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陀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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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乃大臉色一黑。
    “開玩笑的。”雙菱擺擺手,“瞧把你嚇的。等你傷好些,總能找到賺‘情元’的法子。”
    “情元?”
    “就是這陀螺城裏的硬通貨。”雙菱解釋道,“吃飯、住店、買藥、甚至呼吸這城裏的空氣,都要消耗情元。這東西嘛,說白了,就是情緒,尤其是濃烈的愛恨情欲所化的能量。城裏到處都有‘情繭’收集這東西。”她指了指房間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如同蜂巢般的灰色小掛件,“喏,那就是。你在這屋裏產生的任何強烈情緒,都會被它吸走一點,折算成情元,記在我賬上。所以啊,在我這養傷,你可得努力點多愁善感一點,不然連藥錢都付不起哦。”
    上官乃大滿臉驚愕,他萬萬沒有想到,世上竟然存在如此奇特的貨幣和城市運作方式!這陀螺城,實在是詭異到了極點!它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情感漩渦,無時無刻不在吞噬、放大著生靈的情感欲望。
    正當上官乃大沉浸在對陀螺城的驚歎之中時,突然,隔壁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驚呼。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寂靜的環境中卻異常清晰,仿佛是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上官乃大心頭一緊,他立刻意識到,這聲音很可能是來自南宮璿。
    果然,沒過多久,雙菱便從隔壁走了出來,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絲戲謔的笑容。隻見她挑了挑眉,嬌聲說道:“喲,你的小美人醒啦!我去看看她怎麽樣了。你就乖乖地躺著,可別亂動哦!”說罷,雙菱端起木盆,扭動著腰肢,風情萬種地走了出去。
    在上官乃大的注視下,雙菱走到門口時,突然又回過頭來,對著他拋了一個媚眼,嬌嗔地說道:“郎君,你可要努力讓自己的情感豐富一點哦!”然後,她才輕輕地關上了房門,留下上官乃大一個人在房間裏,心中思緒翻湧。
    上官乃大靜靜地躺在榻上,雙眼微閉,然而他的內心卻像被暴風雨肆虐過的海麵一般,波濤洶湧。
    這個陌生的環境,對他來說充滿了未知和恐懼。那詭異的規則,讓他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適應和應對。而那個身份莫測的雙菱,更是讓他心生警惕。她究竟是敵是友?她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再加上自己身負重傷,而南宮璿也同樣如此,這使得他們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麵對這重重困境,上官乃大感到前途一片迷茫,仿佛置身於黑暗的深淵,找不到一絲光明。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集中精神去溝通體內的地垣尺和坤元印。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這兩件法寶都如同沉睡了一般,毫無反應。
    無奈之下,上官乃大隻能將注意力轉移到那股混雜著欲望的“情元”靈氣上。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絲靈氣進入體內,希望能夠借助它來修複自己的傷勢。
    可是,這股靈氣的修複速度卻慢得讓人難以置信。每一次吸收,上官乃大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與一股強大的力量對抗,那無數細碎的低語和幻象不斷地衝擊著他的心神,讓他難以靜下心來。
    盡管如此,上官乃大並沒有放棄。他咬緊牙關,忍受著那痛苦的折磨,一點一點地吸收著“情元”靈氣,希望能夠盡快恢複自己的實力,擺脫目前的困境。
    更讓他不安的是,麵對雙菱那直白露骨的挑逗,他發現自己並非全然無動於衷。重傷下的脆弱,陌生環境的不安,以及那無處不在的欲望靈氣,都在悄然瓦解他的定力。尤其是雙菱身上那種複雜的特質——看似風騷貪財,實則又在他昏迷時給予了救助和包紮,言語調侃卻並無真正惡意,甚至那疲憊蒼白的神色,顯露出她生活的不易——這一切混合在一起,竟讓他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好奇和…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
    這感覺讓他警覺。他的修行,需經曆情愛而不沉溺,體悟欲望而不迷失。但這陀螺城,卻像是一個巨大的熔爐,將所有人的欲望無限放大,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過了一會兒,隔壁傳來低低的交談聲。似乎是南宮璿在詢問情況,雙菱在回答。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走近,房門被輕輕推開。
    南宮璿站在門口,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明。她換上了一身雙菱提供的普通布裙,顯得有些寬大,卻更襯得她身姿纖弱,我見猶憐。她看到上官乃大醒來,眼中閃過一抹欣喜和擔憂,快步走到床邊:“上官…你醒了?你的傷…”
    “我沒事。”上官乃大看著她,心中稍安,“你呢?感覺如何?”
    “我還好,隻是真元耗盡,有些虛弱。”南宮璿輕輕搖頭,目光落在他被固定住的左臂上,眼圈微微泛紅,“都是為了護我…”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些。”上官乃大溫和道。
    兩人一時無言。經曆生死大難,此刻在這詭異陌生的環境中重逢,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油然而生。
    南宮璿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那位雙菱姑娘…她…”
    “她救了我們。”上官乃大道,“雖然此地古怪,她言行也…大膽了些,但暫無惡意。我們需暫且在此安身,再從長計議。”
    南宮璿點了點頭,但秀眉微蹙,似乎對雙菱那風塵作派和與上官乃大略顯親近的互動有些介懷,隻是不好明說。她也能感覺到此地靈氣的異常,低聲道:“這裏的氣息好生奇怪,讓人心神不寧。”
    “嗯。”上官乃大神色凝重,“此城名為陀螺,以‘情元’為貨幣,無時無刻不在汲取放大人的七情六欲。我們需謹守心神,萬不可被其左右。”
    正說著,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和吵鬧聲,似乎有醉漢在叫罵,還有女子的驚呼和雙菱拔高了音調的、帶著笑卻又強硬的周旋聲。
    “…哎喲,張大爺,您消消氣,小紅她今兒個身子真不舒服…您看翠兒怎麽樣?嘴兒可甜了…” “滾開!老子就要小紅!敢不給麵子?信不信老子砸了你這破店!” “瞧您說的,我們這店小,可經不起您折騰。要不這樣,我陪您喝兩杯,給您賠個不是?”
    喧鬧聲持續著,還夾雜著杯盤摔碎的聲音。
    上官乃大和南宮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這“軟玉溫香閣”絕非安寧之地。
    南宮璿下意識地靠近了床榻一步,低聲道:“這裏似乎很不安全。”
    上官乃大用右臂支撐著想坐起來:“我去看看。”
    “你別動!”南宮璿急忙按住他,“你傷得這麽重…”
    就在這時,喧鬧聲突然停止了。似乎是被強行壓製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上樓。雙菱推門進來,發髻有些散亂,額角帶著細汗,裙擺上濺了些酒漬,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慵懶的笑容,隻是眼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
    “沒事了,一個喝多了的渾人,打發走了。”她輕描淡寫地說,目光在靠得極近的上官乃大和南宮璿身上掃過,嘴角彎起一個曖昧的弧度,“喲,沒打擾二位吧?”
    南宮璿像被燙到一樣,立刻後退了一步,臉頰微紅。
    上官乃大皺眉:“經常有這樣的事?”
    “開門做生意,哪能沒幾個鬧事的。”雙菱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習慣了。在這陀螺城,沒點自保的手段,早就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她放下茶杯,看向上官乃大,“所以啊,上官郎君,趕緊把傷養好,才能保護你的小美人兒,不是嗎?”
    她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接下來的幾天,上官乃大和南宮璿便在“軟玉溫香閣”的二樓暫住下來。
    雙菱似乎很忙,白天很少露麵,晚上則要在前廳招呼客人。她派了一個名叫小紅的、膽子很小但手腳麻利的小丫鬟給他們送飯送藥。飯菜簡單,但能果腹。藥材也隻是些普通的傷藥,對上官乃大的內傷效果有限,但至少穩住了情況。
    上官乃大大部分時間都在臥床休養,艱難地抵禦著無處不在的欲望靈氣侵蝕,嚐試修複經脈。南宮璿則在一旁打坐,但她發現在此地修煉事倍功半,甚至容易心浮氣躁,隻好作罷,更多時間則是照顧上官乃大,兩人低聲交談,分析著處境。
    他們從小紅零碎的話語和樓下傳來的喧囂聲中,逐漸拚湊出更多關於陀螺城的信息。
    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巨大的、封閉的生態係統,運行的核心就是“情元”。人們通過產生強烈的情感波動尤其是情愛欲望)來獲取情元,用於支付一切開銷。城中有幾大勢力:掌管最大風月場和情元交易的“醉夢坊”;煉製能激發、控製情緒藥物的“情藥堂”;擁有能窺探人記憶和欲望的“憶鏡”的“憶鏡樓”;以及最為神秘、據說由無數怨念癡魂聚集而成的“癡怨坊”。
    陀螺城不斷旋轉這也是城名的由來),城市邊緣是危險的能量風暴牆,無人能穿越。據說隻有城中心那棵巨大的、從未有人真正靠近過的“七情樹”是靜止的。城中人似乎無法離開,也鮮少有人想離開,大多數人沉溺於情元獲取與消耗的循環中,醉生夢死。
    上官乃大越聽越是心驚。這地方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和試驗場,圈養著生靈,汲取他們的情感能量。那所謂的“七情樹”和無處不在的“情繭”,必定是某種龐大陣法的核心部件。他們被傳送到這裏,絕非偶然!
    而雙菱的身份,也顯得越發神秘。她看似是這底層風月場所的一個普通鴇母,但有時流露出的眼神和偶爾解決麻煩時的手段,又顯出不尋常。而且,上官乃大體內的功法,似乎對她的氣息有著一種微妙的、難以言喻的共鳴。尤其是當她靠近時,那沉寂的地垣尺甚至會極其微弱地顫動一下。
    這種共鳴,讓他不由自主地會去關注她。
    一次,雙菱深夜才得空上來查看他們的傷勢。她帶著一身酒氣和疲憊,眼妝都有些花了,卻還是仔細檢查了上官乃大的臂骨。
    “恢複得還行,就是這內傷麻煩點。”她蹙著眉,“普通藥材沒用,得用‘情藥堂’的特效藥,那玩意兒死貴。”
    “有勞姑娘費心了。”上官乃大道。這幾日,他目睹了雙菱周旋於各色客人之間的辛苦,也見過她私下裏算賬時愁眉不展的模樣,知道她經營不易,對他們已是仁至義盡。
    雙菱打了個哈欠,揉著肩膀:“費心有什麽用,又賺不到幾個情元。你們倆倒好,一個冷得像塊冰,一個悶得像塊木頭,在我這住了幾天,產生的情元還不夠付藥錢的。”她抱怨著,目光卻落在上官乃大裸露的上身上那線條分明的肌肉和幾處舊傷疤上,眼神微微閃動。
    上官乃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拉過被子蓋了蓋。
    雙菱嗤笑一聲:“遮什麽遮,姐姐我什麽沒見過。”她說著,卻突然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他胸口一處舊疤上,“這傷…怎麽來的?”
    她的指尖溫熱,觸碰帶來一絲微麻的觸感。上官乃大身體一僵,那處的舊傷是早年一次曆練中所留,幾乎早已遺忘,此刻被她觸碰,竟隱隱發熱。更奇怪的是,他體內那微薄的真元似乎躁動了一下。
    “舊事而已。”他偏開頭。
    雙菱卻沒有收回手,手指反而沿著那道疤痕輕輕滑動,眼神有些飄忽,仿佛透過他在看別的什麽,喃喃低語:“…我好像…也見過這樣一道疤…”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醉意和迷茫。
    上官乃大心中猛地一震!他倏然轉頭看向雙菱。
    雙菱卻已收回手,恢複了那副慵懶戲謔的模樣,仿佛剛才隻是隨口一說:“行了,好好休息吧。明天我想辦法去弄點好藥來。唉,真是欠了你們的…”她擺擺手,拖著疲憊的身子出去了。
    上官乃大卻久久無法平靜。
    那道疤…她的話是無心之語,還是…
    轉世雙菱…難道真的…
    他看向一旁正在閉目調息的南宮璿,她似乎並未留意到剛才的細節。但上官乃大心中,卻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對雙菱的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和悸動,此刻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纏繞上他的心神。
    而這,僅僅是他在這陀螺城,在這“軟玉溫香閣”,在這位風塵女子雙菱身邊,所經曆的情欲修行的開始。
    窗外,陀螺城永不停歇的喧囂隱隱傳來,混雜著歡笑、哭泣、愛語與咒罵,無數的情元在空氣中流淌、匯聚,如同一條欲望的暗河。城市在緩慢旋轉,將所有人裹挾其中。
    上官乃大知道,他的考驗,才剛剛真正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