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瑤沒見過這女人，但這女人眉眼間與秦正則有幾分相似，她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在秦正則和那女人嘴裏叫著“阿洵”，靠近她的時候，賀洵擋在她前麵，隔開了他們，低聲叮囑她，“瑤瑤，你先進去。”
    “嗯。”薑瑤微微點頭，還沒轉身，那中年女人擋住她的去路，一副高高在上的，質問的語氣，“你就是薑瑤吧？就是你讓人把阿越和雨欣抓走的？”
    轉頭又把矛頭轉向賀洵，還是那端著的架勢，“阿洵，阿越是你弟弟，你怎麽能這麽狠心？要不是我今天中午剛好到京市，我都不知道你這麽絕情，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媽放在眼裏？還有你爸，他竟然敢對阿越開槍！他怎麽敢的！”
    薑瑤終於確定，這女人就是賀洵的親生母親秦慧君。
    之前她還以為，秦慧君在開放後也沒有回來看過賀洵姐弟，可能是她覺得愧對孩子，不好意思回來，或者是婆家管得嚴，回不了，現在看來，純純就是不把賀洵姐弟和賀爸爸放在眼裏。
    她擔憂地抬眼看向賀洵。
    賀洵握著她的手，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麵對秦慧君和秦正則時，眼神冰冷，“秦慧君同誌，薑瑤是我的妻子，輪不到你質問。”
    秦慧君被氣炸，“你叫我什麽？連一聲媽都不會叫，賀振山就是這麽教你的？還有她，我是她婆婆，我對她怎麽說話都是應該的，你居然為了個女人頂撞你的親生母親，你眼裏還有沒有孝道？”
    薑瑤聽著想翻白眼。
    不過，她是不會開口的。
    婆媳矛盾，自然要讓夾在中間的兒子解決，她可不想沾邊。
    賀洵冷笑，“和我談孝道之前，你有盡到過母親的責任嗎？我們有二十二年沒有見了，舅舅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不然我都認不出你，開放也有幾年了，舅舅一直說，你被婆家管著，來不了京市，沒想到，時越一來，你也能來了。”
    秦慧君被說得一陣臉紅，語氣卻還是那樣高高在上，理直氣壯，“阿越是時家的兒子，是時家讓我來的，要不是我來了，我都不知道，你是這麽對待阿越的，還有，我不來看你們，你們就不能來看我嗎？說到底，也還是沒把我放在心裏。”
    她說得太快，秦正則想阻止都來不及了，隻能笑著找補，“阿洵，你媽不是不想來，是她脫不開身，她心裏一直記掛著你，你直接叫她的名字，是於理不合。”
    如果說，賀洵之前對母親還有一絲期待，那現在，是半分也沒有了。
    他也不再留情麵，“我和我爸身份特殊，除非有任務，否則不能去港城，你不知道？”
    秦慧君當然知道，但她不會承認，隻能梗著脖子嘴硬，“我是不知道，這些事以後再說，你去找你爸，讓他把阿越和雨欣放出來，要是他們坐牢了，我不會放過你們。”
    賀洵突然笑了，笑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要是你好好勸我，說幾句軟話，我還會覺得，就算是利用，起碼是用心的，但你連幾句好話都不願意說，態度強硬，有恃無恐，不就是看準了我會心軟？可惜，當年那個想要母親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他說著，看向秦正則，“舅舅，秦雨欣和時越抹黑我爸，說我爸以權謀私，還鬧得人盡皆知，我和薑瑤被兩百多個人堵在百貨大樓，差點因為暴亂出不來，這件事你知道嗎？我和我爸也都被查了，你知道嗎？”
    “這件事確實是他們做得有欠考慮了，他們兩個還是孩子，說話不注意後果，不是故意的，我相信你和振山是清白的，不會有事。”
    秦正則辯解，“阿洵，都是自家人，咱有事關起門來解決，好不好？就當給舅舅一個麵子，他們要是坐牢，也會影響到你。”
    賀洵對他的最後一絲情分也淡了，“你明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還是把這些歸結為小孩子說話不顧後果，你們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他拉著薑瑤的手，遞給阿七一個眼神。
    阿七微微點頭，擋住秦慧君和秦正則。
    看他們要走，秦慧君有些慌了，“阿洵，你別走！”
    她想追上去，被阿七攔下。
    動靜太大，持槍的警衛員冷冷看過來。
    看到警衛員這隨時都會開槍的架勢，秦慧君和秦正則不敢說話了，也不敢再大聲叫喊，默默後退。
    “哥，怎麽辦啊？”秦慧君一臉焦急，“要是賀洵不願意開口，賀振山肯定不會管的。”
    “你怎麽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呢？”秦正則恨鐵不成鋼，“他心裏一直是有你的，要是好好說，他會幫忙的。”
    “還不是你說，他心裏一直有我。”被下麵子，秦慧君不高興了，“我以為這樣指責他，他會因為想得到我的原諒，更用心幫忙。”
    “你啊！”秦正則無奈歎氣，“賀洵父子最在意的是薑瑤，你還當著他的麵質問薑瑤，他怎麽可能給你好臉色？”
    “我就知道，又是因為那個女人！”秦慧君咬牙切齒，“那現在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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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賀振山回來再說。”秦正則看了看時間，“我先去找人幫忙，看能不能去見阿越和雨欣一麵。”
    兩人走後，阿七從門後麵的角落裏出來，進屋後，把他們的對話告知薑瑤和賀洵。
    薑瑤挽著某人的胳膊，有些擔心，“賀團團，你還好嗎？”
    賀洵下意識想說沒事，但看到薑瑤關切的眼神，他突然不想隱藏自己難堪的內心，“不太好。”
    他抱著薑瑤，思緒有些飄忽，“其實，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慢慢也認識到，我母親心裏是沒有我的，隻是一直沒有見到人，心裏總歸有期待。”
    “所以，現在看到了，失望了？”薑瑤坐在他腿上，窩在他懷裏，抬頭看他。
    “嗯。”賀洵輕輕撫著她的後背，“這樣也好，不用為難。”
    薑瑤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出這樣無奈的話，被逗笑了，“也就是說，要是她在你麵前賣慘，再說些好話哄你，你就會幫忙？”
    “不會，秦雨欣和時越針對的是你，我不能替你做決定，更不會幫秦家，而且，這件事還牽扯到了我和我爸，事情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秦雨欣被擋槍使了，不過，不管是因為什麽，做錯了就要認罰，這是我一直堅持的原則。”
    他語氣平和，薑瑤能感覺到，他確實不怎麽在意了，“你能想開就好。”
    她挪了挪屁股，找個舒服的位置，“你舅舅是不是一直和你還有爸爸保持聯係？”
    “嗯，他和我爸是朋友，早些年，運動開始的時候，他和……秦慧君同誌也斷絕了關係，所以，我們兩家能正常交往。”
    薑瑤注意到了，他沒有說“我媽”，也沒有再提及“舅舅”的字眼，看來是真的被傷到了，“那你舅舅那邊，隻有他們兄妹兩個嗎？”
    “還有我小姨，我爸媽離婚之後，小姨一直想來照顧我，人都到京市了，但住了沒幾天，就被我爸送走了，後麵，我們基本上兩三年見一次麵，不過，她一直都有寄東西，寫信給我，這兩年她出國了，沒有聯係過，所以沒有和你說過她的事。”
    可能心裏介懷的事情突然說開了，賀洵開始說起賀家和秦家的過往，不過，這些年他不是在上學就是在部隊，了解的不算多。
    薑瑤聽了一下，又把自己感興趣的問題問了出來。
    最後，整理出來的內容大概就是，秦家祖上是做生意的，秦慧君的父親是紅色資本家，幫過賀爸爸，賀爸爸因為秦父的囑托，在五五年的時候和秦慧君結婚了，也就是在被授予軍銜後一個月。
    後麵，不知道為什麽，秦慧君提出離婚，秦家想把賀清抱到羊城撫養，被賀爸爸拒絕，後又想要秦慧君的妹妹秦婉儀來照顧賀洵姐弟，也被拒絕，之後不久，秦慧君要和港城人結婚，賀爸爸就和她斷絕關係了。
    不過，秦家還是會時不時把秦雨欣送來京市住一段時間。
    緊接著，運動暴起，秦家因為成分問題，生活一落千丈，但有紅色資本家的名頭，又捐了全部家產給國家，在賀爸爸的庇護下，生活過得還可以。
    直到前幾年，開放了，秦家又做起了餐飲和服裝的生意，還把生意做到了京市，也一直保持著和賀家的聯係。
    薑瑤越聽，表情越一言難盡，“賀團團，你舅舅是不是經常打著咱爸的名號行事啊？”
    “很多人都知道我舅舅和我們家的關係。”
    “也就是說，連名號都不用打了，就會有人給他麵子。”薑瑤靠在賀洵身上，有些無奈，“賀團團，我說一下自己的想法，你聽聽看有沒有道理。”
    她坐直身體，一本正經，“秦家明顯是看爸爸被授予了軍銜，前途無量，才讓家裏的女兒和爸爸結婚。
    離婚之後，擔心和賀家斷了關係，又想把姐姐抱去秦家養，不然就是讓秦家的小女兒來照顧你們，或者是把秦雨欣送過來。
    還有那特殊的十年，要是沒有爸護著他們，他們的生活還不知道怎麽樣呢，現在也沒見他們對爸爸有多感激，還對你大呼小叫，也就爸爸重情義，沒和他們計較。”
    她輕哼一聲，要是換了她，才不會管這些鳥人。
    賀洵若有所思。
    可能真的是一葉障目。
    舅舅一直對他很好，要不是這次時越搞事，秦雨欣也作妖，他還真的沒想到這些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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