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妙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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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師枯骨般的手指緩緩拂過那隻玉匣,動作近乎虔誠。匣蓋開啟的刹那,一點幽邃到極致的墨綠光華驟然刺破骨船腹地沉滯的昏黃。那光仿佛並非來自人間,而是從九幽最底層的寒潭深處打撈而出,甫一顯現,整個拍賣場濃鬱的血腥、腐朽與陰戾之氣竟為之一清,像是被投入滾水的寒冰,瞬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直刺靈魂的純淨冰寒。
“九幽魂玉!”拍賣師幹澀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采自九幽冥河源流,萬年陰魄精華凝結!煉器入寶,可通幽冥,馭萬鬼;修士煉化,神識凝練,魂魄永固,不懼心魔侵蝕!起拍價——十萬上品陰靈石!或等值天地奇珍!”
“嘶——”
倒抽冷氣的聲音匯成一股微弱的氣流,在死寂的大廳裏清晰可聞。十萬上品陰靈石!這數字像一座沉重的冰山,瞬間壓垮了九成九貪婪窺視者的脊梁。短暫的沉寂後,是火山爆發般的瘋狂!
“十一萬!”一個包裹在濃鬱黑霧裏的身影率先嘶吼,黑霧劇烈翻騰,仿佛其中隱藏的巨獸在咆哮。
“十二萬!”角落裏,一個身披殘破猩紅鬥篷、氣息如萬年古屍的存在,伸出枯枝般的手指。
“十五萬!”包廂內,一道冰冷的女聲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競價瞬間白熱化,數字如同失控的烈馬,一路狂飆,每一次加價都像重錘砸在雲黯心頭。
他隱在寬大的黑色鬥篷下,毒手書生的麵具覆蓋了所有表情,唯有露在袖口外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蘊神玉髓?在這等天價麵前,連零頭都算不上!拍賣師眼中貪婪的紅光幾乎凝成實質,每一次錘音都離成交更近一步。不能再等了!
雲黯的指尖在袖中悄然撚動。那裏藏著一枚指甲蓋大小、材質不明的黑色圓珠,表麵布滿細密的蜂窩狀孔洞。一絲微弱到極致的神識,如同最細的蛛絲,小心翼翼地纏繞上去,精準地刺入核心的觸發點。
“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怪異的震顫從拍賣場另一側靠後的陰暗角落傳來。那聲音並非來自聽覺,更像直接作用於神魂深處。緊接著,一團濃稠如墨、翻滾不休的漆黑煙霧毫無征兆地爆開!煙霧中,無數扭曲、痛苦、無聲嘶嚎的怨魂麵孔時隱時現,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極寒怨毒氣息,猛地擴散開來!
“啊——什麽東西!”
“小心!是噬魂毒煙!”
“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骨船上動手?!”
驚呼、怒罵、桌椅翻倒的巨響瞬間炸開!那黑煙籠罩的區域,修為稍弱者隻覺神魂如被萬千冰針刺穿,劇痛之下紛紛抱頭慘叫,本能地向後暴退。混亂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猛烈炸開。維持秩序的亡靈守衛反應極快,幾道纏繞著慘綠魂火的骨矛撕裂空氣,精準地射向毒煙爆發的中心,試圖壓製源頭。場中所有目光,連同拍賣師那熾熱的視線,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牢牢釘在了那片翻滾的黑霧之上。
就是此刻!
雲黯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體內蟄伏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間點燃!丹田深處,那枚沉寂的白虎密匙微微一顫,一股源自遠古凶煞的鋒銳之力轟然爆發,瞬間流遍四肢百骸。他整個人仿佛融入了骨船本身投下的、因混亂而劇烈搖曳的陰影之中。不是簡單的隱匿,而是身體與陰影的界限在刹那間模糊、同化!
一步踏出,腳下是冰冷的骸骨地板,人卻如同投入水麵的墨滴,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原地。沒有風聲,沒有殘影,甚至連一絲空間漣漪都未曾泛起。他仿佛變成了影子本身的一部分,順著光線無法照耀的縫隙,貼著因恐慌而扭曲移動的肢體陰影,在混亂人潮的縫隙裏高速穿行。速度提升到了極致,時間感在他眼中被無限拉長。守衛轉身揮矛的慢動作,拍賣師驚愕微張的嘴,前排競拍者臉上尚未完全褪去的貪婪與剛剛升起的驚怒……一切細節纖毫畢現,卻又被瘋狂拉遠的背景噪音所包裹。
十丈距離,在影遁催發到極致下,不過是一次心跳的間隙。雲黯已如鬼魅般出現在高台之下,緊貼著冰冷的、由某種巨獸脊椎骨壘成的台基陰影之中。頭頂上方,就是那光芒四射、卻又因混亂而暫時被忽略的玉匣!九幽魂玉那獨特的、仿佛能凍結思維的寒氣絲絲縷縷滲透下來,與他體內被白虎密匙引動的鋒銳煞氣隱隱呼應。
玉匣近在咫尺!但守護它的,並非僅僅是距離。一層肉眼無法看見、卻真實存在的無形力場,如同最堅韌的蛛網,將玉匣牢牢籠罩。這是骨船的禁製,觸碰即如雷霆,警報將瞬間響徹整艘巨舟。
雲黯的呼吸徹底停止,所有感知凝聚於雙手。丹田內,那枚得自葬星淵的白虎密匙瘋狂震顫,一股帶著蠻荒星辰之力的銳金之氣被強行逼出,絲絲縷縷,纏繞上他的十指。指尖瞬間傳來被千萬根燒紅鋼針穿刺的劇痛,皮膚表麵甚至浮現出細微的金色裂紋,仿佛隨時會崩解。這是強行催動密匙本源之力,遠超他身體此刻的承受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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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手!”
心中無聲厲喝。纏繞著星辰鋒銳之力的十指,在魂玉幽光的映照下,化作了兩團模糊的虛影!快!超越極限的快!仿佛時間在他指尖凝固、又在他指間流淌。指尖不再是血肉,而是最精密的探針,最靈巧的刻刀。那層無形的禁製力場,在他感知中化為無數條縱橫交錯、閃爍著微光的能量絲線。纏繞著星辰之力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玄奧軌跡,精準無比地探入這些能量絲線最脆弱、最不穩定的“節點”縫隙之中。
不是硬闖,不是破壞。是如同最高明的繡娘穿針引線,在密不透風的羅網上,尋找那唯一允許“通過”的、屬於規則本身的“空隙”。指尖的星辰之力在絲線節點上輕輕一撥、一撚、一引,如同解開最複雜的連環鎖扣。劇痛從指尖蔓延到手臂,體內的經脈如同被刀刮過,但他動作沒有絲毫遲滯。那層無形的蛛網,在他指尖下無聲地、順從地“裂開”一道僅容手掌通過的縫隙!
縫隙出現的刹那,雲黯的左手快如閃電,帶著殘影探入!目標並非整個玉匣,而是匣中那塊幽光流轉的魂玉本身!指尖傳來的觸感冰冷刺骨,仿佛直接捏住了九幽深處的寒冰,靈魂都為之顫栗。沒有絲毫猶豫,魂玉瞬間被拈起!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早已蓄勢待發!一塊大小、形狀幾乎與九幽魂玉別無二致,同樣散發著陰寒氣息的贗品——取自鬼哭淵深處、經他特殊手法處理過的“陰冥石”,在左手拈起真品的同一刹那,如同變戲法般,被精準無比地放入了玉匣中空出的凹槽之內!整個過程流暢得沒有一絲煙火氣,仿佛隻是光影的一次自然交錯。
真品入手,陰寒刺骨,仿佛握著一塊萬載玄冰,那寒意穿透皮肉直抵骨髓,連帶著靈魂都似要被凍結。雲黯甚至能感覺到魂玉內部那浩瀚精純的陰魄之力在掌心跳動,與他體內深處那躁動不安的封印產生了一絲奇異的、帶著強烈吸引卻又充滿排斥的共鳴。他不敢有絲毫耽擱,右掌撤回的同時,左手緊握著那枚真正的九幽魂玉,閃電般縮回袖中。
那層無形的禁製縫隙,在他雙手完全離開的瞬間,如同擁有生命般自動彌合,恢複原狀,仿佛從未被觸動過。高台之上,玉匣依舊靜靜擺放,匣中贗品陰冥石散發著幽幽冷光,足以亂真。
成了!
一股巨大的、劫後餘生般的虛脫感瞬間衝上頭頂,幾乎讓他眼前發黑。後背的衣袍早已被冷汗浸透,緊貼著皮膚,冰涼一片。強忍著經脈撕裂般的劇痛和靈魂被魂玉衝擊帶來的眩暈,他毫不猶豫,再次全力催動影遁!
身體再次與陰影同化,如同退潮般悄無聲息地滑下高台,融入下方因混亂還未完全平息的人群陰影之中。他需要立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回到之前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重新扮演好那個沉默陰鬱的“毒手書生”。
然而,就在他身形即將徹底沒入人群陰影的最後一刹——
異變陡生!
玉匣旁,那盞一直靜靜燃燒、散發著穩定慘綠光芒的魂燈,燈芯處那點綠焰毫無征兆地猛烈一跳!緊接著,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幹擾,綠焰驟然暴漲數寸,焰心深處爆發出刺目的白光,隨即發出一聲極其尖銳、如同億萬怨魂同時尖嘯的“滋——啦——”聲!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穿透一切屏障的詭異力量,瞬間壓過了場中殘餘的嘈雜!如同滾油潑入冰水,整個拍賣場猛地一靜!所有目光,帶著驚愕與茫然,再次齊刷刷地聚焦回高台之上!
拍賣師臉上的驚怒尚未褪去,就被這魂燈的異變徹底凝固。他猛地扭頭,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那盞跳動的魂燈,又霍然轉向玉匣中的“魂玉”。一絲難以置信的、混合著暴怒和恐慌的神色,如同毒藤般瞬間爬滿了他那張枯槁的臉。
“不…不對!”他失聲尖叫,聲音因為極度的驚駭和憤怒而扭曲變形,尖銳得刺破耳膜,“這光…這氣息…不是魂玉!是陰冥石!被掉包了!九幽魂玉被盜——!!!”
“轟——!!!”
這聲尖嘯如同引爆了無形的炸藥桶!整個幽冥骨船,這由無數巨大骸骨構建的死亡堡壘,仿佛一頭沉睡萬年的洪荒巨獸,被徹底激怒了!
船體深處,一聲沉悶到令人心髒幾乎停跳的恐怖轟鳴猛然炸響!那聲音並非來自空氣震動,而是直接作用於每一個生靈的靈魂深處,帶著無盡的死亡與腐朽的威嚴。骸骨構成的船艙牆壁、天花板、地板,所有骨骼的接縫處,瞬間迸發出刺眼欲盲的慘綠色邪能符文!這些符文瘋狂閃爍、遊走、連接,瞬息之間,一張由純粹死亡能量構成的慘綠色巨網,帶著凍結靈魂的極寒,將整個拍賣大廳連同其上的空間,徹底、徹底地籠罩、封死!
巨大的骨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轟然閉合,沉重的骨栓落下,發出令人絕望的悶響。連船壁上那些充當窗戶的巨獸眼窩骨孔,也被一層蠕動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暗綠能量膜瞬間覆蓋。整個拍賣場,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死亡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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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鎖全船!”一個冰冷、幹澀、毫無生命氣息的聲音,如同兩塊朽木在摩擦,從骨船最幽暗的深處滾滾傳來,帶著令萬物凋零的恐怖威壓,響徹每一個角落,“所有生靈…原地待查!擅動者…魂火永熄!”
強大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海嘯,轟然壓下!空氣變得粘稠如膠水,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修為稍弱者,直接被這股威壓碾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連頭都無法抬起。無數雙眼睛,充滿了驚駭、恐懼、猜疑,還有在絕境中滋生的瘋狂,如同無數道探照燈,在昏暗的綠光下瘋狂掃視著身邊每一個可疑的身影。
雲黯的身體在陰影中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穿。他剛剛退入人群邊緣,甚至沒來得及完全穩住氣息。那恐怖的威壓和封禁力量降臨的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影遁之術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歎息之牆,幾乎要被強行從陰影中“擠”出來!更致命的是——
袖中,那枚剛剛得手的九幽魂玉,在骨船封印啟動、死亡能量沸騰的刺激下,仿佛受到了挑釁,猛地爆發出遠超之前的、針紮般的極致陰寒!這股力量狠狠刺向他體內深處那道躁動不安的古老封印!
“唔!”
一聲悶哼幾乎要衝破喉嚨,又被他死死咬住牙關咽了回去。體內氣血瞬間逆衝,喉頭湧上一股濃烈的腥甜。他藏在麵具下的臉龐瞬間失去所有血色,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滲出。最糟糕的是,這股由魂玉引動的封印異動,雖然被他強行壓下,卻像黑暗中突然點亮的一盞燈,在他所處的這片陰影區域,激起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能量漣漪!
高台之上,那名拍賣師枯槁的頭顱猛地轉向雲黯這個方向!他那雙渾濁的眼珠裏,兩點慘綠色的魂火如同被澆了油般“騰”地燃起,帶著洞穿虛妄的詭異力量,死死鎖定了那片看似空無一物的陰影!
“在那裏!”拍賣師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狂怒和發現目標的激動而變得嘶啞尖利,枯瘦的手指如同淬毒的骨矛,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筆直地刺向雲黯藏身的角落,“抓住那個冒牌的毒手!他的影子…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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