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死寂。
    這是陳末對腳下地麵的第一印象。他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神魂深處因過度催穀力量而傳來的虛弱感，迅速檢查了阿木和汐的狀況。
    阿木隻是震暈過去，呼吸平穩。汐依舊深陷在那詭異的自我保護性沉眠中，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仿佛一尊精致的玉雕。
    暫時安全。
    陳末稍微鬆了口氣，但高度警惕的心弦沒有絲毫放鬆。他右眼中的龍焰無聲燃燒，將周圍的一切納入分析視野。係統後台，微弱的數據流正在艱難地嚐試解析此地的能量場和環境參數，進度緩慢，幹擾極大。
    這裏的光源來自洞壁和穹頂。那些散發著幽藍、慘綠磷光的苔蘚和晶石，像是無數隻窺探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不速之客。光線不足以照亮整個空間，反而投下更多扭曲搖曳的陰影，讓這片地下世界顯得更加詭譎莫測。
    空氣中彌漫的奇異腥氣更加濃鬱了，吸入肺中，帶著一種微弱的麻痹感，顯然也蘊含著某種未知的毒素。陳末立刻調動真元過濾，並小心地給昏迷的阿木也渡過去一絲微弱的戊土真元護住心脈。
    他站起身，目光掃向那些散落各處的巨大骨骼。
    這些骨骼蒼白得刺眼，仿佛曆經了萬古歲月，所有的靈性都已流失殆盡，隻剩下最純粹的鈣質結構。但它們巨大的規模依然令人心悸。有的肋骨大如船槳，彎曲的弧度足以讓數人並排穿過；有的頭骨猙獰，眼眶空洞，大得能塞進一頭牛犢；更遠處，甚至能看到一節節如同小型山脈般蜿蜒的脊椎骨，斷裂處參差不齊，昭示著其主人生前遭受的恐怖力量。
    這些絕非尋常妖獸的遺骸。即便是陳末在末世見過的那些因輻射和病毒變異的巨型怪物，在體積和骨架結構上，也遠不及這些遺骨帶來的原始壓迫感。它們屬於一個更加蠻荒、更加強大的時代。
    是上古凶獸？還是……巫妖大戰中隕落的巨擘？
    陳末的目光越過累累白骨，投向更遠處那片模糊的黑暗。在那裏，係統的微弱掃描反饋和龍焰的視覺增強，捕捉到了一些非自然的輪廓。
    殘破的建築。
    他背起汐，抱起尚未蘇醒的阿木，小心翼翼地向著那片區域移動。腳步在冰冷的岩石地麵上發出輕微的回響，在這絕對的寂靜中被放大得令人心慌。
    越靠近，那些建築的輪廓越發清晰。
    它們並非人族慣用的磚木或精細玉石結構，而是用巨大的、未經打磨的黑色岩石粗糙地壘砌而成。風格極其粗獷、蠻荒、厚重，充滿了原始的力量感。岩石表麵刻滿了風雨（或許是地底暗流）難以完全磨滅的古老圖案扭曲的星辰、咆哮的巨獸、頂天立地的巨人身影、以及種種抽象而神秘的符號。
    這些圖案帶給陳末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並非見過，而是其蘊含的某種“意”，與他從葉輕塵血脈中感受到的、以及青木部落圖騰柱上那絲微弱的血氣，隱隱有著同源的氣息，但更加古老、磅礴、甚至……暴烈！
    巫文！巫族的遺跡！
    陳末心中一震。自己竟然誤打誤撞，闖入了一處疑似巫族的古老遺跡？
    這些建築損毀得極為嚴重，大多隻剩下一人多高的斷壁殘垣，仿佛被某種無法想象的巨力狠狠砸碎、碾過。許多石頭上還殘留著巨大的爪痕、被恐怖高溫熔化的晶化表麵、以及某種腐蝕性力量侵蝕出的孔洞。
    這裏並非安寧的沉眠之地，而是一處古老的戰場廢墟！
    他在一塊相對完整的巨大黑色石壁前停下。這麵石壁似乎曾是某個更大建築的一部分，上麵用深鑿的線條刻畫著一幅相對清晰的壁畫。
    壁畫的內容讓陳末瞳孔微縮。
    畫麵的主體，是一群身材極其高大、肌肉虯結、披著獸皮或簡單骨甲的巨人（巫族？），正圍繞著一個巨大的、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祭壇舉行某種儀式。祭壇的中心，似乎供奉著一塊模糊的、散發著光芒的物體（看不清具體形態）。巫族們仰天咆哮，姿態狂熱，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存在祈求力量。
    而在祭壇上空的天穹（或許是洞頂？），畫麵的刻畫變得混亂而充滿攻擊性無數猙獰的、帶著羽翼和利爪的陰影撲下，與升騰的火焰和巨人投擲出的山嶽巨石碰撞；也有巨人的身影被陰影撕裂，血灑長空……
    巫妖大戰！這幅壁畫描繪的，正是巫族與妖族慘烈戰爭的場景！
    那個祭壇……陳末的目光聚焦在祭壇中心那發光物體上。雖然刻畫模糊，但他右臂內那正轉化為後天金行靈臂的金屬，以及左臂沉寂的機甲殘骸，都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
    那東西，似乎對金屬，或者說，對某種特定的“金性”力量有反應？
    就在這時——
    “咳……咳咳……”懷中的阿木發出一陣輕微的咳嗽，悠悠轉醒。他茫然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幽暗的磷光、巨大的白骨和猙獰的壁畫，嚇得他一個激靈，差點叫出聲，被陳末及時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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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師父？我們……這是在哪？”阿木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緊緊抓住陳末的衣角。
    “地底，一處古老遺跡。”陳末言簡意賅，放開了他，“感覺怎麽樣？”
    “頭……頭有點暈，渾身都疼……”阿木活動了一下手腳，怯生生地打量著四周，“我們逃掉了嗎？那個可怕的神識……”
    “暫時。”陳末點頭，目光依舊警惕地掃視著黑暗，“但這裏未必安全。跟緊我，不要亂碰任何東西。”
    阿木連忙點頭，緊緊跟在陳末身後，看著那些巨大的白骨和殘破的壁畫，眼中充滿了敬畏和恐懼。
    陳末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那幅壁畫上，特別是那個祭壇。如果這處遺跡是巫族的一個據點或祭祀場所，那麽那個祭壇是否真實存在？又是否還殘留著什麽東西？
    他嚐試著將一絲極其微弱的戊土真元注入石壁，毫無反應。他又試探性地引動了一絲右臂內那鋒銳的金行之力。
    嗡……
    石壁上，那刻畫著祭壇中心發光物體的區域，那些古老的刻痕竟然極其微弱地亮起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與磷光截然不同的淡金色微光！雖然一閃即逝，但絕對沒錯！
    有東西！這壁畫不僅僅是個記錄，更是一個……指引？或者說，某種能量信標？
    陳末的心髒猛地一跳。
    而就在那淡金色微光亮起的瞬間——
    咕嚕……咕嚕嚕……
    從溶洞更深、更黑暗的遠方，那仿佛自亙古以來就存在的、緩慢而沉重的“呼吸聲”似乎停頓了一瞬，隨即，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並且，夾雜了一種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像是某種粘稠的液體在緩慢地流動、翻滾。
    陳末和阿木同時僵住，屏息凝神，側耳傾聽。
    那聲音遙遠而模糊，卻帶著一種實質性的惡意和冰冷，順著冰冷的空氣和腳下的岩石，一絲絲地傳遞過來。
    這片死寂的古老遺跡，並非空無一物。
    有什麽東西……醒了。
    或者說，一直被封印沉睡於此的東西，被他們這不該出現的闖入者，以及那一絲不該被引動的金性力量……悄然驚動了。
    深淵已至，幽窟藏凶。 古老的戰爭遺骸沉默不語，而新的危險，正從更深的黑暗中緩緩蘇醒。陳末握緊了拳頭，右臂隱隱發出低鳴，左臂的機甲殘骸沉寂如死，但內部似乎有更深的幽藍在極深處凝結。
    下一步，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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