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毒手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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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陰風鬼哭淵深處咆哮,卷動著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霧瘴,如同億萬怨魂在耳邊無聲尖嘯。雲黯蜷縮在一道狹窄濕冷的岩石裂縫裏,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下冰渣,混合著腐朽與硫磺的惡濁氣息直衝肺腑。他低頭看著自己,左肩的傷口被汙濁的淵底泥漿和凝結的血塊糊住,每一次心跳都扯動著撕裂的痛楚,右臂的肌膚上,幾道深可見骨的爪痕邊緣皮肉翻卷,滲著不祥的黑氣——那是淵底厲魄留下的蝕魂之毒,正緩慢而堅定地啃噬著他的生機。
他摸索出貼身藏著的蘊神玉髓,觸手溫潤,絲絲縷縷精純的清涼靈氣艱難地滲入掌心,勉強壓住體內翻騰的氣血和傷口處蔓延的陰寒。這來自城主府秘庫的珍寶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他咬緊牙關,將玉髓緊緊按在丹田位置,引導著那微弱卻精純的力量流轉全身,對抗無處不在的陰煞侵蝕。淵底沒有日月,隻有永恒的灰暗與徹骨的寒冷,時間在這裏仿佛凍結,又仿佛在痛苦中被無限拉長。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睜開眼,瞳孔深處掠過一絲近乎非人的幽光。傷勢稍穩,但淵底不是久留之地。
他掙紮著站起,身影在濃霧中若隱若現,如同一個飄忽的幽影。他沿著嶙峋陡峭的淵壁艱難移動,影遁之術在這極端陰煞之地被催發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他的身體時而融入冰冷的岩石陰影,時而化作一道幾乎被濃霧同化的扭曲氣流,每一次移動都悄無聲息,完美地規避著霧瘴中那些無形的、充滿惡意的窺探。識海深處,屬於“毒手書生”的殘缺記憶碎片冰冷地翻騰著——陰鷙、狠毒、對生靈的漠視,以及那標誌性的、令人骨髓發寒的詭異氣質。
他需要那身皮,那層足以瞞過幽冥骨船的畫皮。
機會在一處布滿滑膩苔蘚的深潭邊降臨。一個形銷骨立、穿著破爛黑袍的身影正背對著他,伏在潭邊貪婪地啜飲著漆黑如墨、散發著惡臭的潭水。那袍子的樣式,與記憶中“毒手書生”某些下屬的裝束隱約吻合。雲黯如同真正的幽魂般滑近,毫無征兆。當那倒黴鬼聽到一絲極其細微的風聲,驚恐地想要回頭時,一隻冰冷的手已如鐵鉗般扼住了他的喉嚨。
“呃……”短促的嗚咽被徹底掐斷在喉嚨裏。黑暗中,骨骼碎裂的輕微“哢嚓”聲被濃霧和風聲吞沒。雲黯的動作快得隻剩下模糊的殘影,剝下那件散發著黴味和汗臭的破爛黑袍,迅速套在自己身上。粗糙的布料摩擦著傷口,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楚。他毫不在意,手指探入屍體的懷中摸索,觸到一塊冰冷堅硬、邊緣粗糙的片狀物。
他將其掏出,是一塊巴掌大小、邊緣不規則的慘白色骨片,入手沉重冰涼,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陰寒。骨片表麵天然生著幾道扭曲的深色紋路,如同凝固的血痕,中心位置,一個歪歪扭扭、由某種尖銳之物刻出的骷髏頭印記清晰可見——這正是登臨幽冥骨船的必需信物,也是他冒充“毒手書生”的最後一塊拚圖。
他最後瞥了一眼那具迅速被潭水卷向黑暗深處的屍體,將骨片信物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粗糙的觸感刺激著神經。他扯了扯過於寬大的破爛黑袍的兜帽,盡力遮住大半張臉,隻留下一個線條冷硬的下頜。他開始調整呼吸,收斂起屬於“雲黯”的一切痕跡。屬於“毒手書生”的陰冷、漠然、帶著一絲神經質般殘忍的氣質,如同第二層皮膚,緩緩覆蓋上他的身軀。他微微佝僂起背脊,步伐變得拖遝而飄忽,每一步都踏在濃霧與陰影的交界處,無聲地向著鬼哭淵更深處那唯一的光亮——幽冥骨船所在的方向潛行而去。
濃霧在某個界限陡然變得稀薄,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排開。眼前的景象足以凍結凡俗之人的魂魄。
一艘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巨舟,靜默地漂浮在翻騰的灰黑色霧海之上。它的船體並非尋常木料,而是由無數難以想象的巨大慘白骸骨粗暴地拚接、熔鑄而成!巨大的肋骨構成船身的主框架,扭曲的脊椎骨蜿蜒盤繞其上充當護甲,無數形態各異的頭骨空洞的眼窩鑲嵌在船舷兩側,閃爍著幽綠如鬼火的冷光,成為這艘死亡之舟上唯一的照明。整艘船彌漫著濃烈到實質化的死亡氣息和亙古的怨念,船身周圍的空間都微微扭曲,仿佛連光線都被這極致的陰寒與邪惡所吞噬。船體下方,粘稠如瀝青般的灰黑色霧瘴翻滾不息,如同無數冤魂匯聚成的海洋,托舉著這艘來自幽冥的恐怖造物。這就是幽冥骨船,鬼哭淵的主宰,生者止步的亡者之域。
靠近船身下方,濃霧被骨船本身散發的陰冷力場所壓製,形成了一片相對“平靜”的區域。一道由粗大脊椎骨連接而成的、陡峭得近乎垂直的骨梯,從翻滾的霧海表麵直通上方高懸的船舷入口。入口處,兩尊身披鏽蝕殘破黑甲、體型遠超常人的骸骨守衛巍然矗立。它們眼眶中沒有眼球,隻有兩團熊熊燃燒、不斷跳躍的幽綠魂火。那魂火冰冷地掃視著下方每一個試圖靠近的活物或亡靈,手中握持的、由某種巨大生物腿骨打磨而成的沉重骨刃,刃口閃爍著不祥的暗紅色血光,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讓人神魂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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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梯下方,已經聚集了十數道身影。他們大多形容怪異,氣息陰森。有的全身籠罩在翻滾的黑煙中,隻露出兩點猩紅的目光;有的皮膚呈現屍斑般的青灰色,關節僵硬,行動間發出“哢噠”輕響;更有甚者,半邊身子腐爛,蛆蟲在裸露的骨頭上蠕動,卻依舊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壓。這些便是收到骨船召喚,或為交易、或為庇護、或為某種不可告人目的而來的“乘客”。彼此之間保持著充滿警惕的距離,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敵意與猜忌。
雲黯裹緊破爛黑袍,將屬於“毒手書生”的那份深入骨髓的陰鷙氣質催發到極致,步履拖遝地融入這怪誕的隊伍末尾。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濕滑的骨梯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他低著頭,兜帽的陰影將他大半張臉藏得嚴嚴實實,隻露出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隊伍中那些隱晦而充滿惡意的窺探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如同冰冷的毒蛇爬過脊背。他體內深處,那沉寂了沒多久的古老封印,在如此濃烈的死亡與怨念氣息刺激下,又開始蠢蠢欲動,一絲灼熱伴隨著細微的刺痛感在經脈深處蔓延。他強行壓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借著那點銳痛保持清醒。
終於輪到他。一股混雜著屍體腐敗與金屬鏽蝕的濃烈氣味撲麵而來。骸骨守衛眼眶中那兩團幽綠的魂火猛地熾盛了幾分,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他身上。那無形的壓力沉重如山,帶著凍結靈魂的冰冷,幾乎讓他體內躁動的封印之力瞬間失控。
“名號。”守衛的下頜骨開合,摩擦發出幹澀、毫無起伏的金屬刮擦聲,每一個音節都像冰錐刺入腦海。
雲黯沒有抬頭,隻是緩緩抬起一直縮在破舊袍袖中的右手。他的手背蒼白得近乎透明,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指尖修長,指甲卻呈現出一種不祥的、仿佛沾染過劇毒的深紫色。這正是“毒手書生”的標誌之一。他攤開手掌,掌心靜靜躺著那塊邊緣粗糙、刻著骷髏印記的慘白骨片信物。骨片在他掌心散發出微弱但清晰的陰寒波動。
骸骨守衛眼眶中的魂火跳躍了一下,冰冷的目光掃過骨片上的骷髏印記,又落在他那深紫色的指甲上,似乎在確認某些早已錄入的信息。
“血債……”守衛那幹澀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兩塊骨頭在摩擦,“……可償?”
這是登船的切口暗語!雲黯的心跳在黑袍下驟然加速了一瞬,毒手書生的記憶碎片瞬間翻湧。他喉嚨裏擠出幾個嘶啞、破碎的音節,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神經質的、壓抑的興奮:“…未清…怎敢…言償?”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令人頭皮發麻的偏執和血腥味。
骸骨守衛眼眶中的魂火微微閃爍,似乎在評估。那沉重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冰水,繼續衝刷著雲黯的身體。體內深處,那該死的封印之力在如此近距離的死亡威壓下,竟如被喚醒的凶獸,劇烈地搏動了一下!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金色紋路,在他頸側被黑袍陰影覆蓋的皮膚下驟然一閃而逝,帶來針紮般的刺痛。雲黯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限,冷汗幾乎浸透內衫。他強行將幾乎衝口而出的悶哼壓回喉嚨,維持著攤開手掌、托舉骨片信物的姿勢,一動不動,隻有兜帽陰影下那雙眼睛,幽深如古井寒潭。
時間仿佛凝固了數息。骸骨守衛終於挪開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下頜骨再次開合,吐出冰冷的兩個字:“登船。”
沉重的壓力驟然消失。雲黯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將骨片信物攥緊,深紫色的指甲在慘白的骨片上留下幾道細微的劃痕。他邁步,拖遝的步伐踏上最後幾級骨梯,身影消失在船舷入口那兩團巨大幽綠魂火籠罩的陰影裏。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那兩道冰冷的魂火目光,如同粘稠的瀝青,一直黏在他背上,直到他徹底進入骨船內部。
甫一踏入船舷入口,仿佛穿透了一層冰冷粘稠的水膜。外界鬼哭淵的呼嘯陰風瞬間被隔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氣濃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沉重無比,吸入口鼻的是濃烈的腐朽屍臭、陳年血腥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靈魂被浸泡過的陰濕黴味。
眼前的空間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感。巨大的、覆蓋著暗褐色幹涸血跡的骸骨構成了牆壁、廊柱和穹頂,那些骸骨並非規整排列,而是以一種瘋狂、痛苦、相互撕咬糾纏的姿態被強行熔鑄在一起,無數扭曲的骷髏麵孔在骨壁的縫隙間無聲呐喊。廊道兩側,並非尋常燈火,而是一盞盞由小型頭骨製成的燈盞。頭骨眼窩和口鼻的孔洞中,慘綠色的火焰無聲地燃燒著,跳躍的光影投射在嶙峋的骨壁上,晃動出無數張牙舞爪的鬼影,將整個空間渲染得如同噩夢深處。
腳下的“地麵”更是令人毛骨悚然。那並非甲板,而是鋪著一層厚厚、不斷微微蠕動的暗紅色肉毯!這肉毯仿佛擁有生命,踩上去濕滑、粘膩,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溫熱彈性,如同踏在某種巨大生物的腐爛內髒之上。每一次落腳,腳下都傳來輕微而詭異的吸附感,仿佛這肉毯隨時會伸出無數細小的觸須,將冒犯者拖入它的內部吞噬。肉毯的縫隙間,不時滲出暗紅近黑的粘稠液體,散發出更濃鬱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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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恐怖的是無處不在的“聲音”。並非實質的音波,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哀嚎、詛咒、癲狂的囈語!它們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來自那些構成牆壁的骸骨,來自腳下蠕動的肉毯,甚至來自空氣中漂浮的、肉眼難辨的稀薄灰黑色絮狀物——那是被骨船吞噬、碾碎後殘留的破碎魂魄殘響!這些精神層麵的噪音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持續不斷地攢刺著雲黯的識海,試圖瓦解他的意誌,勾起內心最深沉的恐懼和絕望。
雲黯緊守心神,識海中來自星辰砂的微弱清光與朱雀密匙的涅盤餘燼艱難地構築著防線,抵禦著這無孔不入的靈魂汙染。他維持著“毒手書生”特有的那種對周遭一切麻木不仁的陰冷姿態,拖遝著腳步,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滑膩的肉毯上,朝著記憶碎片中指示的下層客艙區域挪去。他必須盡快找到一個相對封閉的角落,體內躁動的封印在如此環境刺激下越來越難以壓製。
就在他轉過一個由巨大肋骨構成的拐角時,體內深處那被強行壓製的古老封印,仿佛被前方某種更強烈的存在所刺激,猛地劇烈一震!
嗡——!
一股灼熱狂暴的力量瞬間逆衝經脈!雲黯眼前一黑,悶哼聲幾乎脫口而出,身形不受控製地微微一晃。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他強行穩住腳步。就在這失控的瞬間,他踉蹌的視線瞥向了前方能量波動的來源——
廊道右側,一扇由肋骨柵欄構成的“門”敞開著。門內是一個稍顯“寬敞”的骨穴。穴內沒有綠焰頭骨燈,隻有角落堆著幾具被啃噬得麵目全非、尚在微微抽搐的活物屍體,濃烈的血腥味正是由此散發。一個龐大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蹲伏在一具還在痙攣的軀體上。那身影披著破爛的、沾滿汙血的鬥篷,露出的皮膚呈現出岩石般的青灰色,虯結的肌肉上覆蓋著厚厚的苔蘚和黴斑。它那比常人大出兩倍的頭顱上,隻有一張裂至耳根、布滿獠牙的巨口,此刻正埋首於獵物的胸膛,發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和吮吸聲。濃稠的暗紅血漿順著它青灰色的下巴滴落,在蠕動的肉毯上暈開更大的汙跡。
那青皮巨怪似乎被雲黯體內瞬間泄露出的異常能量波動所驚擾,巨大的頭顱猛地從獵物胸腔中抬起!沾滿碎肉和血漿的巨口轉向門口,那雙隱藏在鬥篷陰影下的眼睛位置,亮起兩點渾濁而充滿暴虐食欲的慘白光芒,死死鎖定了踉蹌停步的雲黯!
被發現了!雲黯的心瞬間沉到穀底。體內封印的躁動如同野火,經脈灼痛欲裂。他強行催動影遁,身體邊緣瞬間模糊,試圖融入廊道骨壁扭曲的陰影中。然而,腳下那粘膩蠕動的肉毯仿佛活了過來,驟然產生一股強大的吸力,死死纏住他的雙腳!影遁之術竟被這詭異的“地麵”遲滯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冰冷、枯瘦得如同鳥爪的手,毫無征兆地從側後方重重拍在了雲黯的右肩上!
這一拍,力道沉重無比,帶著一股透骨的陰寒怨氣,瞬間穿透了破爛的黑袍,直透肌骨!更可怕的是,那枯爪的五指指尖,瞬間彈出半寸長、閃爍著幽藍寒芒的尖銳指甲,如同淬毒的匕首,緊緊扣住了他的肩胛骨,隻要稍有異動,就能輕易洞穿!一股帶著劇毒陰寒的刺痛感瞬間蔓延開來。
“桀桀桀……”令人牙酸的幹澀笑聲緊貼著雲黯的後頸響起,如同夜梟啼哭,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毒手老鬼…躲了這麽久…欠債…該還了罷?”
森冷的殺意混合著濃烈的屍臭,瞬間將雲黯包圍。前有凶殘的青皮巨怪虎視眈眈,側後被這氣息強大的神秘仇家鎖死!體內的封印在內外交困的刺激下,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灼熱的金芒在經脈深處瘋狂奔湧,幾乎要衝破他意誌的牢籠!
雲黯全身的肌肉在黑袍下瞬間繃緊如鐵石,每一根神經都拉到了極限。他沒有立刻回頭,甚至沒有試圖掙脫那隻扣在肩胛上的枯爪。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隻有腳下肉毯那令人作嘔的溫熱蠕動感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以及身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殺意,還有前方骨穴裏青皮巨怪喉間滾動的、充滿食欲的低沉咆哮。
毒手書生的記憶碎片在識海中瘋狂翻湧,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枯爪主人那獨特的、如同金屬摩擦朽木的幹澀嗓音,瞬間激活了“毒手書生”殘魂深處最深的忌憚與刻骨的怨毒——是他!那個驅使著腐毒屍傀、行事陰狠詭譎的老對頭,“屍鳩”陰骨叟!
不能硬拚!更不能暴露!雲黯的思維在電光石火間運轉到極致。體內躁動的封印之力如同即將掙脫鎖鏈的凶獸,灼熱的刺痛感在經脈中奔竄,頸側皮膚下那縷微弱的金紋再次閃爍,帶來一陣尖銳的麻痹感。他強忍著這股幾乎撕裂理智的劇痛與力量失控的衝動,硬生生將屬於“雲黯”的一切反應死死壓回靈魂深處。
屬於“毒手書生”的陰鷙、暴戾、以及那種麵對挑釁時特有的、如同毒蛇被踩到尾巴般的瘋狂被瞬間激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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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嗬…”雲黯的喉嚨裏發出一連串嘶啞、破碎、如同破風箱般的低笑聲。這笑聲在死寂的廊道裏顯得格外瘮人。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開始轉動脖頸。動作慢得像是生了鏽的傀儡,每轉動一寸,頸骨都發出令人牙酸的輕微“咯吱”聲。
兜帽的陰影隨著他轉頭的動作,一點點從臉上褪去。首先暴露在後方“屍鳩”陰骨叟視野中的,是線條冷硬的下頜,接著是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當他的臉完全轉過來時,陰骨叟那雙隱藏在深陷眼窩中、如同兩點幽綠磷火般的瞳孔,猛地一縮!
眼前的“毒手書生”,臉色是一種長期不見天日的、近乎死屍的慘白。但更讓陰骨叟心頭一凜的,是那雙眼睛!那絕非活人應有的眼神!瞳孔深處一片混沌的幽暗,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線的深淵,隻有最深處,一點極其微弱、近乎熄滅的猩紅光芒在緩緩跳動,如同殘燭的餘燼,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純粹的、非理性的瘋狂與怨毒!這眼神,陰骨叟太熟悉了,正是毒手那瘋子被徹底激怒、即將不顧一切同歸於盡的前兆!
“陰…老…狗…”雲黯的嘴唇幾乎沒動,嘶啞的聲音卻像是從九幽地縫裏擠出來,每一個字都裹著徹骨的寒意和粘稠的恨意,“…你…也配…討債?”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穿透力。
就在吐出最後一個字的瞬間,雲黯那隻一直垂在身側、掩在寬大破爛袖袍中的左手,猛地向上抬起!動作快如鬼魅!並非攻擊,而是寬大的袍袖隨著他抬手的動作劇烈地向上翻卷!
呼——!
一股濃稠如墨、帶著強烈刺鼻腥甜氣味的詭異黑霧,毫無征兆地從他翻卷的袖袍中狂湧而出!這黑霧翻滾的速度極快,瞬間就彌漫開來,不僅將雲黯自己大半身形籠罩其中,更是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猛地撲向近在咫尺的陰骨叟!
“蝕魂瘴?!”陰骨叟驚怒交加的厲喝聲在黑霧湧出的刹那響起。那枯爪扣著雲黯肩膀的手如同被烙鐵燙到般猛地一縮!他顯然對這劇毒黑霧忌憚極深,整個身體以一種與其枯槁外形不符的迅捷向後暴退!寬大的灰色屍布袍袖連連揮動,卷起一陣陣帶著濃烈腐臭味的陰風,試圖驅散湧來的毒霧。他眼中那兩點磷火劇烈跳動,充滿了驚疑和難以置信——毒手這老鬼的蝕魂瘴,何時變得如此陰毒霸道?那腥甜中透出的死寂之意,連他都感到一絲神魂悸動!
黑霧翻湧,瞬間將廊道這一小片區域徹底籠罩。視線被徹底隔絕,連骸骨壁上的慘綠鬼火都被這濃墨般的霧氣扭曲、吞噬,隻剩下影影綽綽的輪廓。腳下蠕動的肉毯在黑霧中仿佛更加活躍,傳來更清晰的吸附和蠕動感。前方骨穴裏,那青皮巨怪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毒霧也頗為忌憚,發出一聲煩躁而警惕的低吼,暫時停下了逼近的腳步。
毒霧中心,雲黯的身影在黑袍下微微顫抖。那湧出的黑霧,根本不是什麽“蝕魂瘴”!而是他情急之下,強行催動體內那躁動欲狂的封印之力,混雜著之前壓製傷勢時淤積在經脈中的死氣、淵底沾染的陰煞,以及一絲從鎖魂釘上強行剝離下來的、最為精純的破滅煞氣!這混合物的毒性霸道絕倫,對自身的反噬也極其可怕。他此刻隻覺左半邊身體如同被萬蟻啃噬,又麻又痛,經脈像是被無數燒紅的細針穿刺,封印的力量在左臂中左衝右突,幾乎要破體而出!額角冷汗涔涔而下,瞬間浸濕了兜帽邊緣。
他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泄露出半點痛楚的聲音。借著濃霧的掩護和陰骨叟暫時被逼退的間隙,他猛地一跺腳,不是發力,而是將一股精純的陰寒死氣透過腳底強行注入下方蠕動的肉毯!這一下並非攻擊肉毯,而是利用自身力量刺激這詭異“地麵”的本能反應。
果然,腳下的肉毯在受到這股刺激的瞬間,如同被驚醒的龐大生物,猛地劇烈收縮了一下!那股纏住雲黯雙腳的粘膩吸力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大的、向上排斥的彈力!
就是現在!
雲黯強忍著左臂經脈欲裂的劇痛,將殘存的影遁之力催發到極致!他的身影在濃稠的黑霧中瞬間變得模糊、稀薄,如同滴入墨汁中的清水,無聲無息地脫離了肉毯的束縛,朝著廊道更深處的陰影疾射而去!方向正是毒手書生記憶碎片中,下層客艙最偏僻、靠近船體滲水區域的角落。
“想走?!”濃霧中傳來陰骨叟氣急敗壞的尖嘯!他雖然被那詭異的“蝕魂瘴”逼退,但神識一直死死鎖定著霧中那道陰冷的氣息。此刻感應到雲黯的氣息驟然移動,他立刻反應過來。枯爪猛地向前一揮!
嗤嗤嗤!
數道尖銳的破空之聲撕裂毒霧!那是幾根閃爍著慘綠幽芒、細如牛毛的毒針,帶著刺骨的陰寒和濃烈的屍毒氣息,精準地射向雲黯身影消失的方向!
雲黯雖然融入陰影急速遁走,但精神高度集中,對身後襲來的殺機感應極其敏銳。他甚至沒有回頭,融入陰影的身軀在狹窄的廊道中詭異地扭曲了一下,如同沒有骨頭的蛇,險之又險地讓那幾根致命毒針擦著破爛黑袍的邊角射空,深深釘入前方一根粗大的肋骨廊柱上,發出“咄咄”的輕響,針尾兀自顫抖,瞬間將周圍慘白的骨壁腐蝕出一小片墨綠色的坑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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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陰骨叟一擊落空,怒哼一聲,灰色屍布袍袖鼓蕩,就要驅散毒霧追擊。然而——
嗚——!
一聲低沉、蒼涼、仿佛從遠古幽冥深處傳來的骨笛號角聲,毫無預兆地穿透了層層船艙的阻隔,在整個龐大的幽冥骨船內部轟然響起!這聲音並不刺耳,卻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和穿透靈魂的冰冷意誌,瞬間壓製了船上所有的喧囂、低語和能量波動!
笛聲一起,彌漫在廊道中的濃稠黑霧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壓製,翻滾的速度驟然減緩,開始變得稀薄。陰骨叟追擊的動作猛地一僵,眼中那兩點磷火劇烈地閃爍了幾下,最終被一種深深的忌憚所取代。他狠狠瞪了一眼雲黯消失的黑暗廊道深處,枯爪緊握,發出“咯吱”的骨節摩擦聲,最終卻隻是不甘地低咒了一聲:“算你走運…瘋子!” 他寬大的袍袖一甩,卷起一股陰風,轉身朝著笛聲召喚的方向——骨船核心區域,迅速隱去。前方骨穴裏,那青皮巨怪也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龐大的身軀縮回黑暗中,繼續享用它的血食。
刺骨的陰風順著骸骨廊道的縫隙灌入,帶著深淵特有的、能凍結骨髓的寒意,卷動著尚未完全散盡的稀薄黑霧。雲黯背靠著一麵冰冷的、由巨大腿骨豎直排列構成的艙壁,滑坐在潮濕粘膩的肉毯上。這裏位於下層客艙最深處,靠近船體與淵底霧瘴接觸的區域,空氣更加汙濁寒冷,骸骨壁麵上凝結著冰冷的水珠,不斷滴落。四周一片死寂,隻有肉毯在腳下緩慢蠕動時發出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細微“咕唧”聲。
他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左肩和右臂的傷口,以及體內如同被烈火灼燒、又被寒冰封凍般的經脈。強行催動封印之力混合死氣煞氣製造毒霧的反噬,比想象中更猛烈。左臂此刻已經完全麻木,皮膚下隱隱有失控的金芒在筋絡間流竄,帶來陣陣撕裂般的脹痛。他艱難地抬起還能活動的右手,顫抖著從破爛黑袍內襯的隱秘夾層中,摸出那枚來自毒手書生的、刻著骷髏頭的慘白骨片信物。
骨片冰冷刺骨,粗糙的邊緣硌著掌心。他用指腹反複摩挲著骨片上那個歪歪扭扭的骷髏刻痕,指尖殘留著陰骨叟枯爪帶來的冰冷劇毒觸感,以及那青皮巨怪滴落血漿的濃腥。體內,那古老而暴戾的封印,在骨船無處不在的死亡氣息浸潤下,如同蟄伏的凶獸,每一次搏動都沉重無比,將汲取而來的陰寒死氣轉化為更加狂暴灼熱的能量,衝擊著搖搖欲墜的禁錮。
骨笛的餘音似乎還在船體深處回蕩,冰冷地宣告著拍賣的臨近。
他低下頭,破爛的兜帽徹底遮住了臉,隻有攥著骨片信物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發白。陰影覆蓋下,他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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