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寒淵悟道,咫尺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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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刺骨的虛空亂流終於被甩在身後,雲黯如同斷線的殘破人偶,裹挾著最後一點空間風暴的餘威,重重砸落在一片光滑如鏡的玄冰之上。撞擊的悶響在死寂的裂隙中顯得格外突兀,隨即被無邊的寒意吞噬。那寒意並非尋常的冷,而是帶著一種穿透骨髓、凍結靈魂的陰森,瞬間透過殘破的衣袍,直抵五髒六腑。他蜷縮起身體,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痙攣,左腿處傳來的感覺尤為奇異——一種深入骨髓的酥麻與微弱卻尖銳的刺痛交織著。那裏,曾被無形的空間蠕蟲王硬生生啃噬掉半截肢體,如今卻在掌心緊握的虛空晶石那不可思議、近乎逆天改命的磅礴力量下,血肉骨骼瘋狂滋長,斷肢已然重生。一道蜿蜒的銀色疤痕如同天外墜落的星河烙印其上,在幽暗冰麵反襯下,流淌著神秘而冰冷的微光。
    “嗬…嗬…” 他掙紮著撐起上半身,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噴出大團濃稠的白霧,瞬間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細碎的冰晶,簌簌墜落。冰晶敲擊冰麵,發出微不可聞的脆響,更襯得此地死寂如墓。
    舉目四望,心神震撼。這是一個由不知凍結了多少萬載的玄冰構成的巨大裂隙深處。冰壁並非純淨透明,而是呈現出一種深邃、凝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幽藍。層層疊疊的冰紋如同大地的年輪,無聲訴說著難以想象的亙古歲月。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幽藍得近乎墨色的堅冰深處,清晰地禁錮著難以計數的龐然大物——那是上古妖獸的屍骸!它們形態猙獰扭曲到了極點:有的張開布滿獠牙的巨口,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咆哮;有的伸出覆蓋著厚重鱗甲、末端帶著倒鉤的巨爪,凝固在撕裂虛空的姿態;有的蜷曲著布滿骨刺的龐大軀幹,仿佛在承受著永恒的苦痛;甚至能看到殘破的、巨大得難以想象的骨翼,一半嵌入冰壁,一半伸展在虛無之中。這些曾經叱吒風雲、動輒毀天滅地的恐怖存在,此刻都被永恒的堅冰封印,保持著它們湮滅前最後一刻的掙紮與絕望,一股源自太古的蒼涼、死寂與無聲的恐怖,如同無形的潮水,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沉重地壓在雲黯的心頭,幾乎令他窒息。
    “厲刑…玄冥宗…離火宮…” 刻骨的恨意如同冰層下奔湧的熔岩,在胸腔裏猛烈地翻騰、灼燒,幾乎要衝破喉嚨噴薄而出。但理智如同一盆冰水澆下。他強行壓下這沸騰的殺意,牙關緊咬,口腔裏彌漫開濃鬱的鐵鏽味。目光最終死死鎖定在手中那枚散發著溫潤銀輝的虛空晶石上。它不再像剛得手時那般光芒四射、咄咄逼人,反而收斂了所有外放的威能,變得溫潤內斂,如同沉睡的星辰。其表麵流淌著細碎如星河塵埃的銀色光點,緩緩旋轉,與左腿那道新生的銀色疤痕之間,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共鳴,仿佛有同源的生命在其中脈動、呼吸,傳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穩感。
    然而,身體的狀況已惡劣到了極點。先前在虛空亂流中的亡命掙紮,為奪取晶石硬撼蠕蟲王,尤其是最後強行催動晶石能量重組左腿的消耗,早已將他逼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此刻,體內經脈如同被無數把燒紅的鈍刀反複刮擦、切割,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靈力更是枯竭得如同幹涸的河床,丹田處傳來陣陣空虛的絞痛。更可怕的是,厲刑打入體內的玄冥寒毒並未完全拔除,此刻在極寒環境的刺激下,如同潛伏的毒蛇,蠢蠢欲動,絲絲縷縷的陰寒正順著破碎的經脈向心脈侵蝕。
    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療傷,煉化晶石!
    雲黯再無半分遲疑,強忍著周身撕裂般的痛楚,盤膝坐定。雙腿因寒冷和劇痛微微顫抖,他深吸一口氣,將殘存的意誌力凝聚到極致,雙手緩緩在身前結出一個古樸的印訣。掌心相對,將那枚蘊藏著無盡空間奧秘的晶石小心翼翼地托在中央。冰晶的寒氣透過掌心,與晶石本身的溫潤形成奇異的交融。他閉上雙眼,心神沉入一片空明。
    凝神,內視!
    一縷精純卻帶著疲憊的神識,如同最細小的觸手,小心翼翼地、帶著無比的敬畏,緩緩探向掌心的虛空晶石。沒有預想中排山倒海的能量衝擊,神識接觸晶石表麵的刹那,感覺像是穿過了一層無形的水膜。下一刻,天旋地轉,意識仿佛被投入了一片無垠的虛空——一片由純粹星光構築的、宏大而危險的幻境!
    眼前豁然開朗。他已不在那死寂冰冷的寒冰裂隙,而是懸浮於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之下。
    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虛空,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頭頂,則是璀璨到令人目眩神迷的浩瀚星河。億萬星辰閃耀,如同天神隨手撒下的鑽石,有的近在咫尺,仿佛伸手便可摘取,光芒刺眼;有的則遙遠得匯成一片片朦朧瑰麗的光霧,緩緩流淌。巨大的星雲如同宇宙巨獸緩緩旋轉的彩色瞳孔,瑰麗、神秘、蘊含著難以想象的偉力。然而,這片極致壯美的星空畫卷,卻處處彌漫著致命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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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征兆!
    一道漆黑如墨、邊緣卻閃爍著刺目欲目的慘白色光芒的空間裂刃,如同最陰險的刺客,毫無聲息地從雲黯身側不到三尺的虛空中憑空裂開!沒有任何能量波動的前兆,沒有任何空氣的尖嘯,隻有純粹的、撕裂一切的恐怖氣息瞬間降臨!那速度超越了思維的極限,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的整個神識投影!
    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冰手攥緊,驟停!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理智思考。雲黯的神識投影幾乎完全憑借一種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戰鬥直覺,身體以一種極其別扭、卻又在間不容發之際顯得無比精妙的姿態,猛地向旁邊一擰!
    “嗤——!”
    冰冷、鋒利、帶著毀滅法則的氣息,緊貼著他的左肩外側劃過!神識投影雖然沒有實體,但那模擬出的“皮膚”依舊傳來被刀鋒刮過的強烈刺痛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那道漆黑的空間裂刃斬過他原本的位置,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遠處的黑暗虛空,隻留下一條微微扭曲、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毀滅波動的空間褶皺,久久未能平複。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雖然隻是神識幻境,但那種真實的死亡擦肩而過的驚悸感,讓雲黯的靈魂都在顫抖。太險了!這空間裂刃的出現,完全沒有任何規律可循,時機、角度、大小,皆隨機而生,防不勝防!
    他強迫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平複下來,精神高度凝聚,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所有的感知力被催發到極致,化作一張無形的大網,竭盡全力地向四麵八方延伸、滲透,試圖捕捉空間結構哪怕最細微的漣漪、最隱晦的波動。星辰的明滅、光霧的流動、甚至那巨大星雲旋轉的韻律,都成為他感知空間變化的參照物。
    時間在高度緊張的感知中變得模糊。就在雲黯全神貫注捕捉下一道可能出現的裂刃時,異變陡生!
    “嗡——隆!”
    一聲低沉得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嗡鳴,帶著難以言喻的沉重與古老,毫無征兆地從整個寒冰裂隙的極深處震蕩開來!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撼動骨髓!緊接著,是令人頭皮發麻、牙根發酸的“哢嚓!哢嚓!哢嚓嚓——!”聲,連綿不絕,如同巨獸在啃噬著世界的根基,由遠及近,由弱變強,瞬間充斥了整個冰封世界!
    雲黯的神識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劇痛從識海深處爆發!那瑰麗而致命的星辰幻境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鏡麵,瞬間布滿裂痕,隨即轟然崩解!
    “噗!” 現實中的雲黯猛地睜開雙眼,身體劇烈一震,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抑不住,狂噴而出,在冰冷的玄冰地麵上濺開一片刺目的猩紅梅花。他的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眼前的世界,正在上演一場滅世的崩塌!
    兩側那高聳入雲、如同幽冥壁壘般的幽藍冰壁,此刻布滿了蛛網般瘋狂蔓延的、巨大而猙獰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深不見底,邊緣閃爍著不祥的幽光,如同大地張開的死亡之口。無數房屋般大小的玄冰塊體,正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從冰壁上剝落、崩解,如同被無形巨手狠狠撕扯下來!這些墜落的巨冰之中,混雜著那些被凍結了萬古歲月的上古妖獸屍骸碎片——斷裂的巨角、破碎的鱗甲、扭曲的骨爪、甚至半顆猙獰的頭顱!它們裹挾著凍結萬載的恐怖氣息,如同滅世的隕石雨,鋪天蓋地般朝著狹窄的裂隙底部,朝著雲渺小的身影,轟然砸落!
    冰塵如同狂暴的雪崩,瞬間彌漫開來,遮蔽了視線。無數碎裂的冰晶如同鋒利的刀片,在狂暴的氣流中瘋狂旋轉、切割!整個空間都在劇烈地搖晃、呻吟、咆哮!那禁錮了無數歲月的死寂被徹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毀滅的混沌風暴!
    轟隆——!!!
    一塊如同小山般龐大、棱角猙獰的玄冰,裹挾著半截斷裂的、布滿螺旋紋路的猙獰巨獸犄角,帶著碾碎一切的萬鈞之力,裹挾著淒厲的破空聲,狠狠砸在雲黯身前不足十丈的冰麵上!
    堅逾精鋼的玄冰地麵如同脆弱的蛋殼,瞬間炸開一個直徑數丈的恐怖巨坑!狂暴的衝擊波如同實質的海嘯,夾雜著無數鋒利如刀的冰刃碎片,呈扇形朝著雲黯橫掃而來!所過之處,冰麵寸寸龜裂、翻卷!
    生死一線!千鈞一發!
    來不及思考,更無暇恐懼!在無數次血與火中淬煉出的戰鬥本能,在這一刻徹底接管了雲黯的身體!他喉嚨裏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限的彈簧,猛地向前撲出!
    就在他身體前撲的刹那,腦海中那幅剛剛在星辰幻境中驚鴻一瞥、烙印下的星辰軌跡圖驟然變得無比清晰!億萬星辰運行的軌跡不再是遙不可及、玄奧難懂的圖案,而是化作了一條條縱橫交錯、閃爍著微光的、無比真實的銀色絲線!這些絲線並非存在於現實空間肉眼可見之處,而是以一種玄之又玄的方式,直接映射在他的視覺感知、他的靈魂深處,清晰地勾勒出空間本質的結構——哪裏是堅實的壁壘,哪裏是脆弱的節點,哪裏是流動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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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
    就在他撲出的方向,原本在肉眼看來空無一物、平坦無奇的前方空間,此刻在他特殊的感知視野中,卻布滿了玄機!那裏赫然浮現出幾道極其細微、如同風中殘燭般扭曲波動的灰色裂痕——那是空間結構最不穩定、隨時可能崩潰的“絕對死域”!而在這些死域裂痕的周圍,無數微小的、如同螢火蟲般的銀色“星辰”正以某種特定的、充滿韻律的頻率閃爍著、移動著!它們彼此連接、纏繞、交織,在混亂崩塌的冰雨與死亡裂痕之間,硬生生地構成了一條極其短暫、極其狹窄、扭曲如閃電般、僅能勉強容納一人通過的銀色路徑!這條路徑由無數閃爍的節點串聯而成,每一個節點的存在時間都短得不可思議!
    就是現在!這是唯一的生路!
    雲黯的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厲芒!他將全身殘存的所有靈力,不顧一切地、如同洪流決堤般瘋狂灌注於雙腿的經脈!同時,將在星辰幻境中領悟到的那一絲關於“閃爍”、關於空間挪移的模糊道韻,與此刻眼前看到的、由銀色星辰勾勒出的生死路徑強行融合!他的精神意誌在這一刻燃燒到了極致,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下一個節點上——那第一個閃爍的落點!
    “給我——閃!”
    心中發出無聲的咆哮!
    他的身影,在原地驟然變得模糊、虛化!不是高速移動留下的殘影,而是整個身體仿佛在那一瞬間,融入了空間的夾縫,被空間本身的力量瞬間“搬運”!
    距離——僅僅三尺之外!
    轟!!!!!!!!!
    那塊裹挾著半截犄角的巨大冰錐,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狠狠砸落在他原先立足之處!堅硬的玄冰地麵如同豆腐般被輕易洞穿、粉碎!狂暴的衝擊波夾雜著刺骨的寒氣、碎石和冰刃碎片,如同實質的牆壁,狠狠拍在剛剛閃爍出現的雲黯後背!
    “呃啊!” 他悶哼一聲,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前踉蹌數步,後背衣衫瞬間被冰刃割裂,留下數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寒氣更是直透髒腑!若非剛剛完成閃爍,此刻他已成肉泥!
    成功了!但雲黯心中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喜悅,隻有一片冰冷的沉重。這僅僅三尺的“閃爍”,消耗之大遠超他的想象!丹田內本就如同風中殘燭的靈力,瞬間被抽空了大半,傳來一陣陣令人眩暈的空虛絞痛!經脈更是如同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劇痛難當!更要命的是,眼中那些構成空間軌跡的銀色絲線與星辰節點,在這一次強行催動後,驟然變得極其暗淡、紊亂不堪,仿佛風中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消散!
    崩塌在加劇!頭頂的死亡陰影在擴大!冰壁的崩裂聲如同億萬麵巨鼓在同時擂響,震得他耳膜欲裂,氣血翻騰。更大的冰塊,帶著被撕裂的、小山般龐大的巨獸骸骨碎片,如同天神投下的滅世之矛,帶著淒厲的呼嘯,更加密集地砸落!
    逃!必須繼續逃!停下來就是粉身碎骨!
    雲黯雙目赤紅,口腔裏滿是濃重的血腥味。他強行咽下湧到喉頭的鮮血,強迫自己再次凝聚瀕臨潰散的精神。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星辰在艱難地、痛苦地重新排列組合。混亂暗淡的銀色絲線再次在視野中艱難地、斷斷續續地浮現出來,如同信號不良的影像,勉強勾勒出前方一片毀滅冰雨中,幾處稍縱即逝的、如同風中殘燭般飄搖的“節點”。
    左前方!一塊布滿尖銳棱角、如同猙獰獠牙般的巨冰正呼嘯著砸下!但在它下方約半尺處,一個扭曲的銀色節點正以一種奇特的頻率急速閃爍了三下!那是空間相對穩定的瞬間!是唯一的落腳點!錯過就是萬劫不複!
    “閃!” 雲黯在心中發出無聲的嘶吼,意誌如同燃燒的火焰,再次強行催動那殘破的身軀與枯竭的靈力!
    身影再次虛化消失!
    這一次的落點更加驚險萬分。他出現在一塊剛剛砸落、還在劇烈翻滾、如同失控巨輪般的巨型玄冰邊緣!腳下光滑如鏡,巨大的慣性幾乎將他像一粒塵埃般狠狠甩飛出去!下方是深不見底、不斷有冰塊和巨獸骸骨墜落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黑暗深淵!
    “呃——!”千鈞一發之際,他喉嚨裏爆發出壓抑的吼聲,強行扭動酸痛的腰身,半星辰化的左手五指猛地張開,指尖瞬間爆發出刺目的銀芒!狠狠朝著身下翻滾、濕滑的冰麵插去!
    嗤啦——!!!!
    刺耳尖銳、如同金屬摩擦冰麵的聲音驟然響起!五道深達半寸、閃耀著銀藍色寒芒的深刻冰痕,被硬生生地犁了出來!翻滾的巨冰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帶著空間遲滯效果的力量強行遲滯了那麽微不足道的刹那!
    就是這刹那的支點!雲黯借著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身體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般高速旋轉,險之又險地卸去那致命的衝力,身體在冰麵上一個狼狽的翻滾,終於勉強穩住了身形,單膝跪在了這塊如同孤島般翻滾巨冰較為平坦的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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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價是沉重的。左臂傳來一陣劇烈的、仿佛骨骼深處有無數冰針在攢刺的酸麻劇痛,星辰化的銀芒明顯黯淡下去。眼中剛剛艱難凝聚的銀色絲線再次劇烈波動、扭曲,幾乎要徹底潰散。每一次閃爍,都在瘋狂壓榨著他的生命潛能。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死亡的陰影如同附骨之蛆,從未遠離半步。身後,那毀滅的崩塌浪潮正以更快的速度追來,冰屑碎石如同密集的彈雨抽打在身上。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汗水剛滲出毛孔就被凍結成細小的冰晶,覆蓋在皮膚上。目光卻如同最精密的捕獵儀器,在狂暴砸落的冰雨、瘋狂崩裂的幽藍冰壁、呼嘯墜落的巨獸殘骸構成的毀滅風暴中,急速地搜尋、捕捉著那些代表一線生機的、不斷生滅、稍縱即逝的銀色空間節點。
    右前方!兩道如同天罰巨劍般交叉墜落的巨大冰棱,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封鎖了大片空間!然而,就在這兩道死亡冰棱交錯而過、即將合攏的瞬間,一個狹小的、僅容側身勉強通過的銀色縫隙,如同黑暗中的螢火,一閃而逝!縫隙之後,似乎有微弱的氣流擾動傳來,隱隱指向未知的深處!那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更深的絕境!
    賭了!沒有退路!
    雲黯眼中厲色暴漲,如同瀕死的孤狼!他猛地一蹬腳下仍在微微晃動的巨冰,將最後壓榨出的、源自燃燒氣血產生的滾燙熱流,連同丹田內最後一點殘存的靈力,毫無保留地、孤注一擲地灌注於雙腿和那已經麻木劇痛的半星辰化左臂!
    身體如同離弦的勁矢,朝著那道轉瞬即逝、如同命運罅隙般的銀色縫隙爆射而去!
    “閃爍!!!”
    這一次,他的身影在爆發的銀光中,仿佛化作了一道曲折跳躍、難以捉摸的閃電!並非完全消失再出現,而是在那不足三尺的狹窄縫隙中,在兩道冰棱合攏前的刹那,他的身體似乎連續進行了兩次極短距離的、肉眼難辨的、超越物理極限的空間挪移!
    第一次挪移!身體險之又險地擦著左側冰棱呼嘯而下的、閃爍著致命寒芒的尖端掠過!冰冷的寒氣幾乎凍結了他的半邊身體!
    第二次挪移!身體緊貼著右側冰棱那粗糙、布滿鋒利冰碴的寒冷表麵擦過!嗤啦!本就殘破的衣袍瞬間被割裂,鋒利的冰刃在他右側肋下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鮮血瞬間湧出,又在極寒中凍結!
    噗通!
    他像一個被巨浪拋上岸的破麻袋,狼狽不堪地從縫隙的另一端滾了出來,重重摔在一片相對平坦、但仍在劇烈震動如同篩糠的冰麵上。渾身上下無處不痛,尤其是左臂的銀芒已經黯淡到了極點,幾乎完全內斂,隻剩下一種深沉的冰冷感沉澱在骨骼深處。眼中的銀色絲線徹底消失,視野恢複了“正常”,但換來的是劇烈的眩暈和神識被徹底掏空般的極度疲憊與刺痛。
    然而,他賭對了!一線生機!
    縫隙之後,雖然依舊冰塵彌漫,寒氣刺骨,但崩塌的烈度明顯減弱。這裏似乎是一個巨大冰窟的角落,幾根粗大的、布滿古老冰裂紋、仿佛撐天之柱般的玄冰巨柱,頑強地支撐著頭頂搖搖欲墜的穹頂,暫時擋住了大部分致命的落冰。一條狹窄的、傾斜向上、布滿了冰棱和碎石的冰隙甬道,如同黑暗中的一線天光,出現在他前方數十丈處!甬道的盡頭,隱約透出一絲微弱卻無比珍貴的光亮!以及……一絲帶著草木泥土氣息的、自由的風聲!
    那是通往外界的氣息!是生的希望!
    這希望如同最猛烈的強心劑,注入了雲黯這具幾乎要徹底散架、油盡燈枯的軀體。一股不屈的意誌從靈魂深處爆發!他掙紮著,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甚至是用指甲摳著冰麵,一點一點地爬了起來。顧不上檢查那幾乎將他腰斬的肋下傷口,也顧不上左臂那深入骨髓的劇痛,他踉蹌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朝著那透出微光、象征著自由的冰隙甬道,亡命奔去!身後,那片埋葬著無數上古巨獸的寒冰地獄,在驚天動地的轟鳴、冰塵的狂潮以及巨獸殘骸墜落的最後哀鳴中,徹底沉淪,化為一片永恒的、埋葬一切的廢墟。
    當雲黯終於手腳並用、耗盡最後一絲生命力般爬出那條狹窄、陡峭、如同穿越生死界限的冰隙甬道,滾落在堅實但布滿尖銳碎石的地麵時,久違的、刺目的天光讓他下意識地緊緊閉上了眼睛。冰冷的、帶著草木清新和泥土芬芳的空氣,洶湧地湧入他幾乎要燃燒起來的肺腑,帶來一種劫後餘生的、近乎虛脫的暢快感。不再是冰窟中那萬年不變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極寒死寂。
    他像一攤爛泥般癱在冰冷的地麵上,胸膛如同破舊的風箱劇烈起伏,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自由的空氣。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落,帶來久違的、令人落淚的暖意。左臂的銀芒徹底內斂,不再有絲毫外放,隻留下一種深沉的、仿佛來自星海深處的冰冷感,沉澱在每一寸骨骼、每一絲血肉之中。眼中那玄奧的星辰軌跡、銀色的絲線,已然完全消失,視野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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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當喘息稍定,身體因極度疲憊而微微顫抖時,他嚐試著再次凝神,將精神高度集中,去“看”眼前這陽光下的世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如同涓涓細流,悄然彌漫心間。
    世界,似乎在他眼前揭開了另一層神秘的麵紗。
    陽光下的空氣,不再隻是透明無物。在他高度凝聚的精神感知下,那看似均勻流淌的光線中,似乎存在著無數細微到極致、卻又真實不虛的“褶皺”和“波紋”。他嚐試著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並未觸碰到任何實體,但在精神的世界裏,他卻能異常清晰地“感知”到,指尖前方尺許範圍內的空間,並非鐵板一塊。那裏存在著一些極其微弱的、如同水波蕩漾後留下的、短暫存在的“漣漪”節點,仿佛踩上去就能借力;以及一些感覺上更為“稀薄”、仿佛一層脆弱的琉璃,輕輕一觸就會破碎的“薄弱之處”。他甚至能“感覺”到陽光穿過這些空間褶皺時,那細微到難以察覺的路徑扭曲。
    這並非肉眼所見的光影,更像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空間直覺,一種對世界構成本質更深層次的、近乎本能的觸摸。這就是在寒冰裂隙的生死絕境中,於星辰幻境中領悟空間真諦、又在毀滅崩塌的冰雨亡命奔逃中強行催發、千錘百煉所獲得的寶貴感悟——一種“可視”空間薄弱點的雛形!雖然還很模糊,還很費力,但這扇門,已經被他推開了一條縫隙!
    代價沉重,傷痕累累,靈力枯竭,寒毒未清;但收獲,亦是驚人。他低頭,看著左腿上那道新生的、如同星河烙印的銀色疤痕,又緩緩抬起左手,張開,再握緊。半星辰化的手臂傳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那深沉的冰冷並非死寂,而是蘊含著某種凍結空間、掌控虛空的潛能。骨骼深處沉澱的空間寒意,與指尖感知到的空間波紋隱隱呼應。
    前路依舊凶險莫測,厲刑未死,玄冥宗如影隨形,離火宮聖女蘇璿的疑雲如同懸頂之劍,還有體內那神秘至寶碎片的隱患……但此刻,在這劫後餘生的喘息之地,沐浴著久違的陽光,一種全新的、掌控空間的力量種子,已在他這具飽經摧殘的軀體和曆經磨礪的靈魂深處,悄然萌發,破土而出。
    他掙紮著站起,身體晃了晃才勉強站穩。抹去嘴角早已凝結的血冰,辨明方向——莽莽山林投下的巨大陰影,如同蟄伏的巨獸。他沒有絲毫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間的幽暗之中。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在轉身的刹那,仿佛還殘留著一絲未散的、冰冷的星軌銀芒,無聲地窺視著這個世界的表象之下,那常人無法觸及、卻真實存在的空間脈絡。這雙眼睛,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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