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火種低語·文明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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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9:30
    倒計時的指針,仿若一把冰冷的鍘刀,高懸在每一位幸存者的心頭。這最後的十二小時,不再僅僅是時間的自然流逝,而是生命與文明步入最終讀秒階段的沉重滴答聲。
    陳末通過全球頻道發布的最後通告,恰似一顆投入死寂湖麵的石子,在全球僅存的幸存者網絡中激起了層層劇烈且複雜的漣漪。希望、絕望、質疑、瘋狂、麻木……各種情緒在廢墟與避難所之間如潮水般蔓延開來。
    此刻,選擇,成為了這最後時刻最為殘酷的刑罰。
    以星火基地為中心及其周邊五百公裏的範圍,儼然成為了風暴的核心,也是那縷微弱希望之光試圖竭力籠罩的區域。
    大批幸存者開始不顧一切地朝著這個區域蜂擁而來。車輛的引擎在廢墟間瘋狂咆哮,徒步的人流宛如遷徙的獸群,他們踩過泥濘與殘骸,眼中燃燒著最後的瘋狂與期盼。他們相信陳末,相信那個一次次帶領他們創造奇跡的男人,相信所謂的“十分鍾奇跡”。
    通道擁堵不堪,混亂場麵此起彼伏。為了能更快一步,爭鬥、搶掠、踩踏事件時有發生。人性的光輝與黑暗,在這最後的時刻被無限放大。星火基地派出維持秩序的隊伍,在這洶湧的人潮麵前顯得如此杯水車薪,隻能竭盡全力確保主要通道的暢通。
    然而,也有人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一些地處偏遠、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型避難所,在收到信息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最終,他們的首領艱難地搖了搖頭。五百公裏的範圍,僅僅十分鍾的希望……這希望太過渺茫,更像是一個誘人卻虛幻的陷阱。他們選擇封死避難所的大門,依靠深藏地下的儲備物資,祈禱能奇跡般地躲過那所謂的“規則層麵吞噬”。盡管他們心裏清楚,這或許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還有一些人,則徹底陷入了瘋狂。他們砸毀通訊設備,焚燒物資,在街道上癲狂地舞蹈、嚎叫,宣稱這才是真正的末日審判,一切抵抗都是對末日的褻瀆。他們選擇在最後的時刻,以徹底的放縱和毀滅來迎接終結。
    文明,這頭在末世鋼索上艱難前行的巨獸,在最後的岔路口,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歧途。
    星火基地內部,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所有能源都被集中調配,輸送至地下深處的方舟核心。基地的燈光變得昏暗,備用能源僅能維持最低限度的生命保障係統和通訊設備運行。人們蜷縮在避難所內,有的低聲啜泣,有的默默祈禱,還有的眼神空洞地等待著最終時刻的降臨。
    技術中心裏,林小刀和金雪莉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屏幕上“現實錨點”模型的最後調試數據,進行著最後的驗算。每一個小數點的跳動,都仿佛關係著成千上萬人的生死存亡。
    “能量輸送管道穩定……”
    “方舟核心同步率98……還在緩慢上升……”
    “錨點覆蓋範圍模型最終確認……誤差正負三公裏……”
    “計算結果……燈芯理論燃燒極限……11分47秒……”
    當最後一個數據報出時,林小刀的聲音帶上了無法抑製的哽咽。金雪莉別過頭去,肩膀微微顫抖。
    這多出的1分47秒,是陳末憑借超越極限的意誌力,為他們爭取來的微不足道卻又無比珍貴的奇跡。
    蘇嵐和秦蕾站在指揮中心,透過殘破的舷窗,望著外麵如潮水般湧來的人群,臉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她們不僅要維持基地內部的秩序,還要時刻警惕天空——那三艘淨化者主艦雖然暫時安靜,但它們編織的封鎖網卻愈發密集,如同逐漸收緊的絞索,讓人喘不過氣來。
    08:21:15
    陳末從與方舟的深度連接中暫時脫離出來。他的臉色蒼白得如同白紙,眼神卻異常平靜,仿佛所有的情緒都已燃燒殆盡,隻剩下最後的決然。
    他緩緩走出核心區域,來到了醫療區的門口。
    裏麵,他的孩子們都醒著。陳沐陽努力維持著溫和的笑容,輕聲安撫著弟弟妹妹;陳念安靜靜地坐在角落,周身環繞著一層微不可察的能量護盾,將所有人籠罩其中;陳焱飛眼中跳動著熾熱的火焰,拳頭緊握,似乎隨時準備與那看不見的敵人決一死戰;陳星焰則不安地閃爍著,空間波動顯得有些紊亂……
    蘇允禾坐在孩子們中間,臉色依舊蒼白,卻帶著一種母性的堅毅光芒。她抬起頭,目光與門口的陳末交匯。
    無需言語,陳末靜靜地走了進去。
    他沒有說什麽慷慨激昂的話語,也沒有過多的安慰之詞。他隻是像一個最平凡的父親一樣,靜靜地坐在孩子們中間,輕輕撫摸著他們的頭發,仔細檢查他們身上是否還有傷口,低聲詢問他們是否害怕。
    陳沐心小聲地哼唱起一首搖籃曲,柔和的生命能量如同暖流,緩緩撫平著眾人心中的焦慮。陳守嶽默默地將自己的能量護盾與姐姐的連接在一起,使其變得更加厚實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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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末靜靜地聽著,看著,將每一個孩子的臉龐、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深深地烙印在靈魂深處。這,或許就是他最後的燃料。
    最後,他看向蘇允禾,兩人目光交匯,千言萬語盡在這無言的對視之中。他伸出手,與她十指緊扣,一股精純無比、融合了星辰與生命氣息的力量緩緩渡入她的體內,滋潤著她幹涸的經脈。
    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
    05:10:02
    陳末毅然起身,沒有回頭,大步離開了醫療區。
    他來到指揮中心,蘇嵐和秦蕾立刻將目光投向他。
    “情況怎麽樣?”陳末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超過一百萬人湧入了預定範圍,外麵的人還在不斷增加,秩序幾乎已經失控。”蘇嵐語速極快,帶著深深的疲憊,“淨化者的封鎖網已經完全成型,我們……就像甕中之鱉。”
    “基地內部能源即將耗盡,避難所容量嚴重超載,空氣和食物都成了大問題。”秦蕾補充道,聲音冰冷,“我們撐不了太久了。”
    陳末微微點頭,目光掃過屏幕上那令人窒息的外部影像和內部數據。
    “盡力而為。”他隻說了這簡短的三個字。
    然後,他看向林小刀和金雪莉所在的方向,通過通訊器問道“最後確認一遍,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林小刀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最終校準完成……隨時可以啟動……”金雪莉的聲音同樣顫抖著。
    02:00:00
    最後兩小時。
    天空之上,那三艘淨化者主艦突然有了新的動向。它們緩緩調整方位,艦首再次對準地球,但這一次,瞄準的並非星火基地,而是……那些正在持續淨化環境的伏羲淨化塔!
    顯然,這些淨化塔的存在幹擾了某種進程,讓那隱藏在背後的“收割者”感到了“不悅”。
    數十道細長卻蘊含著恐怖淨化能量的光束,如同死神的指尖,從天際呼嘯而下,精準地射向全球各地的淨化塔!
    轟轟轟!
    一座座剛剛為人類帶來希望之光的古塔,在淨化光束的猛烈打擊下,紛紛爆炸、崩塌,化作一片廢墟!
    它們的淨化光輝迅速黯淡下去,剛剛被抑製的汙染孢子似乎又有了重新活躍的趨勢!
    這仿佛是對人類文明最後的嘲弄,無情地掐滅了人類最後的反抗火苗。
    01:00:00
    最後一小時。
    基地的能源終於徹底耗盡,大部分區域陷入一片黑暗,隻有應急的幽綠燈光勉強照亮狹窄的通道。通訊也變得極不穩定,時斷時續。
    壓抑的哭泣聲和絕望的祈禱聲在黑暗中蔓延開來。
    陳末獨自一人,再次回到了方舟核心。
    他靜靜地站在那枚雙生火種光球前,緩緩張開雙臂。
    【最終同步開始……】
    【連接穩定……】
    【現實錨點預啟動……倒數十分鍾……】
    【……願文明……永存……】
    冰冷的機械音,宣告了最終階段的來臨。
    陳末閉上雙眼,感受著自己的意識、記憶、情感,乃至最根本的“存在”,開始一點點與那龐大的力量融合,被抽取,準備點燃。
    他能感覺到,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空無”,已經悄然逼近了太陽係的外緣。
    它,來了。
    00:10:00
    最後十分鍾。
    基地內外,所有還能行動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望向天空,盡管他們什麽也看不見。
    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莫名的恐懼,緊緊攫住了每一個人。
    陳末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過往的記憶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
    00:05:00
    最後五分鍾。
    方舟核心的光芒亮到了極致。
    00:01:00
    最後一分鍾。
    陳末仿佛聽到了孩子們的哭聲,聽到了蘇允禾壓抑的呼喚。
    00:00:10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現實錨點——啟動!】
    轟!!!
    一股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既非聲音也非能量的規則波動,以星火基地為中心,悍然爆發,瞬間擴張,籠罩了方圓五百公裏的區域!
    這片區域內的“現實”,被強行定義、加固,從整個宇宙的背景中被短暫地“剝離”了出來!
    幾乎在同一瞬間!
    那股來自太陽係邊緣的、龐大的“空無”,如同一頭無形的巨獸,驟然降臨。
    沒有光,沒有熱,沒有衝擊。
    隻有……消失。
    錨點區域之外,地球,連同其所在的空間,仿佛被一塊無形的橡皮擦,一點一點地、無聲無息地……抹去。
    山川、河流、海洋、廢墟、那些未能進入錨點範圍的生靈、乃至光芒和聲音……一切的一切,都歸於最徹底的“無”。
    終極收割者,開始進食。
    而在錨點之內,陳末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瘋狂燃燒,維持著這最後的孤島。
    十分鍾……開始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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