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歇過後，鍾小小沒帶三個孩子去舂艾絨，而是拿著新製好的艾絨去了周小娥家。
    “家裏有人嗎？”
    “小娥嬸，你在嗎？”
    喊了兩聲，周小娥的小閨女從屋裏出來。
    鍾小小提了提手裏的籃子：“我是來看你娘的。”
    小閨女跑進屋裏：“娘，莫二娘子來看你。”
    周小娥躺在床上道：“她家那三個娃呢？”
    “也跟在她身後呢，像個小尾巴似的。”
    周小娥道：“當著人的麵可不能這麽沒禮貌，去把人請進來。
    家裏的麥芽糖拿出來，給弟弟妹妹衝糖水喝。”
    小閨女為了在家照顧她，今日的端午大集也沒去，隻讓人給她帶幾根彩繩回來。
    小閨女應了聲，去灶間燒水。
    鍾小小帶著孩子們進來，見周小娥要起身，連忙將籃子一放，摁住她：“嬸子腰疼可好些？”
    周小娥訥訥，那日鍾小小給摁了後是暫時止了疼，可回家後就下不來床。
    大兒子不到十五，已經跟著他爹下地去了。
    想到今年的秋收，她一日日地在床上急得直上火。
    “我也不怕你笑話，這幾日蹲廁都要秀兒扶著我，我是站也站不起，蹲也蹲不住。”
    正說著，秀兒端了麥芽糖水出來分給三個弟弟妹妹。
    周小娥的小閨女和她娘一樣長了張銀盤臉，笑起來眉眼彎彎。
    三個孩子頭一回跟著娘去陌生人家做客。
    剛才已經按照娘教的給周大娘行過禮，見有人給他們端糖水喝，倒反而局促起來。
    貝兒更是躲在兩個哥哥身後偷眼瞧秀兒姐姐。
    鍾小小道：“謝謝秀兒姐姐。”
    兩個孩子給秀兒道了謝，喝了口甜津津的麥芽糖水。
    到了貝兒這兒隻拿一雙大眼睛瞧著秀兒。
    秀兒心裏稀罕得不行，這妹妹比大集上的福娃娃還俊，便道：“娘，我帶妹妹玩去了。”
    被周小娥叫回來：“你這個皮猴子，別嚇到你…”
    鍾小小道：“貝兒…”
    “別嚇到你貝兒妹妹，就在這裏玩。”
    鍾小小從籃子裏拿出艾絨道：“嬸子，我也是聽說你腰痛沒好，正巧我最近舂了些艾絨，來給你灸一下可好？”
    周小娥倒是聽說過艾灸道：“行啊，我也是不怕疼的，隻要能讓我這老腰直起來，再疼我也能受得住。”
    古人艾灸的時候都是直接用灸條在皮膚上燙的，要燙出水泡來才好。
    鍾小小聽說周小娥能接受直接在皮膚上灸，心裏鬆了口氣。
    因為她用的不是陳艾，艾絨的揮發性大，能直接在皮膚上灸吸收會比較好。
    “那倒也沒那麽疼，咱們可以試下米粒灸。”
    “米粒灸？”
    鍾小小趁勢拉過周小娥的手腕給她把脈，中醫辨證上來講引起腰痛有肝腎虧虛、濕熱、瘀血和寒濕。
    原本她以為周小娥腰痛多半是寒濕引起的，這一把脈又看了下周小娥有些赤紅的眼睛，竟像是風寒將濕熱閉在體內。
    周小娥見鍾小小沉默不語，又問了一遍：“啥米粒灸？”
    鍾小小回神道：“就是將艾絨搓成米粒大小，施治於穴道上。”
    周小娥：怎麽和她聽到的不大一樣，這莫二娘子莫不是舍不得那艾絨？
    上次鍾小小給她按蹺很是有效，周小娥對鍾小小是有幾分相信的，於是決定讓鍾小小試一試，便讓秀兒帶著三個孩子去外麵玩。
    鍾小小做艾灸時是很專注的，她前世的針灸師父說過，做灸和針灸一樣，都是要用氣的，讓她們好好練功，一天都不要偷懶！
    師父說的話好似猶在耳邊，鍾小小頭皮都覺得緊了緊。
    過了約莫兩柱香的功夫，一套穴位灸好，周小娥的額上泌出細密的汗珠，身上卻覺得輕鬆了不少。
    鍾小小問：“要不要喝點水？”
    周小娥點點頭，屋外的秀兒看似在陪妹妹玩，實則一個耳朵一直注意著屋裏的動靜，見娘要喝水，立刻跳起來去灶間兌了杯溫水端了進來。
    周小娥支起身子就著女兒的手喝了兩口，秀兒忽然驚喜地道：“娘，你能起身了？”
    周小娥愣了愣，她也沒想到自己怎麽就起來了，立刻讓小閨女扶著自己坐正，竟是當場就能下床了。
    鍾小小也沒料到效果這麽明顯，驚喜道：”既然有效，明兒我好來給嬸子做灸。”
    周小娥在床上躺了幾天，沒想到鍾小小一來，她就能下床了，立刻扶著她的手道：“莫家的，哦不，小小，謝謝你啊，你真是我家的大救星啊。”
    這幾天不少人來看她，有真心來看她的，也有陰陽怪氣有意來氣她的，說她這腰得慢慢將養著，實在不行秋收就請人唄，就當地租出去了，她也能得個清閑。
    這話不是戳她費管子嗎？
    家裏幾代單傳，從她嫁進來以後，但凡遇到服徭役的都是花錢請人代的。
    服徭役可不是鬧著玩的。
    徭役一般都是放在秋收後，家裏壯勞力多的，一個個都能累癱了，指著冬天養一養。
    天要是一冷，那是很容易便得了風寒去的。
    所以，請人代服徭役價格也是不菲，要花五兩銀子。
    外人看著她家地多人少，還有耕牛，實則家底並沒有別人想的這麽厚。
    若她也跟著下不了地，那要是遇到災年饑荒的，家裏說不準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別說她還想攢錢給兒子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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