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再次恢複知覺時，最先湧入意識的是某種黏膩的觸感——就好像浸泡在混合了水銀與蛛絲的溶液裏，每根神經都被細不可察的絲線輕輕扯動。
    他想皺眉，卻發現麵部肌肉不受控製，隻能任由那些絲線在識海裏遊走，直到某根線突然繃緊，“啪”地一聲彈開。
    黑暗裂開一道縫隙。
    灰白色的空間在眼前鋪展開來，無數銀亮的絲線從四麵八方紮進虛空，有的如琴弦般震顫，有的像被火烤過的蛛絲蜷曲成結。
    林墨低頭，發現自己的身體呈半透明狀，能透過手臂看到後方交錯的命運線，“這是……靈識體？”他試著抬手指向最近的線，指尖剛觸及銀線，無數畫麵就像被按下快進鍵的錄像帶一般閃現——嬰兒墜地時的啼哭、少年持劍立在山巔、中年修士跪在焦土上，懷裏抱著渾身是血的女子。
    “變量試煉場。”
    清脆悅耳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林墨轉身，看見青鸞站在五步之外，素白的裙裾無風自動，手中的命書殘卷懸浮在半空，封皮上的金紋正滲出淡紫色的流光。
    她的瞳孔裏映著流動的命運線，“你觸發了‘執棋者·第一階’權限，這裏是契約自帶的考核空間。”
    “考核？”林墨摸著下巴，視線掃過青鸞發間晃動的玉簪——那是他上個月在靈能科技公司實驗室用納米材料和靈玉給她做的，“所以之前那道金符，是係統認證程序？”
    “更像是強製綁定。”青鸞指尖拂過命書，殘卷“嘩啦”一聲翻到某頁，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正在重組，“隱秘議會的推衍擾動了命運緩衝陣，導致契約提前激活。現在你有兩個選擇：通過試煉成為正式執棋者，或者……”她頓了頓，命書突然迸出火星，“被判定為非法侵入者，意識被係統抹除。”
    林墨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能感覺到那些命運線正在靠近，像嗅到獵物的蛇群，“所以第一個任務是什麽？”
    話音剛落，正前方的命運線突然炸開。
    斷裂處噴出幽藍色的光霧，其中裹著一段扭曲的記憶碎片：披頭散發的修士掐著自己的脖子，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嗚咽，“阿月不會怪我的……她最懂我求道的心……”下一秒，他的丹田突然炸裂，血肉混著靈氣濺在石壁上，而石壁另一側，穿著淡粉裙衫的女子正提著藥籃，腳步輕快地往洞外走——她的耳後，還沾著剛才替他擦藥時蹭到的朱砂。
    “修複這條線。”青鸞的聲音裏帶上了緊迫感，“他本應在七日後續寫與道侶的結局，卻因誤解提前自毀。現在因果紊亂，會影響三個小世界的氣運平衡。”
    林墨眯起眼，破妄眼自動開啟。
    在他的視野裏，斷裂的命運線不再是單純的銀亮色，而是交織著無數正負符號的數據流：“+1”代表相遇，“3”代表誤解，“∞”是求道執念……這和他用數字符陣解析古陣時看到的結構何其相似？
    “吞噬體質，啟動。”他伸出手，掌心的契約印記泛起金光。
    原本抗拒修複的斷流突然像被磁鐵吸引，爭先恐後地往他掌心鑽。
    灼痛從指尖竄到天靈蓋，林墨卻笑了——這種帶著刺痛的“養分”，比吸收普通靈氣更讓他的識海發脹，“原來命運變量也能被吞噬……”
    他閉上眼，將意識沉入那些數據流。
    前世的記憶突然浮上來：十六歲在圖書館熬夜寫代碼時，為了修複崩潰的數據庫，他曾把自己關在機房三天三夜，把每個錯誤代碼拆成二進製重新排列。
    現在的情況何其類似——他需要把“3”誤解拆成“1”隱瞞傷勢、“1”道侶采藥、“1”心魔發作，再用“+2”道侶及時趕回、“+1”互訴衷腸去填補。
    當最後一個“+”號被嵌入數據流時，斷裂的命運線突然發出清鳴。
    林墨睜開眼，看見那道線重新連接成環，幽藍光霧中，修士的身影逐漸清晰。
    他轉頭，正好看見提著藥籃的女子從洞外跑來，發間的珠花在光霧裏閃著碎鑽般的光。
    “修複成功。”青鸞的命書“啪”地合上，“作為獎勵，你獲得‘變量契約’第一次強化。”
    林墨感覺識海裏多了些什麽——像是多了雙無形的眼睛，能透過命運線看到更深處的脈絡。
    他試著“看”向最近的一根線，立刻“看”到線的另一端是個穿校服的女孩，正站在高考考場外，手裏攥著皺巴巴的準考證——而三小時前，她的母親為了給她送忘帶的證件，在十字路口被闖紅燈的貨車撞倒。
    “這是……”他倒吸一口涼氣。
    “命運觀測初級權限。”青鸞走過來，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現在你明白‘執棋者’的職責了？不是掌控命運，是維護因果的平衡。變量是意外，也是可能，你要做的是讓該發生的發生，該修正的修正。”
    林墨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像係統運維工程師？既要保證主程序穩定，又要處理突發bug。”
    青鸞難得扯了扯嘴角，還沒說話，整個試煉場突然劇烈震動。
    那些命運線開始瘋狂扭曲，原本有序的數據流變成了亂碼，連青鸞手中的命書都在發抖，“第二試煉提前觸發！”
    林墨的破妄眼自動開啟，卻在混亂中捕捉到一道熟悉的氣息——那是他在青霄門後山閉關時，偶爾會在夢中聞到的冷梅香；是他用吞噬體質吸收上古傳承時，識海裏閃過的那道背影的氣息。
    “別相信你看到的一切……”
    沙啞的男聲在識海炸響。
    林墨猛地抬頭，看見對麵站著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隻不過對方眼角有顆淚痣，發間纏著帶血的紅繩。
    他剛要開口，那人便化作光點，隻留下最後半句話：“……小心變量背後的真相。”
    “等等！”林墨往前撲，卻撞進一片虛無。
    劇痛從眉心炸開。
    他猛地睜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實驗室的靈能艙裏，葉婉清的臉近在咫尺，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水痕。
    她的手正按在他胸口的靈識共振儀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你醒了？！”
    “婉清。”林墨啞著嗓子，握住她的手。
    掌心突然傳來涼意，他低頭，看見一枚青銅鑰匙正躺在手心裏，表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命運線，“這是……”
    “變量鑰匙。”青鸞的聲音從艙外傳來。
    林墨這才注意到，實驗室的全息屏上全是數據流，青霄門大長老的投影正皺著眉說話，但他的注意力被桌上的傳訊玉符吸引了——那枚玉符正發出詭異的紫光，表麵浮現出隱秘議會的標誌。
    葉婉清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指尖不自覺地按上腰間的青霄劍。
    林墨卻握住她的手腕，把變量鑰匙塞進她手裏，嘴角勾起慣常的玩世不恭：“看來，咱們的係統運維工程師，要開始處理大bug了。”
    傳訊玉符的紫光突然大盛，“叮”地一聲裂開條細縫。