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片能隔絕神識探查的濃鬱霧氣，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並非想象中的陰森殿堂或秘密據點，反而像是一片古老而靜謐的原始森林。
    一株株需要十數人方能合抱的參天巨樹拔地而起，樹冠遮天蔽日，投下斑駁的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寧靜，以及……無數道刻意收斂、難以捉摸的氣息。
    林中有許多人影穿梭，或獨自靜立，或三兩低語。
    他們有的以黑袍罩體，有的戴著各式各樣的麵具，有的則看似以真麵目示人。
    但楊靈敏銳的神識能感覺到，幾乎每一個人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或濃或淡的偽裝，無論是法術、法寶還是其他詭秘手段，使得他們的真實容貌、甚至具體修為都變得模糊不清，難以判斷。
    這裏，便是“冥”組織的一處據點？
    果然詭異莫測。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巨樹本身。
    它們的樹幹並非普通的樹皮，反而光滑如鏡，上麵浮現著一行行不斷流動、變幻的幽暗文字，如同活著的公告欄。
    每一行文字都記錄著一項任務——刺殺、尋物、護衛、探索秘境……報酬從靈石、材料到功法、法寶，乃至某些匪夷所思的要求，不一而足。
    而其中最為高大、位置也最核心的一棵巨樹，其樹幹上浮現的並非任務，而是一幅幅或清晰或模糊的人物畫像！
    畫像下方有著簡單的介紹和……明碼標價的賞格！
    樹幹頂端，三個血色大字觸目驚心——必殺榜！
    楊靈目光掃過，心中微動，不動聲色地在那密密麻麻的畫像中搜尋。
    很快，他在榜單中下遊一個並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那畫像上的人，麵容陰鷙，眼角有一道詭異的玉蟾蜍紋路，正是他上次行動時偽裝的“玉蟾老祖”模樣。
    畫像旁隻有寥寥數語：“疑號金丹後期大圓滿修士，擅一種極沉重、可鎮壓粉碎法寶的詭異神通疑似土係），曾於腐毒坊擊殺蝕骨上人，毀坊市半壁。價：金丹上品法寶兩件。”
    信息不多，且明顯有誤，看來“冥”組織也並非全知全能。
    但畫像卻頗為神似，顯然有高人根據現場殘留氣息或目擊者描述繪製。
    楊靈目光上移，想看看這必殺榜前列都是何等人物，懸賞何等驚人。
    但目光所及，榜單上方大約三分之二的區域，卻被一層濃鬱的灰霧籠罩，無論他如何凝聚神識，都無法穿透分毫，看不到任何畫像和文字。
    “上麵的是不是看不到了？”
    身旁化作蠟黃漢子的腐麵叟——此刻或許該稱他為“死丹老人”——淡淡開口。
    楊靈點頭：“被遮掩了。”
    “自然。”
    死丹老人語氣平淡。
    “你沒有‘冥’的令牌，神識未被此地的‘冥樹’認可，能看到的隻是最基礎的公開展示內容罷了。真正核心、報酬最高、也最隱秘的任務和目標，都隱藏在那灰霧之後，唯有相應的令牌權限才能查閱接取。”
    “令牌又如何獲取？”
    楊靈直接問道。
    “跟老夫來。”
    死丹老人不再多言，轉身向著森林深處行去。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寂靜而詭異的人群，來到一株尤其粗壯、樹幹上天然形成一座類似廳堂入口的巨樹前。
    樹洞內別有洞天，光線柔和，布置簡單，隻有一張黑木長桌，後麵坐著一位麵容普通、毫無特點、仿佛丟進人海就再也找不出來的灰衣中年人。
    感受到有人進來，中年人抬起頭，眼神空洞，毫無波瀾。
    死丹老人走上前，並未說話，隻是屈指一彈，一枚造型奇特的黑色令牌懸浮於桌上。
    令牌非金非木，正麵雕刻著一尊被毒霧纏繞、麵容痛苦的丹爐，背麵則是一個古體的“冥”字。
    看到這枚令牌，那麵無表情的中年管理人猛地站起身，臉上瞬間堆滿了極致的恭敬與諂媚，躬身道。
    “原來是死丹尊駕蒞臨！不知尊駕有何吩咐？”
    腐麵叟用他那變得冷漠的聲音道。
    “給這小子辦一個‘冥身’。”
    “是！是！”
    管理人連聲應道，看都不敢多看楊靈一眼，迅速從桌下取出一枚空白令牌和一套奇特的工具，雙手飛快操作，似乎在錄入什麽信息。
    片刻後，他將那枚已經泛起微弱烏光的令牌遞給楊靈，語氣恭敬卻程序化。
    “請閣下刻印專屬名號。”
    楊靈接過令牌，入手冰涼。他略一沉吟，並未用什麽“玉蟾老祖”之類的名號，而是並指如刀，以神識為引，在令牌正麵刻下了一個簡單的字——
    聖。
    字體古樸，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
    刻下的瞬間，令牌烏光一閃，仿佛認可了這個名號，與他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聯係。
    “聖閣下，”
    管理人恭敬道。
    “按組織規矩，新成員需獨立完成一次必殺榜任務，方可正式獲得‘冥身’。但既是死丹尊駕引薦，此條可免。然，‘冥’不養閑人，尊駕需在一年內，完成至少一次必殺榜任務，無論難度。逾期未完成，令牌將自動失效，‘冥身’注銷。”
    腐麵叟對此似乎早有預料，並不意外。
    楊靈收起令牌，點了點頭。
    事情已了，腐麵叟不再停留，轉身便走。
    楊靈緊隨其後。
    兩人並未原路返回，而是由死丹老人領著，在巨樹林中七拐八繞，最後走入一條被苔蘚覆蓋的狹窄小徑。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眼前霧氣再次濃鬱起來。
    穿過霧氣，景象再次變幻，他們已然出現在一處荒涼的山穀出口。
    死丹老人停下腳步，身形一陣模糊，恢複了那佝僂疤痕的本來麵目。
    他轉過頭，看著楊靈。
    “此地便是‘冥’的一處外圍入口。老夫與你的約定，至此兩清。日後是福是禍，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嘿嘿，期待你下次還能有讓老夫感興趣的交易。”
    說完，他不等楊靈回應，身形如同融入空氣中般，漸漸變淡，最終徹底消失不見，隻留下原地一絲若有若無的藥香。
    楊靈站在穀口，回望那片看似普通的山脈，手中摩挲著那枚冰冷的“聖”字令牌。
    冥組織……必殺任務……一年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