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土鱉國國度陀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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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乃大的步伐穩健而堅定,仿佛腳下的道路早已被他踏平。他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或停頓,仿佛那垂死的斥候隻是路邊的一塊石頭,完全無法引起他的注意。
    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那正在與死亡苦苦掙紮的斥候,仿佛那生命的消逝與他毫無關係。他的目光始終直視前方,冷漠而無情。
    \"知道了。\" 上官乃大的聲音如同寒夜的冰霜,沒有絲毫溫度和波瀾。這簡單的三個字,仿佛隻是從他口中隨意吐出的一般,沒有任何情感的波動。
    他的語氣平靜得讓人感到可怕,仿佛聽到的隻是鄰家阿貓走失這樣微不足道的消息。然而,正是這種冷漠和淡然,讓人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冷酷和無情。
    上官乃大繼續向前走著,他的步伐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堅定而有力。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校場的邊緣,那裏有一匹早已備好的戰馬在等待著他。
    隨著他的離去,甲葉摩擦的聲音在死寂的空氣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這聲音仿佛是上官乃大內心冷漠的外在表現,讓人不寒而栗。
    “大將軍!”李崇煥突然扯開嗓子,聲嘶力竭地大吼一聲,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都通過這一聲呼喊釋放出來。與此同時,他的右手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地握住了腰間的刀柄,手指緊緊地扣住刀柄,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而出。
    上官乃大聽到這聲吼叫,身體猛地一顫,但他並沒有立刻回頭,而是以驚人的速度翻身上馬。然而,由於身上的傷痛,他的動作顯得有些遲緩,不像平時那樣矯健利落。盡管如此,他的上馬動作依然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穩定,仿佛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和阻礙,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上官乃大穩穩地坐在馬背上,雙手緊緊地握住韁繩。他胯下的戰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緊張情緒,不安地刨著蹄子,發出陣陣嘶鳴。上官乃大用力一勒韁繩,戰馬才稍稍安靜下來。
    終於,上官乃大緩緩地轉過頭,他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冷酷,掃視過身後那些因“血鷹軍”之名而驚懼變色的麵孔。這些人原本都是他的部下,但此刻在他的注視下,卻都顯得有些畏縮不前。上官乃大的視線最後停留在那名報信的斥候身上,那名斥候被他的目光嚇得渾身一顫,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把箭拔了,止血,歸隊。”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仿佛這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斥候聽到命令後,毫不猶豫地伸手將箭拔出,鮮血頓時噴湧而出。然而,他並沒有絲毫的猶豫,迅速用布條緊緊地纏繞在傷口上,止住了流血。
    做完這一切後,斥候默默地回到了隊伍中,他的身影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單薄。而他,則猛地一夾馬腹,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呼喊:“駕!”
    戰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決心,立刻嘶鳴起來,四蹄如飛,馱著那身冰冷的鎧甲和那個小小的、緊緊抓住馬鞍前橋的身影,如同一支離弦之箭一般,直直地衝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馬蹄聲如急鼓,響徹整個夜晚,每一聲都像是在敲碎那凝固的恐懼。這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一場血戰的開始。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西城門的方向。而那馬蹄聲,卻如同喪鍾一般,久久地在人們的耳邊回蕩,預示著王城即將迎來一場慘烈的戰鬥。
    權柄加身,枷鎖亦至。青鋒所指,唯有血火!
    接下來的三天三夜,王城徹底化作了血肉磨盤。
    上官乃大的命令就像一道不可違抗的聖旨,被所有人不折不扣地執行著。他那冷酷而決絕的手段,讓整個王城都為之顫抖,人們對他充滿了恐懼。
    李崇煥率領的禁軍,就像一群被釋放出牢籠的凶猛野獸,他們按照那份染滿鮮血的名單,在王城的每一條大街小巷展開了一場最為殘酷的清洗行動。刀光閃爍,鮮血四濺,人頭如滾地葫蘆般滾落。
    那些藏匿在富商地窖中的魔教執事,被無情地拖出,遭受亂刀分屍的慘禍;那些暗中傳遞消息的六品小吏,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當街梟首示眾;甚至連一名試圖為魔教餘孽求情的皇族遠支郡王,也未能逃脫厄運,被李崇煥親自手持“如意”金牌,毫不留情地當場格殺在王府門前!
    那一顆顆血淋淋的頭顱,被高高懸掛在城樓和坊市的高杆上,仿佛在向世人炫耀著這場血腥殺戮的勝利。腥臭的氣味隨著微風四處彌漫,讓人作嘔。
    恐懼如同瘟疫一般在王城中迅速蔓延開來,但這種恐懼卻也以最野蠻的方式,強行壓製住了城內原本蠢蠢欲動的暗流和混亂。那些心懷不軌的宵小之徒,被嚇得噤若寒蟬,再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在這片血腥的氛圍中,秩序以一種扭曲的方式暫時得到了恢複。然而,這種恢複是否能夠持久,是否會引發更大的反彈,誰也無法預料。
    青峰山與白雲觀的修士們,則在玄誠真人和清虛道長的帶領下,將珍貴的靈力不要錢般地揮灑。一道道清光符籙被打入城牆基座,布下“淨穢清光陣”的雛形,微弱卻持續地淨化著空氣中殘留的穢氣,驅散著士兵們心頭的陰霾。他們在傷兵營裏穿梭,以溫和的靈力滋養傷口,拔除穢毒,硬生生從鬼門關拉回了數百條性命。當城外穢氣催生的低階魔物試圖攀爬城牆時,清光陣驟然亮起,交織成網,將那些扭曲的怪物燒灼成灰燼,極大地減輕了守軍的壓力。
    巡防營都尉張猛拖著殘軀,嘶啞著喉嚨,將城內殘存的青壯和婦孺都動員了起來。滾木礌石被源源不斷運上城頭,鐵水在臨時搭建的爐灶上沸騰,準備澆灌攀城的敵軍。破敗的房屋被拆毀,梁柱成為支撐城防的巨木。恐懼在沉重的勞作和上官乃大那懸在頭頂的“殺無赦”利劍下,暫時轉化成了麻木的求生本能。
    而這一切的後盾,那個仿佛不知傷痛疲倦為何物的身影,始終在城頭最危險的地方。上官乃大。他拖著那具被玉髓生肌膏強行粘合、內裏依舊千瘡百孔的身體,日夜巡弋在搖搖欲墜的城牆上。嶄新的明光鎧早已被血汙、煙塵和魔物的粘液覆蓋,看不出本色,上麵又增添了新的刀痕箭孔。他很少說話,眼神是凝固的寒冰,手中的王命金劍卻如同死神的鐮刀。
    哪裏出現險情,哪裏被烏國精銳的“鑿城死士”撕開口子,哪裏被魔教妖人以邪法撼動根基,那道冰冷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哪裏。金劍揮動,沒有華麗的光影,隻有最簡潔、最致命的劈刺。劍鋒所過,無論是身披重甲、力大無窮的烏國勇士,還是渾身冒著黑氣、形態扭曲的魔化怪物,都如同朽木般被輕易撕裂!汙血和破碎的內髒潑灑在城牆和守軍的身上。他沉默地殺戮,用敵人的生命和鮮血,強行堵塞著每一處可能崩潰的堤壩。
    士兵們敬畏地稱他為“人形凶劍”。他走過的地方,疲憊的守軍會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眼中重新燃起血戰求生的凶光。修士們看著他戰鬥時那金劍劍脊上偶爾一閃而逝、愈發清晰的翠綠紋路,眼中則充滿了深深的憂慮。
    阿阮始終跟在上官乃大身邊。小小的身影在修羅地獄般的城頭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她幫不上戰鬥的忙,隻是緊緊抱著一個裝滿清水的皮囊和幹淨的布條。當上官乃大短暫停歇,靠在垛口喘息時,她會踮起腳尖,用布條小心地擦拭他臉上濺到的血汙,或者將皮囊湊到他幹裂的唇邊。有時,她也會蹲在重傷瀕死的士兵身邊,小手笨拙地按住汩汩冒血的傷口,小臉上滿是淚水和恐懼,卻固執地不肯離開上官乃大一步。她的存在,成了這冰冷殺神身邊唯一一點格格不入的、微弱的暖色。
    然而,這以鐵血手段維持的脆弱防線,根基卻在無聲地腐朽。
    戶部衙門內,燭火通明,卻驅不散那股陰冷算計的氣息。吏部尚書周顯宗端坐上首,慢條斯理地品著香茗,下首坐著戶部侍郎錢有祿,一個麵團團般富態的中年人,此刻卻滿臉苦相,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周老,這……這實在頂不住了啊!”錢有祿的聲音帶著哭腔,“李崇煥那殺才,拿著大將軍的手令,天天來逼糧餉!庫裏的存糧,滿打滿算也就夠支撐七八日了!還有箭矢,昨日就告罄了!兵仗局那邊日夜趕工,也供不上城頭消耗的零頭!更別說那些修士老爺們要的朱砂、玉髓、靈石……那都是燒錢的祖宗啊!國庫……國庫早就跑老鼠了!”
    周顯宗眼皮都沒抬一下,吹了吹茶沫:“錢大人,慌什麽?大將軍不是有王命金劍,有如意金牌,有丹書鐵券麽?權傾朝野啊!區區糧餉軍械,還能難倒他?”他放下茶盞,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王城遭此大劫,百業凋敝,稅收斷絕。我們戶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將軍要的東西,我們不是不給,是實在沒有。你按實情,據實稟報便是。大將軍英明神武,體恤下情,總不會因此就砍了你我的腦袋吧?”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至於那些修士要的東西……告訴他們,庫藏已盡。若他們真有通天徹地之能,不妨自己想想辦法?求雨還是點石成金,隨他們施展嘛。”
    錢有祿聽得渾身冷汗直流,明白了周顯宗的意思——拖!卡住命脈,讓前方吃緊!他不敢反駁,隻能唯唯諾諾:“是…是…下官明白…據實稟報…據實稟報…”
    當這份“據實稟報”的文書和空空如也的倉庫,擺到正在西城樓臨時軍帳中短暫歇息的上官乃大麵前時,李崇煥氣得一腳踹翻了麵前的矮幾,破口大罵:“周顯宗老匹夫!錢有祿那肥豬!他們這是存心要我們的命!大將軍!給我一隊兵,我這就去戶部衙門,把那兩個蛀蟲的腦袋擰下來!”
    上官乃大看著那份措辭恭敬、卻字字推諉的文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他握著金劍劍柄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手背上未愈的傷口再次崩裂,滲出暗紅的血珠,順著冰冷的劍鍔緩緩滴落。他沉默著,帳內的空氣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
    阿阮蹲在他腳邊,小手輕輕碰了碰他滴血的手背,大眼睛裏滿是擔憂。
    良久,上官乃大才抬起眼皮,看向暴怒的李崇煥,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殺他們,容易。糧草軍械,能從他們腦袋裏變出來?”
    李崇煥一滯,像被掐住了脖子。
    “傳令,”上官乃大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征調城內所有存糧大戶、巨賈之家庫藏!以‘鎮國大將軍’府名義立據,戰後十倍償還!有藏匿不交、哄抬物價者,以資敵論處,家產抄沒,男丁充軍,女眷為奴!”
    “著兵仗局,拆毀城內非必要銅鐵器物,包括各衙署門環、富戶銅缸、甚至……”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帳外,“前朝廢棄的鍾鼎!全部熔鑄為箭簇、槍頭!”
    “修士所需靈材……”他頓了一下,看向侍立一旁的玄誠真人,“青峰山、白雲觀,可有餘存?”
    玄誠真人歎了口氣:“觀中庫藏尚有一些,可解燃眉之急。隻是……杯水車薪,恐難持久。”
    “先用上。”上官乃大決斷道,“再傳令,重金懸賞民間持有此類靈材者,無論品階,一律高價收購!”
    一道道剜肉補瘡、飲鴆止渴的命令從軍帳中發出。王城內,剛剛被血腥鎮壓下去的暗流再次湧動。富戶巨賈的哭嚎咒罵,兵丁強行破門征糧的嗬斥打砸,與城外的喊殺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絕望的末世悲歌。權柄如刃,此刻切割的不僅是敵人,更是這搖搖欲墜的王朝自身殘存的肌體。
    支撐著這具殘破軀殼和這座垂死孤城的,似乎隻剩下上官乃大那鋼鐵般的意誌,以及他手中那柄飲血越多、翠紋越顯妖異的王命金劍。
    第四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嗚——!
    淒厲得足以撕裂靈魂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從西麵烏國大營的方向衝天而起!那不是進攻的號角,其聲調扭曲詭異,充滿了褻瀆與瘋狂的味道!
    “是魔號!穢神祭禮!”城頭上,一直閉目調息的玄誠真人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暴漲,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幾乎在號角聲響起的刹那,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