裏的情況，眼神堅定地朝她點了點頭。
    最後一公裏，像走在泥潭裏，隻能將腳從泥土裏拔出來再往前踏，腳上仿佛綁了千斤重。
    陸檸突然有些理解森妄洲為什麽要帶自己體能訓練。
    原來真的不是單純為了折磨她啊！
    通訊器上，她的地點與薑冉提供的地點已經重合起來。
    而周圍空無一人。
    天光正亮。
    “他們……不會被埋在土裏了吧？”陸檸愕然。
    要是真的被埋在土裏，難道要靠她挖土？
    這得挖到猴年馬月去！
    土地活躍的程度比先前高了很多，纏繞著陸檸的鞋子，滑動的觸感隔著鞋底和鞋麵折磨著她的雙腳。
    像是將腳泡進了滿是泥鰍的池子。
    那些泥鰍還拽著她慢慢往下墜。
    溫緹一邊拍攝並給情報局發消息，一邊等待電話被接起。
    “喂？是我溫緹，汙染區出現了大範圍的異動，土層活躍，我現在的坐標是北緯三十四度二十……啊——”
    溫緹尖叫一聲。
    手中的通訊器被彈飛出去，落在泥土裏，一下子陷進深處。
    “我還以為什麽大家夥來呢，沒想到就派兩個小姑娘。”一個男聲響起。
    是人類！
    這一帶已經離藍海城安全區很遠，怎麽還會有人類？！
    “誰？有膽子對付我們卻沒膽子露臉，是長得多磕磣啊！”陸檸朝著周圍吼了一聲，“還有，你把我的組員弄到什麽地方去了！”
    男人冷哼一聲，“什麽組員？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鬼？估計都成蛆了吧。”
    陸檸朝著地上猛開一槍，“你出來！”
    淨化劑沒入泥土，肉眼可見得燒灼了一片。
    “你手裏的是什麽東西？！這槍……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有費爾森的槍？”
    男人的聲音劃過一絲顫抖。
    費爾森的槍是專研的，一槍多用，可以放子彈火藥，同時能存儲藥劑，容量非常大。
    “對啊，我就是費爾森派來的，識相的話，乖乖把你嘴裏說的那群毛頭小子交出來！”陸檸厲聲道。
    “想誆我？小姑娘，槍是偷的吧？打著費爾森的旗號在汙染區招搖撞騙，萬一被森妄洲那個家夥知道了，你覺得你還有活路？”男人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遊刃有餘。
    “這位大哥，這麽怕露臉，你該不會和森妄洲那個狗東西是一夥兒的吧？”陸檸追問。
    男人陷入了沉默。
    陸檸又“砰”地甩出去一槍。
    費爾森研製的最新型淨化劑，威力不容小覷，前一槍的燒灼還在蔓延，第二槍的燒灼又燃起。
    “再不出來，我就把這堆惡心的泥土燒光！”
    “別這麽暴力嘛，小姑娘家家的說話還是得溫柔一點兒。”男人從枯樹後麵探出身，往這裏走來。
    他衣衫襤褸，胡子拉碴，蓬鬆肮髒的頭發淩亂地擋在眼前，麵頰皮膚的褶皺裏滿是泥汙。
    顯然是在汙染區活了很久了。
    “小姑娘，你們體格子不錯嘛，放心吧，哥哥會好好珍惜你們的。”
    男人獰笑著，舉起手中的長棍，朝她們打過來。
    溫緹側身想躲。
    長棍沒有落到她們身上，反而落在了泥土中，巨大的棍體將汙泥濺得很高，落在兩人身上。
    陸檸手腕上的檢測器極速閃爍起來。
    汙染物含量高達85！
    被落了滿身汙泥的溫緹扯著嗓子開始說遺言。
    “我們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嗚嗚我還不想死，沒想到我才上班第三年，就要因公犧牲，希望局裏可以多賠我家一些錢，讓我家裏人安享晚年，嗚哇哇哇哇——”
    皮膚上的燒灼感讓陸檸咬緊牙關。
    這個麵積的汙染物接觸，就算不異變，也活不了多久了。
    讀檔重來之前，她還得多探探這個男人的口風。
    “這位大哥，你怎麽想的，整天活在汙染區，比邊區的流民活得都不如。”
    “怪不得不敢露麵，真的醜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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