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地脈暗河,血遁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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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墜落的瞬間被無形的手拉長、扭曲。深淵的黑暗並非純粹的空無,而是粘稠、冰冷、帶著某種古老惡意的實質。厲刑那飽含無盡殺意的怒吼——“孽障!留下命來!”——被深淵中呼嘯的、如同億萬冤魂尖嘯的怪風撕扯得支離破碎,最終隻剩下空洞的回響,如同喪鍾在雲黯的靈魂深處敲響。
    真正的威脅,是胸前那貫穿性的恐怖傷口。
    一根嬰兒手臂粗細、晶瑩剔透卻又彌漫著濃鬱死氣的玄冥冰刺,將他整個釘穿!左肺葉被徹底洞穿、攪碎,心髒僅以毫厘之差險險避過。冰刺並非靜止,它如同活物,在傷口內持續散發著深入骨髓的陰寒。那並非普通的寒冷,而是厲刑以本命精元淬煉的玄冥寒毒!它比萬載玄冰更陰毒百倍,如同億萬條擁有極寒利齒的毒蟲,順著斷裂的經脈、破碎的血管、撕裂的肌肉纖維,瘋狂地向著雲黯軀體的每一個角落鑽探、啃噬、凍結。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瀕臨破碎的冰麵在承受重錘的敲擊。粘稠、近乎凝固的黑紅色血液帶著冰碴,從前後兩個巨大的創口汩汩湧出,又在接觸空氣的瞬間凝結成暗紅的冰晶。極致的冰寒從內而外肆虐,他的眉毛、發梢、裸露的皮膚上,迅速凝結出一層厚厚的、慘白的冰霜。呼吸變得異常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將無數把冰刀碎片強行塞入肺腑,帶出破碎內髒的血沫和細碎的冰渣;每一次呼氣,則噴出肉眼可見的、帶著冰晶顆粒的白霧。
    意識在劇痛與冰寒的雙重絞殺下,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搖曳、暗淡。視野的邊緣開始模糊、發黑,無數混亂的碎片在腦海中飛旋:林家祠堂衝天的火光、離火聖女蘇璿那雙帶著審視與冰冷懷疑的眸子、厲刑那張猙獰扭曲的臉……最終,都沉淪於一片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黑暗之海。
    “結束了嗎……就這樣……死在仇人手中……”一個微弱而絕望的聲音在靈魂深處呢喃。
    不!絕不!
    就在意識即將被徹底凍結、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淵之際,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被死亡威脅強行激發的不甘與暴戾,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轟然噴發!前世今生的血仇,身世之謎的纏繞,還有那刻入骨髓的、對厲刑滔天的恨意,化為一股熊熊燃燒的、足以焚盡靈魂的烈火!
    “呃啊——!”
    一聲仿佛來自九幽煉獄的嘶吼,混合著血沫和冰渣,從雲黯咬碎的牙關中迸發出來!這聲嘶吼撕裂了深淵的死寂,也暫時驅散了盤踞心頭的絕望陰霾。他猛地睜開雙眼!那雙原本因劇痛和失血而黯淡渙散的瞳孔深處,一點微弱卻無比凝練、如同熔融黃金般的金芒驟然亮起,刺破了冰霜覆蓋的眼瞼!
    是體內那神秘莫測的至寶碎片!在主人瀕臨絕境、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刹那,它應激而發!一股微弱卻精純無比、帶著堂皇正大又隱含鋒銳破滅之意的能量洪流,自他左臂骨骼深處洶湧而出!
    這股能量雖然微弱,遠不足以抗衡厲刑那恐怖的元嬰巔峰威能,卻如同在無邊黑暗中點燃的一縷火種,在冰封的絕境裏,硬生生為他撬開了一絲縫隙!
    金芒所過之處,瘋狂蔓延的玄冥寒毒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細微卻尖銳的“滋滋”聲,被短暫地逼退、消融。胸前那根恐怖的冰刺,在金芒的衝擊下,表麵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金色裂紋!
    “機會!”雲黯心中狂吼,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痛苦和虛弱。他沒有任何猶豫,腦海中瞬間掠過前世記憶中一門凶險歹毒、代價慘重卻能在絕境中爆發出恐怖速度的禁忌遁法——血影遁!此術燃燒的,是生命本源與壽元!
    “燃我精血,化影遁虛!血影遁,開!”
    噗!噗!噗!
    三口滾燙、粘稠、蘊含著最純粹生命本源的赤金色心頭精血,被他以近乎自殘的方式,狠狠逼出體外!精血離體的刹那,雲黯整個人如同被瞬間抽走了脊梁骨,生命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跌落,臉色灰敗如金紙,皮膚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如同幹枯的樹皮。這三口精血,幾乎是他此刻殘存生命力的三分之一!
    然而,這三口精血並未消散於虛空,反而如同擁有靈性般劇烈沸騰、燃燒起來!升騰起的並非灼熱的火焰,而是一種粘稠、扭曲、散發著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陰冷邪氣的暗紅色血焰!
    嗡!
    血焰瞬間暴漲,將雲黯重傷垂死的身軀完全包裹。他整個人化作了一道狹長、扭曲、散發著濃鬱血腥與不祥氣息的暗紅血光!
    咻——!
    血光的速度,超越了思維的極限!如同九幽之下射出的奪命血矢,撕裂了粘稠的黑暗,撕裂了無處不在的玄冥寒氣領域,在絕對不可能中,硬生生開辟出一條通往深淵更底部的、狹窄得僅容一人通過的死亡通道!空氣被極致速度摩擦,發出鬼哭般的尖嘯!
    代價是慘烈而直觀的。雲黯能清晰地“聽”到體內某種根基性的東西在發出哀鳴,在飛速地崩塌、流逝。那是壽元,是生命的本源,是修行之道的根基!寒毒更是趁著他強行壓榨潛能、氣血劇烈翻騰的間隙,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以更凶猛、更刁鑽的姿態反撲回來。體表的冰霜瞬間增厚一倍,連睫毛都掛滿了冰晶,視野再次變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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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淵的底部,並非預想中的堅硬岩床。
    轟隆隆……轟隆隆……
    一種沉悶、雄渾、仿佛來自大地心髒深處的咆哮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潮濕、陰冷、帶著濃鬱土腥味的水汽撲麵而來,與無處不在的玄冥寒氣混合,形成一種能凍結骨髓、滲透靈魂的濕冷。渾濁、湍急、散發著硫磺與金屬腥氣的巨大水流,在深邃的黑暗中奔騰咆哮,赫然是一條隱藏在地脈深處的暗河!
    噗通!
    包裹著雲黯的血光在觸及冰冷刺骨的暗河水麵時,如同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的泡沫,驟然崩散。他如同被巨力拋出的破麻袋,帶著沉悶的撞擊聲,重重砸入洶湧的濁流之中。
    刺骨的冰寒瞬間包裹全身,如同億萬根鋼針同時紮入每一個毛孔!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眼前一黑,冰冷的河水瘋狂倒灌口鼻,窒息與刺骨的寒意雙重刺激下,反倒讓他瀕臨潰散的意識強行凝聚了一絲。
    “咳!咳咳咳……嘔……”他掙紮著從水下冒出頭顱,劇烈地嗆咳、嘔吐,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胸前恐怖的貫穿傷,帶出大股混雜著內髒碎片、冰碴和暗紅血塊的汙物。河水冰冷刺骨,卻奇跡般地稍稍壓製了傷口內部那如同地獄之火灼燒的劇痛,也延緩了寒毒蔓延侵蝕的速度,給了他一絲喘息之機。
    然而,這喘息轉瞬即逝。
    頭頂上方,如同九幽寒風般冰冷、帶著貓捉老鼠般殘忍戲謔的聲音,無視了層層厚重岩壁和奔騰水聲的阻隔,如同冰冷的刻刀,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神識核心:“小老鼠……血遁?嗬,垂死掙紮罷了。你以為,逃得出本座的手掌心?‘玄冥追魂印’,如蛆附骨,如影隨形!就算你鑽到九幽黃泉,也休想擺脫!”
    厲刑的聲音如同審判:“冰傀聽令!掘地萬丈,搜天索地!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本座要親手捏碎他每一根骨頭,抽出他的魂魄,點成‘九幽寒燈’,讓他永世承受煉魂之苦!”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極其隱晦、極其陰寒、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微弱波動,猛地在他神魂深處清晰起來!無論他如何瘋狂調動幾乎枯竭的靈力去衝擊、去屏蔽,甚至試圖引動至寶碎片的力量去消磨,那道印記都紋絲不動,如同一個散發著無窮惡意的漆黑燈塔,在靈魂的黑暗中無比醒目,源源不斷地向追殺者傳遞著他的方位!
    “追蹤符印!”雲黯心頭猛地一沉,如同墜入萬丈冰窟。厲刑的狠辣與老練遠超他的預估!這道印記,竟巧妙地隱藏在了玄冥寒毒的最深處,隨著寒毒的侵入,一同種在了他的神魂本源之上!除非他能瞬間清除體內所有寒毒,否則這印記根本無法根除!
    幾乎就在厲刑下達命令的同時——
    哢噠…哢噠…哢噠……
    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牙根發酸的,如同無數白骨關節在冰層中強行摩擦扭動的脆響,從暗河湍急的下遊方向,以及頭頂嶙峋岩壁的無數縫隙孔洞中,如同潮水般密集地湧現!
    十幾道,不,是數十道慘白的身影,如同從地獄冰窟中爬出的惡鬼,在昏暗的、被水汽和熒光苔蘚微弱映照的地下空間中,顯露出它們冰冷、僵硬、毫無生機的輪廓。
    玄冥冰傀!
    它們完全由精純的玄冥寒冰凝聚成人形,關節處是流動的幽藍寒流連接。動作看似僵硬遲滯,實則每一步踏出都迅捷如風。空洞的眼眶深處,跳動著兩簇幽藍色的冰冷魂火,散發著與厲刑同源、卻更加純粹、更加暴戾的陰寒死氣!它們踏水而行,腳掌觸及的洶湧暗河水麵,瞬間凍結出蔓延數丈的慘白冰路;攀爬岩壁,嶙峋的岩石表麵立刻覆蓋上厚厚的、散發著寒氣的冰甲。它們沒有痛覺,不懼劇毒,唯一的意誌就是循著那道如蛆附骨的“玄冥追魂印”,將目標撕成碎片,徹底凍結!
    “嗬……嘎……”
    一具衝在最前方、體型格外高大的冰傀,幽藍的魂火猛地鎖定了正在湍急暗流中掙紮逆行的雲黯。它那由寒冰構成的下頜無聲地開合,發出令人心悸的摩擦聲。下一刻,它猛地抬起一隻冰爪,對著雲黯的方向淩空虛按!
    嗡!
    刺骨的寒氣驟然爆發!以它立足的冰麵為中心,數十道尖銳如矛、邊緣閃爍著幽藍寒芒的冰棱破開洶湧的河水,如同從地獄射出的毒牙,帶著刺耳的破空尖嘯,朝著雲黯全身要害激射而去!所過之處,河水瞬間凝結成冰道!
    “滾!”
    死亡的威脅刺激下,雲黯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他強忍著經脈寸寸欲裂的劇痛,將體內殘餘的、混雜著至寶碎片金芒的稀薄靈力,瘋狂地壓向右臂。左手五指並攏如刀,手背上青筋暴起,皮膚因過度催逼而滲出血珠!
    “斬!”
    一道凝練卻明顯黯淡、邊緣帶著絲絲縷縷金線的暗金色氣刃,從他掌緣驟然劈出!氣刃撕裂渾濁的水流,帶起刺耳的尖嘯,悍然迎向那數十根致命的冰棱!
    轟!哢嚓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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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烈的碰撞在水下炸開!暗金氣刃與數根冰棱同歸於盡,爆開的衝擊波將周圍的河水炸開一個短暫的真空,更多的冰棱則隻是被震偏了方向,擦著雲黯的身體射入後方岩壁,留下深深的冰孔和蛛網般的裂痕。巨大的反震之力如同重錘砸在雲黯胸口,他再也壓製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混雜著內髒碎塊的汙血,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被洶湧的暗流狠狠向後衝去,瞬間被衝出十餘丈,重重撞在一塊凸出水麵的礁石上!
    噗!
    礁石堅硬冰冷,撞擊讓他眼前金星亂冒,胸前的傷口徹底崩裂,鮮血如同泉湧,瞬間染紅了身周的河水。小腿上被毒沼腐蝕的傷口在冰冷河水的浸泡和劇烈撞擊下,傳來鑽心蝕骨的劇痛。
    而此刻,更多的冰傀已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從四麵八方無聲而迅猛地圍攏過來!數十點幽藍的魂火在昏暗的地下空間中連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網,牢牢鎖定著礁石上氣息奄奄的獵物。它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沉默地釋放著更加恐怖的玄冥寒氣。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凍結聲密集響起。以冰傀群為中心,暗河洶湧的水流肉眼可見地變得粘稠、滯澀。大片大片慘白的冰晶如同瘟疫般在水麵上急速蔓延、增厚,迅速朝著雲黯所在的礁石區域覆蓋而來!空氣中彌漫的陰寒水汽瞬間凝結成細密的冰晶粉塵,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破裂的衣物、撕裂的傷口,與侵入體內的玄冥寒毒裏應外合!
    雲黯感覺自己像被投入了萬載冰窟的最底層。血液的流動變得如同冰川般緩慢、凝滯,四肢百骸傳來深入骨髓的僵硬和麻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混合著冰碴和碎玻璃的刀子。視野中的重影越來越嚴重,耳邊除了水流的咆哮和冰晶凝結的細微聲響,開始出現一種詭異的、如同億萬隻毒蟲在冰層下啃噬的嗡鳴幻聽。
    前有冰傀堵截,步步緊逼,寒氣封天凍地!
    後無退路,唯有吞噬一切的暗流和不斷蔓延的致命冰封!
    頭頂,是厲刑那如同山嶽般沉重的元嬰威壓,如同懸頂之劍!
    腳下,是冰冷的礁石和即將凍結的死亡之河!
    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
    求生的意誌在死亡的冰封下,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彈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反彈之力!雲黯渾濁的、布滿血絲的雙目,如同最瘋狂的困獸,在湍急的暗河、步步緊逼的冰傀、嶙峋的岩壁間急速掃視!
    突然!
    他模糊的視線猛地定格在上遊方向,一處被巨大倒垂鍾乳石和茂密水草半掩著的、極其狹窄的岔口。那裏的水流顏色異常深暗,近乎墨綠,翻滾的泡沫帶著一種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膩中夾雜著腐敗惡臭的刺鼻氣味,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猛烈地衝擊著他的嗅覺神經。岔口附近的岩壁,呈現出被嚴重侵蝕的蜂窩狀坑窪,覆蓋著一層滑膩膩的、在幽暗環境中散發著微弱慘綠磷光的苔蘚。岸邊堆積著大量奇形怪狀、顏色妖異的腐爛植物和不知名生物的森森白骨。
    劇毒沼澤!而且是蘊含著恐怖腐蝕性和神經毒素的絕命險地!
    一個極端瘋狂、近乎自毀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沌的腦海——置之死地,或有一線生機!冰傀再強,終究是純粹的寒冰能量體!劇毒,尤其是這種蘊含強烈腐蝕和汙穢之力的劇毒,是它們這種精純能量造物的天然克星!厲刑的追蹤符印能鎖定神魂位置,但劇毒沼澤中彌漫的、能侵蝕神識的恐怖瘴氣,或許能形成天然的幹擾屏障!
    這是絕境中唯一的、渺茫的、通向未知地獄的“生門”!
    “賭命了!”雲黯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厲色,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撕咬敵人一口的瘋狂!他猛地咬碎舌尖,劇烈的刺痛帶來短暫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清醒。不再有任何猶豫,他將殘破身體內最後一絲潛能,連同那燃燒生命換來的、僅剩不多的血遁餘力,徹底壓榨、引爆!
    “血影遁!給我……再燃!”
    噗!
    又是一口滾燙的、帶著濃鬱金芒的赤金色心頭精血,被他強行逼出!這口血噴出,他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生命之火仿佛風中殘燭,搖曳得幾乎熄滅,皮膚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變得如同死屍般灰敗透明。包裹著他的黯淡血光,因為這最後一口精血的注入,猛地一亮,隨即變得更加稀薄、虛幻,仿佛隨時都會消散。
    但這道虛幻的血光,速度卻再次飆升!
    他不再試圖逆流對抗那恐怖的水勢,反而猛地一蹬身後的礁石,借助暗河洶湧向下的狂暴水流,整個人如同離弦之血箭,又似一道燃燒著最後生命餘燼的流星,決絕地、義無反顧地朝著那散發著致命甜腐氣息、如同巨獸咽喉般的墨綠色毒沼岔口,一頭紮了進去!
    “嘎——!”
    身後,冰傀群第一次發出了尖銳刺耳、如同金鐵摩擦的嘶鳴!它們幽藍的魂火瘋狂搖曳、閃爍,顯示出本能的厭惡、忌憚和……一絲掙紮!追擊的速度驟然減緩。幾具衝在最前方、距離岔口最近的冰傀,慘白晶瑩的冰晶手臂不慎沾染了幾滴飛濺起的墨綠色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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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刺鼻的、帶著濃烈惡臭的白煙瞬間騰起!那堅逾精鋼、足以抵擋法寶劈砍的玄冰之軀,竟如同被潑上了濃硫酸,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腐蝕聲!手臂接觸毒水的部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坑窪、黯淡、發黑,甚至開始軟化、流淌!如同精美的冰雕被潑上了強酸!
    然而,厲刑那冰冷、無情、帶著絕對主宰意誌的咆哮,如同九天神罰,狠狠砸在所有冰傀的意識核心,瞬間壓倒了它們本能的恐懼:“廢物!區區汙穢毒沼,也敢阻我玄冥之道?給我碾過去!抓住他!否則,爾等盡數熔煉!”
    魂火劇烈地顫抖、掙紮,最終在絕對上位者的意誌碾壓下,歸於一種死寂的服從。被腐蝕的冰傀無視手臂的損傷,連同後方遲疑的同伴,再次啟動!它們踏著被腐蝕得滋滋作響、冒著白煙的冰路,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一往無前的死寂殺意,一頭撞入了那翻騰著致命墨綠色毒瘴的恐怖入口!
    毒沼之內,是另一個維度的人間地獄。
    光線瞬間被吞噬了大半,隻剩下岩壁上零星生長的、散發著慘綠幽光的苔蘚和形態妖豔詭異的毒蕈,提供著微弱、扭曲、如同鬼火般的光源。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滾燙的、帶著鐵鏽和腐敗內髒味道的沙礫。那股甜膩到令人眩暈、又混合著屍體高度腐敗惡臭的刺鼻氣味,濃度提升了十倍不止!它無孔不入,瘋狂地刺激著鼻腔粘膜和脆弱的肺部,帶來強烈的灼燒感、窒息感和陣陣眩暈欲嘔的衝擊。
    腳下不再是堅實的河床或岩石,而是深不見底、不斷翻湧著粘稠氣泡的淤泥。墨綠、深褐、暗紫、甚至帶著妖異熒光的毒水,混合著腐爛發黑的巨型植物殘骸、不知名生物的森森白骨以及各種顏色詭異的粘稠沉澱物,形成了一種令人作嘔、足以讓心智崩潰的死亡泥漿。雲黯剛一衝入岔口,身體便猛地向下一沉!
    噗嗤!
    劇毒的泥漿瞬間淹沒了他的腰部!
    嗤——!嗤嗤嗤——!
    恐怖的腐蝕性立刻顯現!他身上本就殘破不堪、勉強蔽體的衣物,在接觸到毒泥的瞬間,如同被潑上了王水,發出令人牙酸的消融聲,迅速焦黑、碳化、溶解、化為縷縷青煙!護體的那層薄得幾乎可以忽略的靈力光罩,僅僅支撐了不到一息,便如同肥皂泡般無聲破滅!
    皮膚直接接觸毒泥的部位——腰腹、大腿、陷入泥沼的雙腿——傳來難以言喻的劇痛!那感覺,先是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上,隨即是深入骨髓、萬蟻噬心般的麻癢,最後則是一種冰冷徹骨、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凍結的麻木!
    “呃啊啊啊——!!!”難以形容的痛苦如同海嘯般席卷了雲黯的每一根神經,讓他眼前徹底一黑,身體劇烈地痙攣、抽搐,喉嚨裏發出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嚎。他猛地將一條腿從致命的泥沼中拔出,帶起一大蓬粘稠、惡臭、顏色詭異的毒泥。
    裸露的小腿上,皮膚已經變得青黑腫脹,布滿了密密麻麻、不斷脹大的水泡,水泡破裂處,黃黑色的膿水混合著壞死的組織液汩汩流出,深可見骨的潰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下蔓延!肌肉組織在劇毒的侵蝕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敗和溶解狀態!
    更要命的是,體內原本被冰冷暗河水稍稍壓製、形成短暫僵持的玄冥寒毒,在這劇毒沼澤極端惡劣環境的強烈刺激下,如同被澆上了滾油的烈火,轟然爆發!寒毒與劇毒,一冰一火,一陰一邪,兩種截然相反卻同樣致命的毀滅性能量,在他這具早已千瘡百孔的軀體內,展開了慘烈到極致的廝殺!
    左邊身體,玄冥寒毒占據絕對上風。冰晶在斷裂的經脈中瘋狂蔓延、凍結,試圖將一切生機凝固。皮膚覆蓋上厚厚的白霜,嘴唇凍得青紫,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半邊身體僵硬麻木,如同不屬於自己。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被冰晶割裂的髒腑,帶來撕裂般的冰寒劇痛。
    右邊身體,外侵的劇毒如同附骨之蛆,瘋狂腐蝕著血肉。皮膚滾燙赤紅,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潰爛處不斷滲出黃黑色的膿液和壞死的組織。深入骨髓的麻癢和灼燒感,幾乎要逼瘋他的神經。小腿的潰爛在劇毒的持續作用下,如同活物般向上侵蝕,所過之處,血肉迅速壞死、發黑、溶解。
    他的身體,成了冰與火、陰與邪、生與死最慘烈的戰場!極致的痛苦如同永無止境的潮汐,一波強過一波地衝擊著他早已瀕臨崩潰的意誌。視野裏光怪陸離,無數混亂的幻象交替閃現:厲刑那張獰笑著、不斷放大的臉;林家祠堂在火光中轟然倒塌的畫麵;離火聖女蘇璿那雙冰冷審視、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的眸子;還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沉淪的血色漩渦……
    “倒…下…吧…放棄…解脫…”一個充滿誘惑的低語在意識深處響起。
    “不…能…倒…下…”另一個微弱卻無比執拗的聲音,如同風中殘燭,在靈魂的最深處頑強地閃爍著。“厲刑…未死…血仇…未報…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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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死守住這最後一絲如同遊絲般的清明,牙齒深深嵌入早已血肉模糊的下唇,鮮血混合著毒水和冰渣,沿著下巴不斷滴落。
    就在這意識沉浮、痛苦地獄的煎熬中,他渙散的目光透過重重毒瘴,死死鎖定了泥沼深處,靠近一麵陡峭濕滑岩壁的角落。那裏,幾塊巨大、嶙峋、通體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光線的奇異礁石,形成了一個相對幹燥、被半包圍起來的狹小區域。那裏的毒霧似乎比其他地方稀薄一絲,礁石表麵覆蓋的滑膩苔蘚也相對少一些,隱隱露出下方粗糙漆黑的石質。
    那是這片吞噬一切的死亡泥沼中,唯一可能存在的“安全點”!是絕望深淵裏,一根脆弱的稻草!
    然而,希望的光芒剛剛閃現,死亡的陰影便已如影隨形!
    身後,冰傀踏碎泥沼的沉重腳步聲噗嗤…噗嗤…)、冰晶凍結毒泥的哢噠聲哢…哢…),混合著冰晶被劇毒腐蝕發出的“滋滋”聲,如同死神的喪鍾,穿透粘稠的毒瘴,越來越近!毒瘴對神識和魂火的幹擾確實存在,冰傀的動作明顯變得更加遲滯、笨拙,幽藍魂火的感知範圍也大幅縮小,如同蒙上了一層厚重的汙穢紗幕。但它們仍在符印那模糊卻頑固的指引下,如同最忠實的獵犬,鍥而不舍地追來!幾具衝在最前麵的冰傀,渾身沾滿了墨綠色的毒泥,玄冰軀體被腐蝕得坑坑窪窪,不斷滴落著粘稠的毒液,動作更加僵硬扭曲,卻依舊散發著不死不休的冰冷殺意!
    沒有時間了!
    雲黯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被瘋狂的求生欲徹底吞噬!他不再顧及泥沼的深度、劇毒的侵蝕、胸腹間撕裂般的劇痛!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他手腳並用,如同在滾燙油鍋中垂死掙紮的困獸,用盡身體每一分殘存的力量,朝著那片象征著渺茫生機的黑色礁石區域,瘋狂地撲騰、掙紮、爬去!
    每一次手臂的揮動,每一次腿部的蹬踹,都撕扯著胸前那恐怖的貫穿傷,鮮血混合著冰碴和毒膿不斷湧出;都讓小腿深可見骨的潰爛更加嚴重,壞死的組織在泥漿中脫落;都帶起大片的、散發著惡臭的毒泥潑灑在身上、臉上,帶來新一輪的腐蝕劇痛!
    近了!更近了!
    嶙峋的黑色礁石在墨綠色的毒瘴中若隱若現,那粗糙冰冷的質感,此刻仿佛成了世間最誘人的天堂。
    就在他耗盡最後一絲氣力,染滿毒血和泥汙的手指,即將觸碰到最近一塊礁石那冰冷表麵的瞬間——
    轟隆!
    一股沛然莫禦、飽含著純粹玄冥死寂之意的陰寒衝擊波,猛地從他身後不足十丈處炸開!顯然是那具被腐蝕得最嚴重、衝在最前麵的冰傀,在符印的強製命令下,發動了範圍性的無差別攻擊【玄冥震魄】!意圖將他徹底凍結在這片泥沼之中!
    恐怖的寒流混合著被炸起的、蘊含劇毒的粘稠泥漿,如同無數根淬了劇毒的冰針鋼錐,狠狠刺入雲黯毫無防備的後背!
    “噗——!”
    雲黯眼前徹底一黑,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向前拋飛,口中鮮血混合著內髒碎片狂噴而出,整個人如同破敗的麻袋,重重地、結結實實地摔砸在黑色礁石嶙峋、冰冷、堅硬的表麵上!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骨頭仿佛散架,胸前傷口再次崩裂,鮮血如注。但他此刻,心中卻湧起一股扭曲到極致的慶幸——終於!終於暫時脫離了那吞噬一切的、致命的毒水泥潭!冰冷的礁石表麵緊貼著他滾燙潰爛的皮膚,帶來一絲詭異的、短暫的舒緩。
    他掙紮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翻過身,背靠著冰冷刺骨、仿佛能吸收一切熱量的礁石,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嘔的毒氣。胸前猙獰的傷口如同惡獸張開的巨口,黑紅色的血液混合著細碎的冰碴和黃色的毒膿,不斷滲出,在黑色的礁石上暈開觸目驚心的汙跡。小腿的潰爛在劇毒的持續作用下,邊緣不斷向上蔓延,壞死的皮肉散發出惡臭。
    透過幾塊巨大礁石間狹窄的縫隙,他能清晰地看到,不遠處,幾具渾身沾滿粘稠毒泥、冰晶軀體被腐蝕得殘缺不全、甚至流淌著粘液的冰傀,如同從最汙穢的煉獄中爬出的惡鬼,正緩緩地、帶著一種冰冷而機械的殺意,朝著他藏身的角落圍攏過來。它們空洞的眼眶裏,幽藍的魂火穿透翻湧的毒瘴,死死地、毫無感情地鎖定著礁石後那個氣息奄奄的獵物。
    厲刑那冰冷、殘酷、仿佛從九幽最深處傳來的聲音,跨越了空間,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再次清晰地烙印在雲黯的神識深處,如同最後的審判:
    “看你能躲到幾時?這肮髒的毒沼,便是你這隻陰溝老鼠最後的葬身之地!你的掙紮,隻會讓本座捏碎你魂魄時,更加愉悅!冰傀,撕碎他!”
    隨著厲刑冷酷的命令,那幾具圍攏到礁石邊緣的冰傀,幽藍魂火猛地大盛!最前方一具僅剩半邊冰晶軀幹、手臂流淌著粘稠毒液的冰傀,猛地抬起它那隻相對完好的冰爪,掌心幽藍光芒瘋狂凝聚,一股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陰寒、混合著濃鬱毒瘴氣息的毀滅性能量,如同即將噴發的冰火山,牢牢鎖定了礁石後蜷縮的雲黯!
    死亡的寒流,已然觸及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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